今天已经是初十了,新年过后的北京城中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不过相比街道上的繁华,大明的政治中心紫禁城内却显得冷清了许多,特别是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将整个紫禁城披上了一层白色,远远望去圣洁无比,宫中的妃子们感受到外界的寒冷,也就减少了外出,那些宫女太监自然也乐的清闲,一个个缩在屋子里不出来,偌大的紫禁城立刻空旷了许多。
    不过其它的人可以在这种雪天休息,但是有一种人却不能休息,那就是直殿监的太监们,他们负责宫中的清扫,所以每当大风大雪之后,就是他们最为忙碌的时刻。
    奉天殿,也就是后世的太和殿,民间也俗称金銮殿,这里位于整个皇城的中轴线上,在三大殿排名第一,大明皇帝在登基、大婚或节日庆典时,都会在这里举行庆祝活动。民间认为皇帝也是在奉天殿举行朝会,但其实并不是这样,朝会的地点是在奉天门和乾清门,称为“御门听政”,遇到特别紧急的政务时,皇帝也可能会在内宫召见大臣,但绝对不会在奉天殿。
    换句话说,奉天殿其实就是一个举行盛大庆典的地方,一年到头根本用不了几次。不过因为奉天殿又太过重要,所以这里的清扫也绝对不能马虎,几乎每天都需要人打扫一遍,再加上奉天殿的面积又大,内外的建筑和装饰又多,所以对于直殿监的太监们来说,被分配到奉天殿打扫实在是一件苦差事。
    今天奉天殿前面的广场上也落满了厚厚的积雪,一队十几个人的直殿监太监们正在把地面的积雪堆成一个个的雪堆,然后用车子把积雪拉到太液池那里。
    “张锐,你在那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若是不快点把分配给你的区域干活,今天中午你就别想吃饭!”这些干活的太监之中忽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这个说话的太监看上去四十多岁,长的尖嘴猴腮像个大马猴似的,说来也巧,这个太监还真的姓候,名叫候三,是管理奉天殿清扫事宜的太监头。
    候三身为太监头,自然不用干活,他只需要监督其它太监干活就行了。现在他正冲着一个年轻的太监大吼大叫,这个太监正是因为得罪周重,一下子从东厂提督贬到直殿监打扫卫生的张锐,只不过现在张锐却对候三怒目而视,显然很不服气。
    “哎哟~。你还敢瞪我,真当你还是当初的东厂督公啊?告诉你。现在你只是一个最低等的清扫太监。而且在洒家这里,一切都得听洒家的!”候三看到张锐竟然还敢瞪自己,立刻再次尖声骂道。
    “候公公,小的哪敢瞪您,只是咱们十几个人打扫广场,为何他们分到的打扫区域那么小。而我要打扫的区域却是别人的三倍还多,这么大一块地方,别说是中午了,就算是晚上我也扫不完!”张锐虽然心中怒火万丈。但人在屋檐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真的顶撞候三,所以只能强忍着怒火低声下气和对方讲道理。
    扫雪的太监每人打扫一块区域,谁先扫完谁就能去休息,而这些区域也正是候三划分的,现在张锐要扫的区域是别人的三倍,明摆着是候三在为难他,所以他才如此气愤。
    听到张锐和自己道理,候三却是冷哼一声道:“张锐,怎么干活是你们的事,但怎么分配却是洒家的事,我候三在直殿监做了这么多年,该怎么分配干活还用不着别人来教!还是那句话,中午干不完就不许吃饭,别以为你还是当初权势滔天的东厂督公!”
    太监不能人道,心理本来就比普通人要扭曲,所以太监之间的倾轧也极为严重,高级的太监欺压低级太监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张锐当初年纪轻轻就提到张永的学识,成为东厂提督太监,这让宫中的大部分太监都十分的嫉妒,特别是像候三这种年纪比张锐大,但混了几十年却还只能在直殿监做个清扫太监头的人,心中对张锐更是嫉妒无比,现在张锐落到他的手上,他自然要想办法整治对方一番,这会让候三获得更大的成就感。
    看到候三的态度如此强硬,而且还三番五次提起他以前做东厂督公的事,这让张锐更是怒火万丈,恨不得一拳砸到对方那张可恶的脸上。不过张锐却不敢,因为宫中的太监中阶级森严,以下犯上更是重罪,甚至很可能会被私自处死,到时候三随便编造一个意外死亡的理由,就算上头知道了真像,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有人会可怜他。
    想到打上司的严重后果,张锐只得悄悄的松开了袖子里攥紧的拳头,同时低下头认错道:“多谢候公公教诲,小的知错了,我这就去打扫!”
    看到张锐低头认错,候三再次冷笑一声,心想就算是普通的东厂督公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要向自己低头?这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另外他也很想看看张锐干不完活挨饿的样子,想必肯定十分有趣!
    不过沉浸在满足中的候三没有发现,就在张锐转身去干活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立刻闪过一道狰狞无比的神色,紧咬的牙关两侧青筋爆起,看上去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
    张锐现在心中满是仇恨,他恨候三、恨周重、恨谷大用,甚至连以前提拔他,后来却把他抛弃的张永也恨上。想他以前身为一个堂堂的举人,却因为一些意外入宫做了太监,后来拼命的巴结上张永,好不容易才坐到了东厂提督太监的位子上,但仅仅因为得罪了周重,结果竟然一下子被打落尘埃,落到现在这种任人欺凌的地步,这让张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所以他现在把所有人都给恨上了,甚至若是有机会的话,他想要杀光所有人!
    不过无论张锐心中有多少仇恨,最后也没办法帮他完成今天的扫雪任务,等到中午时,别人都把雪扫完运走了,唯独只有张锐的那片区域才扫了一半,结果又是被候三一顿臭骂,中午饭自然也就没有了。
    等到张锐一直扫到黄昏时,总算是把自己那块区域的积雪给清扫干净了,但是候三非但没有满意,反而又骂他下午没有去干其它的活,结果让别人帮他干了,所以今天晚上的晚饭他也别想吃了。
    晚上张锐强忍着饥饿,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住处。以前他做东厂提督太监时,不但有自己的独院,而且还有几个小太监伺候,不过自从丢失了督公之位后,那种待遇就再也没有了,现在他和一群最低等的杂役太监挤在一个大通铺上。
    “哟~,我们的提督太监回来了,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小的给你炒几个菜?”张锐刚一进来,立刻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语气中也满是讥讽。
    不用抬头,张锐也知道说话的肯定是那个名叫刘喜的太监,这个太监也是直殿监干活,不过他是负责打扫陛下住的豹房那里,比较容易见到陛下和宫里的一些大太监,这也让他多了些出头的机会,所以在低级太监之中,地位也算是比较高的,至少在他住的屋子里,除了他之外,所有太监都以刘喜为首。
    对于刘喜的讽刺,张锐根本懒的搭理他,况且干了一整天的活,又是两顿没有吃,他早就累的筋疲力尽了,也没有力气和刘喜拌嘴,因此只见他走到自己住的床铺前,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张锐住的床铺最靠近门的位置,每当起风时,外面的寒风从门缝中挤进来,经常把他从睡梦中冻醒,可以说是整个屋子最差的一个床铺了。
    刘喜看到张锐不理自己,非但没有罢休,反而惹恼了他,因为在他看来,张锐这是对自己的无视,换句话也就是不屑于和自己说话,这让刘喜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再加上他也是个火爆脾气,当下大步走到张锐的床铺前,上去对着张锐就是一脚。
    看到刘喜动手,屋子里的其它人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开始大声叫好。张锐也是气的一下子坐起来,不过当看到刘喜和屋子里的其它人时,他又默默的躺下了,而且接下来任凭刘喜怎么打他,他就是不还手,因为张锐知道,若是他敢还手的话,恐怕立刻会让其它人合伙殴打自己。
    刘喜看到张锐像个死人似的一动不动,他打了几下也就感觉没什么意思,当下冲着张锐吐了口唾沫,然后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休息,其它人则一起骂张锐是个胆小鬼懦夫,然后又凑到刘喜旁边开始聊起今天遇到的趣事。
    就在张锐的屋子里正在热闹之时,忽然只听得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太监进到屋子里,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人这才开口道:“谁是张锐,跟咱家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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