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从梦境里脱离出来,那血糊糊的画面还在眼前不停地闪动。
    她抱住头,他那被血染得看不清五官的脸,在血泊中挣扎的样子充斥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恐惧、惊悚,包围着她,她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眼泪一直在哗哗地淌,那血泊中的人影怎么也无法消散。
    她再忍耐不住,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黑暗中找到他的号码打过去,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管是几点,她只想知道他好不好,为什么几天没消息……
    从前她打电话总是有顾忌的,响一阵不接她就会挂断,因为知道他不接的原因正是她自己不接电话的原因,不过是没时间或者不方便接,可是这一次她再不这么懂事了,他不接,她便一遍一遍打过去,眼泪还在不停地流,梦里那些恐惧始终紧紧将她纠缠……
    终于,在她不知道重拨了多少遍以后,那边终于传来一声,“喂。”淡淡的,甚至冷冷的。
    可是,被噩梦纠缠的她并没有听出来,所有的恐惧、担忧,都在这一刻,随着她磅礴而下的泪水消失了。
    她捂住嘴,怕他听见自己的哭声,心内只有庆幸,可是,庆幸之后,怨尤也一点点升起,积累,并且壮大。
    “喂?”那边又喂了一声,似乎在等她说话。
    她还没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起初是担惊受怕的泪,现在是委屈的泪,她想问他这几天在忙什么,为什么不给她留言,然而,就在她调整自己情绪的时候那边却突然断线了……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知道这边是浓黑的夜,那边应该是白天,也许他又忙起来了,就像她平时一样,所以她该理解他才是,可是,这连日的思念和梦里的惊惧让她不那么理智了,她想跟他说话,她想听他的声音,想到快疯了!
    所以,再一次地重拨。
    这一次,那边倒是接得快了,接了,却没说话。
    再如何,她也有所察觉了,他的态度不对劲……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所以他根本不想接她的电话是吗?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在这一刻爆发,忍不住对着电话发怒,“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把电话挂了?”
    他淡淡的一个字,“忙。”
    一个忙字,堵住了她所有的怒火,可是,这怒火却并没有消失,而是聚集在胸口,越燃越旺,越积越大。是!他忙!她知道!可忙不该是这个态度!她可以原谅她忙!可以原谅他忙到没有时间留言电话!可是,现在是怎样?她再蠢也不至于不懂察人颜色!
    “好!”她在这边凝眉咬牙,“宁至谦!这是你说的!你忙!那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打搅你!你把我阮流筝当什么?高兴的时候就抱过来哄哄?寂寞的时候叫来给你做饭?你不高兴了就踢到一边?现在去美国了,就跟从前一模一样了是吗?没错!我阮流筝的确没出息!也够愚蠢!在同一个坑里摔了两次!你嘲笑我吧!很得意是吗?是不是心里在说,看,那个蠢货!我就算把她踩在脚底下她也会抱着我的裤管往上爬!是不是?这样很好玩是不是?践踏着我的尊严是不是特有意思?”
    说着,眼泪再一次磅礴而下。
    人在夜晚总是脆弱一些,更何况从刚刚那样的噩梦里醒来,又遭遇他现在这恶劣的态度,过去的伤痕,如今的委屈,都放大了无数倍在此刻爆发出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哪里还有理智存在?
    他一贯少语,此时听了,在电话那头握着手机的手也是在发抖,“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阮流筝,你说话也要凭着良心!”
    她一听,更是气愤,良心?一个几天无缘无故就没了消息的人说她没有良心?她一次二次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了他,他说她没良心?一个被他厌弃还整天记挂着他连做梦都梦到他的人,他说她没良心?
    不禁心凉,“随便你怎么说吧,就当,我把我的心都喂给菜菜了!”
    她还是习惯叫那只小狗菜菜,尽管菜菜自己都认了它的新名字。
    他在那边暴怒了,“它叫小念!不叫菜菜!”
    叫什么都不重要了,反正不是她的狗了……
    “随便。”发泄完之后,她躺回床上,漆黑的夜里盯着天花板,只觉得累,闭上眼,“我睡了,晚安。”
    而后将手机扔至一旁,睡吧……
    心里有了事,连睡觉都觉得心绷得紧紧的,一夜没睡好,他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夜凉如水,心也水水的。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她其实早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亮起来的。
    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关了闹钟,看见有他的信息提示。
    看见这个名字,就好像空旷荒芜的草原,残根被烈火再一次点燃一样,充充实实地疼了起来,可是,如果不疼,就真的荒芜了啊……
    她点开细看,连续四张手写留言,从每一张的日期来看,他这几天并非没写,只是没给她传而已。
    第一张写着:阮流筝,你是不是属猪的?
    第二张:阮流筝!等我回来收拾你!
    第三张:阮流筝!你还记得打电话?
    第四张:流筝,我只是有些害怕……
    这第四张应该是吵完架写的。害怕?她才是真的害怕……
    没睡好,所以有些昏,昨晚的吵架更让人脑袋堵得疼,她懒怠去分析他那些话里的意思,起床上班。
    初回西城,继续跟着西城的老师当助手,不敢有半点懈怠,手机也是一进科室就收起来了。
    西城的医生比北雅少,病人却很多,所以她比在北雅的时候更忙,一天下来,基本就没沾过凳子。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才有空坐下来喝杯水,科室内线电话响了。
    有医生接了之后道,“阮医生,找你的。”
    “我?”
    “是,说是北雅的。”
    她赶紧去接,“喂?请问哪位?”她想不出北雅现在还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流筝。”那边传来遥远的两个字。
    “……”没事打医院电话干什么?“我忙着,有事吗?”
    一模一样的语气。
    “你报复我呢?”那边的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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