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笑了,“别这么客气,阮医生,指教我们不敢当,一起探讨吧!”
    “坐吧。”他给她指了指座位,就在他身边。
    她有些忐忑地坐下,不过,这种不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会议开始,她听得入迷,做笔记也很忙,完全没有时间再去不安。
    北雅走在技术最前列,他们作为研究课题的东西自然也是最先进的,既然她已经被他拉进了课题组,就应该像海绵,疯狂地吸收水分才行。
    课题会从六点开到八点多,开完天已经黑透了,回办公室换好衣服下班,发现他还没走。
    “宁老师,我走了。”她没问他还留下干什么,他还在看病历,许是有事。
    “嗯,走吧。”他合上手里的病历,起身。
    她愕然,是在等她吗?
    这一怔的瞬间,他已经走到面前了。走了几步,发现她还在原地站着,喊道,“走啊!”
    “……”她默默地跟上。
    “饿不饿?”他低头问她。
    “还好。”之前开会的时候是有些饿的,现在已经饿过头了。
    “没办法,我们医院太忙,正常上班时间完全没办法集中那么多医生开会,只能下班以后,晚班医生值班了才能抽时间集中。”他开会时连续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此刻解释着,声音有点哑,可是,莫名地,却更好听了。
    “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知道自己进课题组有被照顾的原因,她和他好不容易和谐自然的关系又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然后便一直沉默,直到走出住院部,他忽然道,“一起吃饭?”
    “不了!”她立刻拒绝,而且非常果断,果断得当她对着他那双好看明亮的眼睛时都有些不忍了,于是又解释,“我妈已经做好饭了,还等着我回去吃呢。”
    “那好吧,等我,我去开车。”他说完就走了,给她留个背影。
    连说话的余地都没给她,她除了在原地等他还能怎样?
    最后,还是搭他的车回去。
    车是从正门开出去的,蔡大妈的儿子已经不在那拉横幅了,这件事要渐渐落下帷幕了吧。
    “今天不开心吗?”他问她。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至少跟昨晚和早上比,她显得低落很多。可是,她不会承认,“没有,大概是累了吧。”
    她闭上眼睛,其实还真的有些累了。
    “流筝……”
    他叫她的名字,喉音有些嘶哑,闭上眼睛的听的时候沙沙的哑音格外清晰。
    “嗯?”她没有睁开眼。
    “我把你叫进课题组是存了私心。”
    他竟然承认了,而且看穿了她低落的源头……
    “可是,也没有违反规定,本来就没有规定我的组只许北雅医生参加。流筝,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像在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山顶在哪儿我们根本看不到,也许终我们一生都在攀爬,没有尽头,而你,又比别人晚了很多,和你差不多的,可能已经快爬到半山了,你还才起步,流筝,我想拉你一把,带着你跑,给你助力,给你最好的装备,给你充分的补给,让你用最短的时间赶上他们,甚至赶上我。我说过的,我尽力,你加油,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呢?
    她沉默了好久,才问,“你是为了补偿我吗?仍然觉得对不起我?”
    他抿了抿唇,“是。流筝,如果当年不是我自私地在湖畔拦住你,你早已不是现在这样,你会有你自己的生活、事业、婚姻……还有,孩子。”
    她眼神一紧,扭头看着他,为什么她觉得他知道她曾经宫外孕的事呢?
    “是的,我知道了,宫外孕。”
    看着他轮廓精致的侧颜,心头的惊诧淡去,浮上的是无奈和叹息。即便是侧面,也能看到他紧锁的眉头,还有他眼里自责的亮光,他那双眼睛啊,只要有内容就会特别亮,无论那内容是悲是喜。
    “你啊……”她靠回靠背,看着车外,夜灯连绵,直至很远很远,远到尽头,不知那些点点闪亮的是星星还是灯,“我早说过,都过去了,你是打算把这个十字架背一辈子吗?”
    他沉默着,许久,“那就背一辈子吧。”
    她苦笑,“何必呢?我不要你这样,你当初嫁给你和离开你都是希望你开心的。”
    “那就……”他停顿了一瞬,“背到你幸福的时候为止吧。”
    “我现在就很幸福啊!”说不上为什么,此刻心里有些柔软。
    “真的?”
    “真的。”她无比肯定地点点头。
    他唇角微平,“流筝。”
    “嗯?”
    “有人曾经跟我说,你的名字很好听。”
    “……”这个有人,是谁?她瞬间想到的人是苗苗,她记得那个星光漫天的晚上,苗苗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说她的名字很好听,拥有这么好听名字的人一定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流筝。”
    “嗯?”她倒是觉得,他念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更好听一些。
    “风筝应该是属于天空的,我曾经强把你拉下来,现在你重新飞翔,我就做一阵风吧,助你飞得更高一些,更远一些。”
    “哎……”她还是重重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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