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见薛见来,知道这话是说不下去了,沈珏见他被薛见压住,微微挺直了脊背:“二殿下,结婚本是成两姓之好的意思,殿下若是拿出圣上来压着我们家嫁女,就是求娶到了又有何意义?”
    薛见紧随着唱白脸:“或者我随二哥进宫问问,看父皇是否下了圣旨许婚。”
    二殿下硬生生被他撅住,他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知道今日必不能成行了,皮笑肉不笑地道:“父皇操心儿女婚事,跟我提过一回,当时我没直接应了,想着先来沈家说一通,方显诚意。”
    他说完拱拱手告辞了,沈珏在她走后才摇了摇头:“听说二殿下原来订过几次婚,但女方家里都出过意外。”这么个克妻命,别说是郡王了,就算是皇帝他也瞧不上!
    李氏也深以为然,薛见含笑接过话头:“沈大人所言极是,宗室皇子大都是十六七就会有侍寝姑姑伺候,等到弱冠恰好说亲,二哥也是时运不济,每每女家都要出事,这一辈只有我是例外,从没说过亲事,更谈不上克妻。”还顺道夸了一下自己。
    请神容易送神难,沈珏打发走二殿下,又开始琢磨如何让薛见滚蛋,闻言道:“既然宗室惯例如此,殿下为何不遵从?”
    他当初在宫里自保都是难的,哪里有心思叫女官侍寝,再说他也不可能跟不信任的人做那样的亲密之事,不然在那时候下手不是很容易?
    他润色了一下才道:“因缘际会,我大抵是在等托付一辈子的那个人吧。”
    沈珏起身道:“那殿下可得认真找着,我还有事,殿下请回吧。”
    薛见:“...”
    他今日是又碰一鼻子灰,连阿枣一面都没见着,偏偏不能发作。
    阿枣昨日被气的够呛,想到那个围脖就牙根痒痒,但看薛见吃瘪也挺解气.
    她在屏风后面轻轻咳嗽了声,示意让她说话,薛见听见这轻轻一声,立刻往屏风这边瞧了过来,跟长了透视眼神似的,沈珏虽然不想让薛见见她,但也不好完全不尊重闺女的意思,拉了李氏一把,李氏往身后瞧了眼,觉着两人把话说开,绝了薛见的念想也好,就也起身走了,算是允了两人的见面。
    薛见几日没见她,心里自然是十分挂念的,恨不得把自家的小阿枣搂在怀里厮磨一时。
    没想到阿枣从屏风后面绕出来,想说的字就只有两个,她重重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渣男!”
    薛见:“...”
    阿枣一口气总算顺了,转身就走,被薛见攥住手腕拉到怀里,他蹙眉道:“你是不是听说什么没影的事了?”
    阿枣没挣脱,哼了声啐他:“你那围脖都围到人家脖子上去了,你还好意思问我,这叫没影的事儿?”她没好气地道:“你放开我,这是在我家,仔细我喊人揍你!”
    她又把自己那条红狐狸皮斗篷摘下来塞给薛见:“你给别人送的东西,我不要。”
    薛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就是官府断案也得给人伸冤的机会,怎么到你这里就直接给我定了罪?”
    他不等阿枣说话,就主动道:“那东西原是我送给皇后的,我并不知她转送他人。”
    阿枣没多高兴,反把眉毛扬的更高:“昨日皇后叫你去陪齐然逛大昭寺,你就去了?”
    薛见蹙眉道:“自然没有,我刚到那里就回来了。”
    原来阿枣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但齐然这事一出,她不由得就想起他在书里左拥右抱的事,就算他没瞧上齐然,以后说不准也会看上什么李然王然,他越想越觉着搓火,偏偏还没法说!
    她总不能跟薛见说,虽然你现在孑然一身,但以后一定会妻妾成群的吧,薛见说不准要以为她疯了!
    阿枣重重地哼哼几声:“齐然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薛见眉头拧的更紧,眼底掠过一丝阴郁:“你见着齐然了?”
    齐家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一个道理,他只是把名字记在皇后膝下,并不是卖身给他们齐家了。他眉间止不住的厌烦,得先想法让齐皇后和齐家离了心,再腾出手料理齐家。
    阿枣撇撇嘴:“昨儿我听我娘说,你在我生病的时候来过几回,我娘没叫你进来,我就想着找你解释解释,没想到一去大昭寺就碰见齐然了!”
    薛见低头细瞧她的脸,虽然大病初愈,但脸色也没见红润,就连唇色也淡了几分,他食指抹过她的唇瓣,被阿枣一口咬住。
    阿枣咬的用力,他却毫无所觉一般,指尖又被兰舌含的酥麻:“只要你心里能痛快些,随你咬,你也是,大病初愈的乱跑什么?”
    他顿了下又道:“就算你不找我又如何?我还能误会你?”
    阿枣松开嘴,嘴硬道:“少给你脸上贴金了,我那是尽待客之道!”
    薛见不觉笑了,悠哉道:“既然沈家的待客之道这般热枕,你皱眉瞪眼地瞪我做什么?难道不该笑脸迎人?”
    阿枣:“...”
    他指尖触了触她檀红色的唇角:“要我做什么才能搏你一笑?”
    阿枣给他堵得没话说,翻了个白眼道:“你跳河去算了。”
    薛见在外一向是浑身冒仙气儿,今儿为了哄心上人,倒也是豁出去了,沈家花厅边儿就是一方已经结冰的小河,呼啦呼啦地冒着寒气。
    阿枣眼见着他去了那边,吓得扯住他:“你干嘛?”
    薛见唇角虽泛着笑意,但凝望于她的怒光却认真专注:“不是你说我这样你才会一笑吗?”
    阿枣给硬生生气笑,但她看薛见那眼神,没准她一松手他还真能跳河:“真是疯了!”
    此时恰好李氏不放心两人,转回来一看,就见两人拉拉扯扯,惊怒道:“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所以说是亲妈,明明是阿枣拽着薛见不撒手,在李氏这里就成了薛见的锅。
    阿枣道:“娘你快来帮忙,殿下他要跳河了!”
    李氏也吓了一跳,忙劝道:“殿下,男子汉大丈夫总得心胸开阔,你要是因为娶不到我闺女就要死要活的,那可真让人瞧不上眼!”
    薛见对阿枣还能说几句,对未来岳母却是没辙,转过身来道:“李夫人误会了,我是...”
    李氏才不管他是我为了什么呢,只要他不在自家跳河,怎样都行,见他没事便吩咐道:“殿下,我们家还有事,请您先回去吧。”
    薛见瞧好不容易把阿枣哄的稍稍展颜,岳母又杀了出来,只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告辞离去。
    他回家让几个手下先停下差事,专心去打听丈母娘的喜好,奈何李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物事,只对儿女十分上心,他决定从沈入扣下手,不仅把他扣的两年薪俸都补回来,还给他另加了些,又夸他做事勤勉,处置得益,夸的沈入扣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尤其是这位四殿下还疑似断袖呢!
    他回家把这事给家里人分享了一二,李氏听说儿子被夸奖当然也高兴,不过在女儿的事情上却坚决不松口。
    薛见费尽心思送去的礼,也被沈珏和李氏给原样退了回来,说句良心话,他对皇后都没有这般尽心呢,李氏还是防着他跟防贼一般,半点不带松懈的。
    过几天他终于又等到一个机会,李氏想着快到除夕了,就带着闺女去买新衣裳,却不想马车半道上坏了,薛见就亲自送马车过去了。
    李氏狐疑地瞧着他:“四殿下?”阿枣一看见他也愣了下。
    薛见一笑:“太后喜奇石,听说物华馆里有人拍卖南海奇石,所以我过来看一眼,想帮太后拍下。”
    他又道:“瞧天色怕是快黑了,夫人不妨先上我的马车。”他见李氏似有不愿,就抬出沈入扣来:“我与入扣虽是上下级,更是好友,夫人落难,我自然得帮扶一把。”
    李氏瞧了眼天色,发现确实快黑了,又摸了摸闺女冻的通红的脸儿,生怕她再发烧,这才答应了,不过她也不打算欠薛见人情,拿出一只锦盒递给他,里面装着原本给沈入扣买的笔洗:“劳烦殿下了,这点东西算是谢礼。”
    薛见见自己不收她是决计不会做的,于是便收下了。他准备了两匹马,本来想让阿枣共骑的,李氏坐进马车里却唤道:“丝丝,进来坐吧,小心冻着。”
    阿枣道:“不了,我好久没骑马了...”她看见薛见正要扬起的唇角,咳了声道:“您和殿下坐马车吧,我骑马。”
    薛见:“...”
    李氏:“,..”
    李氏一想这也成,反正她就是不想让两人共处一室,就同意了。薛见趁李氏不注意,把毛护手给她套上:“仔细冻着手。”他趁机捏了捏她的指尖,语调无奈:“还在生我的气?我根本没理过齐家女。”
    他没搭理过齐然,但却是第一回 见阿枣为自己吃醋。
    阿枣没接这个话茬:“你要是穿女装去齐然面前跳个舞,就能永绝后患了。”
    薛见:“...”
    他摁着眉心上了马车,但是俗话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啊,马车刚走出聚宝街,就见齐然和她的几个闺中密友说说笑笑地走过来。
    第96章
    薛见正在马车里一意奉承未来丈母娘,没在意车外的事。薛见这样的情商和颜值,要决心讨一个人欢心还是很容易的,李氏原本冷硬地花岗岩的表情都有了一丝松动。
    齐然和几个闺中好友说话的内容就是四殿下,有个跟她格外亲近的一直赞她好福气,四殿下不光前程远大,而且长相俊美,齐然以后必然是有大夫妻的,说的跟两人的婚期已经定下了似的。
    齐然一概含笑听了,虽嗔了她几句,但是到底没反驳。
    阿枣心说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她不大想扯是非,正要吩咐车夫绕道,齐然却已经先一步瞧见她了,笑意盈盈地招呼道:“沈家妹妹。”
    齐然这称呼也是挺与时俱进的,前儿还是沈姑娘呢,今儿就成妹妹了,阿枣生疏地回道:“齐姑娘。”
    薛见为了不引李氏生厌,没用皇子的尊驾,特地选了辆寻常马车,齐然目光一掠,不知车里坐的是谁,正要同阿枣说话,车帘却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一只白皙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白洁有力——分明是男人的手。
    齐然瞧得心砰砰乱跳,难道沈丝丝和人私相授受,私下偷会?这么一想也有可能,听说二殿下前日也上门提亲了,她怕是有了意中人,这才拒了四殿下的提亲。那这事对她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要是沈丝丝名节有亏,她是绝不可能再嫁入宗室了。
    她以己度人,压根没想过里面的会是薛见,要是薛见肯陪她出来闲逛,她巴不得拉着他走到大街上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两人亲近了,肯定不会让他藏到马车里。
    阿枣见她往后看的目不转睛,不耐道:“齐姑娘还有事?”
    齐然笑了笑,温声细语地道:“我只是觉着奇怪,大冷天妹妹为什么不坐马车,骑马多累啊,万一冻病了可怎生是好?”她目光往马车那边扫了又扫:“莫非马车里人坐满了?令尊令堂都在车里吗?”
    阿枣瞧她那样子就烦的不行:“我娘在车上,齐姑娘连这个也要管?”
    “既然是候夫人,那我得拜见一二了。”齐然走过去,冲着车帘盈盈一福身:“上回得见夫人,却未曾尽了礼数,我被家母训了很久,今儿说怎么也得亲身拜见伯母。”
    阿枣不知道齐然在转什么歪脑筋,只冷笑着看她过去吃瘪,李氏一把打开车帘:“齐姑娘一番美意,我心领了,天寒地冻,姑娘请回吧。”
    齐然也不曾想李氏竟然真的在里面,更惊诧的是薛见竟然就坐在李氏对面,她怔了怔,忙不迭福身道:“殿下。”
    薛见面色漠然的一抬眼:“你是谁?”
    这话可比什么都伤人了,齐然脸涨得通红,方才她那些闺中密友说笑的内容就是四殿下和她的婚事,还有他送给自己的银狐皮围脖,如今薛见明摆着不认识她的样子,可真是太打脸了。
    齐然脱口问道:“殿下怎会和侯夫人...”
    薛见漠然地低头,驾车的常宁忍不住道:“姑娘,我们家殿下做何事,想必跟你无关吧?”
    齐然双颊红的几乎发紫,常宁叹了口气:“姑娘莫要挡路,咱们还赶着回去呢。”
    齐然沉默退至一旁,薛见瞧了常宁一眼,常宁道:“齐姑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指的是她和齐家这些日子的算计。
    齐然等薛见走了,再忍不住,捂住脸抛下几个小姐妹跑开了,眼泪从指缝里不住渗出来。
    她递了话进宫,到皇后面前狠哭了一场,齐皇后神色为难,她虽然喜欢自己这内侄女,但以要后要指望薛见养老送终,当然不能太拗他的意思,眼瞧着薛见无意,这可如何是好?
    齐然聪明远胜当初周如素,洞悉她的心思,低头抽噎道:“姑母,我只担心您和殿下,您想一想,沈家先是拒了这门婚事,今日又亲亲热热的和殿下坐在一辆马车上,如此朝三暮四,实在引人生疑,倘沈家真有什么歹心,殿下已是被沈姑娘蛊惑,您又该如何自处?。”
    齐皇后不大喜欢她说的这样难听,皱了皱眉,又叹道:“那你要如何?”
    齐然哭道:“求姑母怜惜。”
    她低头咬了咬牙:“宗室子弟哪有不三妻四妾的,我愿自退一步,只做侧妃,我们家也自愿鼎力相助四殿下。”只要她能先嫁给他,以后有的是机会笼住他的心,再不成让沈丝丝出点意外,那还不是她一家独大?
    这对薛见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了,但齐然的身份,就算嫁亲王家也是做正妃的,齐皇后也没想到她竟然对老四痴心至此,心里又是后悔,又很是怜她:“哎,,.你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你怎么就这般糊涂呢?早知道我就不牵线这桩婚事了。”
    齐皇后见她良久不言语,轻叹了声:“好吧,我帮你说一说,不管成与不成,这事就这样吧。”
    齐然恭敬磕头,指甲却陷进肉里,暗暗盘算怎么让沈丝丝闹出个大事来,最好让四殿下对她绝了念头。
    齐皇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第二日就叫了薛见来,先把齐然夸了一通,从她的针线女红说到为人处世,总之没有一样不好的,最后又隐晦地说了一下他能享齐人之福的事。
    薛见对齐家自有打算,但现在不能显露出来,只含笑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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