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危承并非不想多陪陪她,而是真的抽不开身。
    脑外科的科主任金振,带了两名医生外出学习交流,所以他手上的工作,便分给了科里的其他医生。
    碰巧科里一个医生因急性尿潴留,也不得不请假。这样一来,脑外科的工作更是繁重。
    医院的事情尚且叫危承感到头疼,这段时间,他还接连收到了学生们送来的毕业论文二稿,有些写得快的,现在甚至已经在改第四稿了。
    再加上开学后,学校那边也给出了教学任务。
    他忙得不可开交,有些神经衰弱。
    做完一台长达20个小时的脑膜瘤手术,他疲惫不堪地换了衣服。
    长时间的站立,使他的双腿有些肿胀,走路时,双脚似灌了铅般。
    手术过程中,他需要用左手拿吸引器,吸除手术中出血、渗出物等,因此,此时下了手术台,他的左胳膊酸疼难耐,有些抬不起来。
    他捏了捏左臂,慢吞吞地进了电梯,摁下按键。
    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让他感到头晕脑胀,他闭目养神,上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灼痛感。
    “要命。”他捂着肚子,嘀咕一声,走出医院,去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点东西果腹。
    “一共是32块钱。”便利店店员说道。
    危承支付后,接过那一袋东西,准备回医院。
    “危教授?”一个女生叫住了他。
    危承回头一看,是个长相偏妩媚妖冶的高挑女生。
    他神态倦怠,脑子运转得有些慢,迟了一秒才渐渐记起她是裴清芷的闺蜜,名字叫做奚曼。
    “嗯。”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让出位置,给排在后面的奚曼结账。
    危承刚要踏出便利店的门,就听到奚曼在他身后叫嚷着:“爸!爸!你干嘛呢?”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站在奚曼旁边的那个体格高大的中年男子,正难以自控地手舞足蹈,点头吐舌扮鬼脸。
    危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怎么了?”
    奚曼无助地看向他,眼眶盈满泪水,一个眨眼,泪珠滚落,“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哭得他头疼,“既然不知道,那就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奚裕还在做检查,危承沉默地吃着手中的饭团,瞥了眼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捂嘴哭成泪人的奚曼,心情烦躁。
    随口问她:“你爸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的?”
    “就今天……”
    “有高血压病史吗?”
    “不知道……”
    危承将饭团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结果她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他无语地瞧了她一眼,“一问三不知。”
    闻言,奚曼擦了擦眼泪,有些委屈:“我爸经常不在家,什么事也都不跟我说,我怎么可能全都知道嘛……”
    “患者行走不稳,肢体不自主扭动,呈舞蹈样……头颅mri显示脑萎缩……不排除是亨廷顿舞蹈症的可能。”神经内科的华医生如是说道。
    奚曼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听到他问:“你们家族里,有相似症状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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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赵蕾,赵今朝.亨廷顿舞蹈症群像:遗传阴影下的不治之症[j].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2017(10):2426.
    [2]周旭平,罗蔚锋.亨廷顿舞蹈症一家系报告[j].中国实用神经疾病杂志,2011(22):8687.
    [3]jeanmarder,冯璐扬.亨廷顿舞蹈病:教学性综述[j].中国神经精神疾病杂志,2015,v.41(1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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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曼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了眼坐在一旁沙发上,闭目小憩的危承,心慌得厉害:“我不知道。”
    华医生皱了皱半白的眉,“那你最好回去问清楚,看看有没有相关的家族遗传史,然后通过基因检测确诊。”
    “家族遗传……你是说,我爸那个病,是遗传病?”奚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泪很不争气地哗哗流着。
    “如果确诊是亨廷顿舞蹈症的话……这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一般在中年发病,通常在发病15至20年后死亡……”
    他解释完,摘下了老花镜,眨了眨眼,显然是有些倦了。
    奚曼听得头脑晕乎乎的,离开了诊室后,赶紧上网去搜“亨廷顿舞蹈症”,越看,泪珠掉得越凶。
    过了没两天,奚裕确诊了。
    奚曼心中惶惶,眼泪就没停过,医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那些人,见她哭得那么凄惨,有些发憷地离她远了些。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从她眼前飘过,奚曼看了过去,见到是危承,忍不住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危承连着两天没合眼,现在脾气非常不好,当下就黑了脸,见到是奚曼,没好气道:“干嘛?”
    “亨廷顿舞蹈症真的没得治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想知道?”危承双手插兜,“帮我买份饭,送到天台。”
    腹痛。
    危承难受地捂着肚子,上身半躬,后腰倚靠着护栏。
    和煦的春风吹来,倒是将他心里的狂躁稍稍平息了一些。
    天台的小门被人推开,奚曼拎着两份打包好的饭菜,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他瞧见她,放下捂着腹部的手,站直,“怎么这么久?两份?”
    “我叫的外卖……你一份,我一份。”奚曼说着,不疾不徐地走向他,将外卖放在天台宽约十公分的护栏上。
    两人沉默无言地吃着外卖,奚曼吃着吃着,想到自己今后可能会面临的困境,竟又忍不住落泪。
    “危教授,亨廷顿舞蹈症真没得治么?手术也不行?”
    “嗯……这种遗传性疾病,可以通过药物缓解症状,防治并发症,但是,无法彻底根治。”
    奚曼听着,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资料里,亨廷顿舞蹈症患者病发时的可怕症状,心一酸,泪水滴落,没入凉透的白米饭中。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晴天霹雳’了……虽然我家并不是很富有,而且我爸妈有时候还会嫌弃我,动不动就凶我……但是,我们家原本还是好好的啊……”
    她吸了吸鼻子,去摸自己随身携带那一大包抽纸,把鼻涕擤干净后,接着抽泣道:“突然之间,我爸就病了……是不是过个十几年,我也会发病?危教授,那我还能结婚生孩子么?”
    危承吃完,将东西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里。
    关于她能不能结婚生孩子……
    如果她真是亨廷顿舞蹈症患者,他当然是不建议的。
    见他沉默,奚曼哭得不能自已,想找个地方靠着哭一下,然,天台的护栏矮了点。
    她只好把目光投向危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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