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停留在刚才的想法中没有出来,乍得看到南宫池墨送到嘴边的粥,反应有些迟钝的吃了一口。
    温热的粥顺着食道下去,胃部被温暖了之后,身体才慢慢的觉着有些力气。
    吃了几口,我就提出来要自己吃粥。
    脑子里却在想着,要怎么弥补自己之前的过失,居然疏忽了南宫池墨的身体情况。现在只有两个人是我唯一可以求助的,一个是宅子里负责保护我
    的太白大人,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另一个,是宋晴的爷爷,阴派的传人,也是我的师父。
    我刚把粥吃完,门口就来了一个佣人,她怀里抱着一身白色缟衣,沉声说:“连先生让我把衣服拿上来,说等二夫人醒了,就让你穿上守孝。”
    看到佣人手里拿的那身雪白的缟素,我的心又莫名抽痛起来。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手指抽动了几下,才伸出手去接那身衣服,低声说道:“好,我知道了,我换完衣服就下去。”
    这身衣服明显是麻布做的,握在手里粗糙的膈的手疼。
    但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这是我为凌翊披麻戴孝守孝的衣裳!
    “二夫人,那我先走了。”
    那个佣人前脚刚打算离开房间,南宫池墨后脚就拦住了她,“等等,我不同意她去守孝,你们连先生到底怎么想的?她刚刚才吐过血,这就要……
    去守孝吗?”
    我都还不知道自己吐过了血,听到之后错愕了一下,想想在昏迷之前,口中的确有咸腥的味道。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悲伤过度吐了血,也不知道会不
    会影响到我腹中的宝宝。
    连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家里的佣人本来就是一副战战兢兢的脸孔做事。
    现在被南宫池墨质问,小姑娘脸上更添几分害怕,“南宫大师,这个……这个你恐怕要亲自去问连先生,他……他正处于悲痛当中,已经站在灵柩
    前一天一夜了。”
    我还以为我这一昏迷,顶多也就是三五个小时了不起了。
    听佣人提及,说连君宸在灵柩前站了一天一夜,我才知道凌翊已经离开了一天一夜。连君宸在棺材前面站了一天一夜,估计也没有吃饭或者喝水。
    这一点凌翊有想过吗?
    他的离去,会换来多少人的悲痛。
    “南宫,我既然醒了,就要做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君耀尸骨未寒,我必须要下去为他守孝。”我的语气坚定,已经是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下床
    了。
    大概是因为躺的太久的原因,整只脚都有点麻。如果不走动走动,活络一下血液,大概是要一瘸一拐的下去了。
    这样一来,下去的动作就难看了。
    我弯下身揉腿,大概是月份大了,肚子挺了。
    弯腰的动作有些笨拙,南宫池墨这货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缓缓的蹲下身子用指尖恰到好处的帮我揉,“你下去守孝可以,但必须把厨房里温的
    药喝了。那是空闻那个老和尚开的,有补气溢血的功效。”
    “你松开,我自己可以揉。”我低声阻止道。
    其实被一个小我七八岁的小屁孩揉小腿肚子,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我只是觉得自己能做到,不想麻烦别人。
    佣人很机灵,在这时候找了理由离开,“我去拿药。”
    喝过了佣人端来的药,小腿肚子经过一阵适应,发麻的位置也好了很多,走起路来除了有些虚浮之外,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我换了那身白色的缟素,就从楼梯下去了。
    连家的楼梯,是有点复古的那种开放式的。
    走下去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一楼设置的灵堂了,灵堂前是一张十分威严的遗像。
    那男子和我第一次见是一般无二,在人多的公共场合,戴上了深蓝色的格子口罩。皮肤白皙细腻,黑色的碎发慵懒的荡在额前,深邃的眼中匕首一
    般的锐利。
    高挺的鼻梁下,一双唇紧紧抿着。
    遗像前是一只金色的香炉,三柱高香立在炉中,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思沉重的香气,这种气味到了口中,似乎又变成了一种苦
    涩的感觉。
    一直沿着楼梯往下走,就能看到站在灵柩前的那个男人。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只觉得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看来,显得有几分憔悴和脆弱。
    男人眼中带着沧桑,眼白里已经有血丝浮现,唇边胡子拉碴的,看起来似乎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双唇苍白,唇上早已经起皮皲裂。
    “弟妹既然下来了,就给君耀上柱香吧。”连君宸嘶哑而又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堂中跪在两边的光头和尚,在这时候统一念起了往生超度的
    佛经,他们手里面的木鱼也在诵经声中慢慢的敲动。
    和尚们也是敬业,大概是在蓝色的蒲团前,陪着跪了有一天一夜。
    他们脸上都有几分憔悴,可念出来的佛经却依旧抑扬顿挫,带着洗涤心灵的力量,仿佛一切的悲痛都会跟着缘法回归尘土。
    看来我昏迷的时候,连君宸的确是让这些高僧都保持安静,等我醒来了才开始做这场法事。
    佣人递过来三炷香香给我,我接在手里,人却蹲在了原地。
    棺材没有合上,里面是凌翊那张苍白的脸,他被换上了一身寿衣。那种红绿蓝三件套的寿衣穿在旁的尸身上,总觉得有些诡异。
    可这一身寿衣在凌翊的身上,依旧难掩他生前的那股气势。
    紧身的寿衣将他完美的身材勾勒出一条流线,颀长的腿平静的平放着,双手放在了小腹之上交叠着。
    长长的睫羽微微卷曲,没有醒来时看着那般的锋利。
    此刻却更像振翅欲飞的蝶翼,似乎随时都会轻颤着醒过来。
    我手中捏着那三根脆弱的香,居然是把我在手里的那一部分捏的粉碎,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吸进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冰冷凝重了。
    我多想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棺材里的人,永远的就不松手。泪水模糊了视线,凌翊的尸身也变得看不清了,只有鼻尖香烛的味道那是那么的强烈
    。
    “再给二夫人拿三炷香。”连君宸淡淡的说着,听这话却似乎是对我有了意见。
    我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和佣人手上又交换了三根香,跪在了灵柩前的蒲团上沉重的拜了三拜。
    身后传来了连君宸幽幽的声音:“弟媳,小耀一直都对当年他母亲的死耿耿于怀,和我的关系很不好。他来连家,多半是要查清楚当年的事吧,没
    想事情还没查清楚,他便先一步离开了。怕是死时,都没有对我这个当哥哥的消除怨恨。”
    “大哥,他……他知道不是你,也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我一边将头磕在地上,一边语气稍微坚硬的回答他。
    我的喉咙已经变得哽咽,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线了。
    磕完三个响头之后,刚要将香插在香炉之上,香的上半部分就被连君宸的两根细长的手指夹住了,“苏芒,不管他能不能谅解我,都是我们两兄弟
    之间的事情。我再给他换寿衣清洗尸身的时候,发现他胸口是空的,这是蓄意谋杀。”
    我抓住的香又差一点被我折断了,但我知道香折断了,并不深厚好兆头。这代表了死去之人的冥路坎坷,所以我及时控制了力量。
    我希望凌翊这一路都平平安安的,最后能从鬼域顺利的回来。
    抬眸是连君宸质疑的目光,他的目光恰似千万利箭,要将人万箭穿心一样。我蹙了一下眉头,心里明白,连君宸大概是在怀疑我了。
    这也难怪他,心脏被掏空了,可是致命伤。
    我是凌翊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我谋杀亲夫的嫌疑最大。
    “大哥觉得是我做的?”我看连君宸的眼神有些冷。
    连君宸松开了抓住香的两根手指头,点了一根烟放在,香案边缘,说道:“弟弟,你喜欢的烟,为了弟妹借了。哥哥再给点第一根,希望你在去黄
    泉路上能够受用到。”
    黄泉路?
    如果凌翊不是去鬼域,和正常鬼魂一样去幽都,大概是要坐上那般十三支的公共汽车。还要顺利的找到座位,才能够投胎转世。
    不过这都是远了的话,我听着连君宸的话,只当是耳旁风。
    也眉头也不抬一下,我行我素的将三根香插在了香炉上。
    就听连君宸又说:“弟妹,小耀临死前就只有你陪在他身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我……
    我能给他什么解释,告诉他实情?
    这根本不可能,凌翊最真实的身份,我绝对不能轻易的就说出去。而且就算我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是这个问题答不好,我怕是不能再连家继续呆下去了。
    凌翊交代太白大人保护我的目的,其实就是希望,他走的这段时间我能够平平安安的在连家度过。
    我绝对不能轻易离开连家,让凌翊的苦心白费了。
    我正低头寻思的着要如何回答,连君宸已经不耐烦了,他愤怒的冲我吼了一声:“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到底是谁杀了他!”
    他就像一头发狂的猛兽,极度疲惫之下,一双眼睛都充血。
    突然间,他点的那根烟没有征兆的就灭了。
    我看着那烟傻愣愣了,如果是香烧了一半,断了或者灭了。一方面代表死者不接受,另一方面也代表死者冥路坎坷。
    香烟灭了,我可没经验,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借口我已经想好了,“是……是狗煞,是他被狗煞缠住了,他因为……因为也会做被狗煞纠缠的梦……是那些野狗在梦里夺走了他的生命!”
    我急于解释,语气根本不真诚。
    连君宸也被烟灭吓了一跳,他愣了一愣。
    片刻之后,眉毛一拧重新点烟,冷冷的对我笑:“如果他被狗煞纠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空闻是高僧,你何必要拖到他……他去世了才说出
    来,你不觉得晚了吗?”
    这真是咄咄逼人,我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可他刚点上的那根烟又灭了,连带着香炉上那三根旧的不是我插上去的香,也在同一时间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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