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的时候,梦芝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当然,这个大户人家是不能与将军府、尚书府等比拟的。
    可是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商贾之家能拥有四进的院户,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梦芝的父亲是个船商,每年只出去一次,出去便是大半年。
    因着跑得远,带回来的物品都是稀缺货,往往能卖出个好价钱,家里头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在商人地位极低的京城,家里头的装潢倒是要比一般的官员更繁华些。
    而作为独女的梦芝,也因此过上了一般官家小姐才有的生活。身边奴婢环绕,还有专门的女先生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然而好景不长,在她十四岁那年,父亲出海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来。
    听说那一支船队在海上遇到了风暴,所有人无一生还。
    她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便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半身不遂,口不能言。
    凭着父亲留下的家业,即便梦芝不嫁人,母女俩也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活得很轻松。
    她母亲的病并非不能治好,不过是一时悲伤过度,伤了心脉,只要及时救援,慢慢调养,总是能恢复的。
    难就难在,她们在银子上头出了问题。
    梦芝的父亲每一次出海,都会购买许多京城的物品,拿到别处售卖,那一次,亦不例外。
    丝绸,瓷器,茶叶,铜器,每一样拿到外头,都价值不菲。
    同样,在京城收购,亦是价格不菲。
    此时出航出了事儿,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债主们便纷纷上门逼债了。梦芝一个十四岁的女子,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像,唯有跪地哭求请债主们给她一些时间,然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母亲的病,需要银子,府里的周转,也需要银子,生活的每一处,都是需要银子的。
    她们没有了生活来源,却有数不清的开销,债主们哪里肯宽容?
    谁都怕宽容下去,她们会还不上钱。
    梦芝几乎是被逼迫着卖掉了在京城里头,地段极好的四进宅院,才勉强将父亲进货欠下的银子还清。
    当她揣着仅剩的十两银子,推着母亲到未婚夫家求助的时候,却被拒之门外。
    足足在门外求了一天一夜,未婚夫终于出来了。可他所说的那番话,却让梦芝感到天旋地转,浑身发冷。
    “你如今已无依无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只剩一个生病的老母。这样的身份,是万万不可能嫁入我府上为正室的。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我可以纳你为妾,前提是,先把你母亲处理了再说。”
    一个大活人,如何能用“处理”二字来形容?
    莫不是,他竟将她的母亲当成了死尸吗?
    梦芝一句话未说,推着母亲愤然离开。
    树倒猢狲散,那男子因为她家道中落,不肯履行婚约,并非不能理解之事。
    便是为妾,只要能接纳她母亲,把她母亲的病治好,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那人却连这点儿退路都不留给她。
    梦芝彻底的冷了心,带着母亲来到贫民区,租下了一间仅能摆下一铺床的木屋子,从此过上了为母亲求医的生活。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想要靠自己活下去,还要赚取母亲求医问药的费用,是很不容易的。
    她几乎走遍了整个京城,听说在茶馆做歌姬能赚多一些银子,便咬咬牙放下脸面来了。
    她别无选择。
    因着从小学看过许多书,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身上更有大家小姐的气质,点她的客人几多。几乎每一天,时间都排得满满得,渐渐的,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也有了挑选客人的权利。
    不再窘迫的生活,使得母亲的病慢慢有了好转,虽然行动还不利索,却也能走上几步,也能说话了。
    在茶馆的这三年里,有不少富家公子和乡绅富豪都对她表示出极大的兴趣,承诺可以给她衣食无忧的舒适生活。
    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娶她。
    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她的母亲。
    看着姐妹们一个个的为人妇,一开始,她也是有些期待的。
    但是期待渐渐冷却后,便平静无波了。
    那么多年来,她已是看明白了一件事。以色事人,色衰爱弛啊。
    只因为看了她几眼,便被她美色所迷倒的男子,以后亦会被其他的美色所迷。
    她的美,是不可能持续一辈子的。
    为人妾室,受尽委屈不说,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照料。便是天天燕窝海参的供着,又怎么样呢?
    到最后,不还是在主母的威严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讨生活吗?
    梦芝拒绝了所有的人,就这样几年如一日的在茶馆里做着歌姬,无人问话,她便不开口,只踏踏实实的安守本分。
    穷追猛打之人,亦是有的。她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也学会的巧妙的避开,或是接着身份更高客人的权势推诿过去。
    到后来,她肯伺候的客人便只剩十数个了。除了一些身份高贵,不能轻易得罪的外,大多都是温文儒雅之客,不曾强迫她做过什么的人。
    霍平便是其中之一,因为,他的话永远不多,从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霍平也正是欣赏她的傲骨,才每次都点了她伺候。
    却不想,她会渐渐的对他产生了情愫。
    听梦芝说出这句话后,霍平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的。不过那时候他与素馨尚无发生任何事情,只淡淡的表示自己没有成婚的打算,便应付过去了。
    梦芝没有强求,亦一如既往的绝不多言。唯一只说了一句话,若他哪日改变了主意,是否能考虑她。
    霍平不置可否,依然每个月有那么一两日到茶馆喝茶,梦芝也依然除了沏茶说书唱曲儿之外,并不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淡然相处,一直持续到霍平与素馨成婚。
    虽然不曾给过梦芝什么承诺,可霍平知道,她一直在等他。他认为自己很有必要与她说清楚,免得拖累了她。
    可是那次去到茶馆后,梦芝第一次避而不见,只请人送上了一张纸条。
    “你既无心,不见也罢。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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