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马司的人大概没想到,定国公府的人居然能有这样的胆子,居然敢拒不开门。于是他们便在门口叫嚣辱骂,更有人要上前撞门。
    可裴家有护院在,自然不畏惧他们这么一小支队伍。
    纪清晨瞧着外面的辰光,烟灰色天空犹如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气息。既然柏然哥哥不在宫中,那么就是说,现在他们还有一丝生机。只要柏然哥哥能及时赶到城外的大营,召集大军反攻京城,到时候必能救出舅舅和舅母他们的。
    昨日里她派人送信回家,晋阳侯府那边并未有人派宫人,纪家自然就更没有。
    只是现在门外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围住,也没办法出门去询问消息。
    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好在两个小家伙一直都还算安分,昨日珠珠嚎啕大哭之后,便有些恹恹的。不过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今日她把两个小家伙放在罗汉床,却是乖巧可爱地很。
    就这样一直入夜,门外五城兵马司的人虽持续叫骂,可定国公府就是不开门。他们似乎也没接到要强闯的命令,是以也一直守在外面而已。
    也不知为何,纪清晨总觉得今夜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于是到了戌时该上床睡觉的时辰,她也是和衣坐在罗汉床上。她未睡下,丫鬟们自然不敢睡。
    待到了戌时末时,她似乎听到一阵吵嚷声,只是这声音若有似无,又像是从极远传来的。
    所以她立即抬头问:“杏儿,香宁,你们可听到什么声音?”
    杏儿是一脸茫然,可是香宁倒好像是听到了一般。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炸开的巨响,纪清晨一下便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这声音大概太过巨大了,便是连睡在里屋的两个小家伙都被吵醒了,没一会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纪清晨赶紧进屋,两个奶娘已经把孩子抱了起来哄,可谁知那吵嚷声却是越来越大。仿佛在一直朝着这边来一般。
    定国公府的宅子乃是赐的,自打开府便一直在此处,也是极靠近皇宫的。所以也可以换句话说,这声音并不是朝着定国公府来的,而是朝着皇宫去。
    一想到这里,纪清晨便忍不住心中狂跳起来,难道是柏然哥哥领兵打回来了?
    这一夜只怕对京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漫长的。因着舅舅登基的时候,除了为了给亲爹争名分之外闹腾了一场,其他都是风平浪静地度过。是以京城人民都不知多久没瞧见过,天家为了皇位闹腾地你死我活地场景了。
    如今乍然来了这么一场,却是叫所有人都心中彷徨。
    裴家的男丁今日注定是没法子睡了,各个都起来,这会自然是男人都冲在前头了。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打杀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纪清晨熬了一夜没睡,就守在两个孩子跟前。后头她干脆把孩子们都抱到了床上,自个和衣坐在旁边。
    因着打杀声音小了下去,她冷不丁地翻了迷糊。刚闭上眼睛,就被一个巨大的撞击声吓醒了,待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身戎装的裴世泽,站在她的眼前。
    纪清晨眨了眨眼睛,可面前依旧站着的是他。
    她张着嘴,半晌才喊了一句:“柿子哥哥?”
    裴世泽大步上前,便把她一把抱在怀中。她闻着他身上浓浓的硝烟味,还有那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可是他宽阔的肩膀却让她无法抑制地颤抖。
    “柿子哥哥,你怎么回来了,”纪清晨带着哭腔地问,先前压抑在心中的彷徨和忐忑,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所有的害怕,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惧,都随着他的回来消失殆尽。
    先前他不在的时候,她便是为了一对儿宝贝,都必须坚强。可是如今他回来了,她自是抱着他,干脆哭个痛快。
    这哭着哭着,她竟是不知自己昏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见外面还是蒙蒙亮的,她有些诧异。还是香宁进来瞧见她起身,这才惊喜地说:“郡主,您总算醒了。”
    待香宁告诉她,她已经足足昏睡了一日,纪清晨这才诧异。
    只是她立即问道:“世子爷呢,他是不是回来了?”
    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呢,好在香宁立即欢喜地点头,说道:“世子爷回来了,而且他还把云二先生请回来了,如今正进宫给皇上治病呢。”
    纪清晨这才疏了一口气。
    等裴世泽回来的时候,纪清晨正在等着他,他一进来,她就吩咐丫鬟传膳。
    纪清晨起身去迎他,柔柔地挽着他的手臂,“咱们边吃边聊。”
    裴世泽揽着她,倒是温声问:“可是睡饱了?”
    纪清晨只觉得丢人,赶紧问他:“舅舅身子如何了?柏然哥哥回来了吗?还有舅母与太子妃她们都还好吧?”
    见她这么多问题,裴世泽轻轻一笑,扶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待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后,才说道:“皇上的龙体已安康了,那毒虽说厉害,但好在云二先生及时给皇上施针了。太子爷与景然也顺利回宫了,皇后娘娘与太子妃一切都安好。”
    纪清晨却有满肚子的疑惑,为何康王就突然发难了呢,怎么舅舅就中毒了呢。
    好在裴世泽也没卖关子,将详情告诉了他。原来就连他去福建都只是幌子而已,长孙家所谓的杀良冒功,皇上是一丁点都不相信。正好又有汝南侯府的事情,只是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证据早就湮灭。
    所以他们干脆就使了一计,想叫当年涉及此事的主犯,自个跳出来。
    可是没想到这些人竟是丧心病狂,直接会逼宫篡位,就连康王都上了他们的贼船。
    “没想到张晋源居然也有份,”纪清晨惊叹道。
    其实当年所谓的杀敌冒功根本就不是真的,只是汝南侯功高震主,皇上本就看他如眼中钉。可偏偏汝南侯深受百姓爱戴,朝中也有不少忠臣一直都鼎立支持着他。于是当时还并不是首辅的郭孝廉便联合在福建郁郁不得志的张晋源,演了这么一出。
    人竟是张晋源带着杀的,最后嫁祸给了汝南侯。
    其实这个计谋并不算高明,但最可悲的是,先皇选择了相信。
    于是汝南侯府一百多口人命,便这般没了。
    纪清晨听到心中又酸又涩,就因为功高震主这四字,便断送了一代名将的性命,着实是可悲可叹。
    “那舅舅又为何会中毒呢?”这是纪清晨有些不明白的,这次要不是舅舅突然中毒,只怕张晋源和康王他们的阴谋也不能成事。
    裴世泽面色一沉,说道:“是殷月妍将毒下在了安靖太后赏给皇上的茶盏上,好在皇上也只是用那茶盏喝了一点儿茶水,只是昏迷,并未危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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