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会惯她这臭毛病!
    “我去干活!”
    陈妈妈笑容一收,再次冷下了脸,“那就赶紧去捡一筐柴火回来吧。”
    说罢,指了指摆在院子角落里的一个破筐。
    “没捡满,就别回来了!”
    蒲苇无所谓地去把那破筐给拎了起来,往外走。但走了几步,她又停住了。借着原身的记忆,她隐约知道,这外头的柴,也不是随便捡的,好像在哪里捡,也有一个说法。
    她就回头问:“我去哪里捡啊?”
    陈妈妈没好气,“你自己看着来呗。”
    却是不愿意告诉的样子。
    这不是为难人吗?!
    蒲苇皱了一下眉,视线就往旁边移了移,盯上了在院子里拿着扫帚在那扫鸡粪的道西家的大女儿——陈小李。
    她赶紧冲她招了招手,“小李,你来。”
    对这个给蛋、给肉吃的小婶婶,陈小李是很有好感的,一听招呼就要迈步过来,但被陈妈妈给拦下了。
    “干什么,扫你的地!”
    陈小李脸上那明艳的笑容就没了。埋下小脑袋瓜,她沉默地继续扫了起来。
    蒲苇动了薄怒,她瞄到了更小只的陈小桃。但再一次的招呼,还是被陈妈妈给拦了。
    “小桃一会儿得帮我干活,没空。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闲呢。你快别给我磨蹭了,赶紧捡柴去。”
    “但我不知道上哪里捡。”
    “当然是去外头了,外头都是。实在不行,你长着嘴,可以问啊!”
    冲这调调,蒲苇就知道多说无益。
    罢了,懒得和这种人计较。
    “刀呢,让我去捡柴,你总得给我工具吧。”
    陈妈妈想了想,就从屋里拿出了一把破镰刀出来。
    “拿着,可不许弄坏了!”
    就那镰刀破成那个德行,还不许弄坏了?
    蒲苇没忍住,嘴角抽了抽,但还是觉得没必要和陈妈妈一般见识,还是接过了镰刀,顺带拽起筐,走了。
    陈妈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闪了闪后,嘴角倒是一翘,透出几分得意来。
    *
    去打柴,自然得去树木多的地方弄。
    蒲苇出了院门,下意识就往附近的大山走去。
    大冬天的,路上走动的人不多。但无一例外,那些人在看到她拿着镰刀、提着筐的时候,都朝她行了注目礼,有些甚至当着她的面,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是在看好戏吗?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走着,然后冷不丁,就听到了男人的爆喝,以及女人的尖叫声。那叫声透出些惊慌和凄厉,又隐隐有哭声传来。
    她拧着眉,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闲事最好别搭理的心态,自顾自继续坚定地朝大山进发。
    然后前头一个穿着深蓝色棉服,发型散乱的女子,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最后还差点撞到她身上。
    这人到底是怎么跑的!
    她都刻意退让了一下,好避开对方的啊!
    蒲苇叹气,干脆停了下来,想着等女人先走。
    不想,女人也停了下来。抬起了用手半遮着的脸,湿漉漉的眼睛,直接看了过来。
    看到她,女人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放下了手,粗鲁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鼻涕泪水,最后,顶着那有些青肿,明显就是被人给打了的脸,微微笑了起来。
    “你是陈铁牛家的小儿媳吧?陈道南新娶的小媳妇?”
    她竟然还招呼了起来,口吻还透出亲热!
    她就不会觉得尴尬吗?
    蒲苇突然就觉得有些意思,点了点头。
    女人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一些,并且还做了自我介绍。
    女人说自己叫林小双,是村民陈武的媳妇儿,并且还往后指了指一栋房子,表示自己住在那儿。
    末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让你看笑话了吧?”
    这位看上去有二十三四,下巴尖尖的女子,这时才局促地双手抓住了自己的棉服下摆,微微垂着脸,小心翼翼地看了过来。
    那样子,倒有些像是担惊受怕的麻雀,又带着经历了风雨的疲惫。
    蒲苇心中一动,摇了摇头,猛然问:“你有空吗?”
    对方一愣,很是诧异的样子,但很快就双眼一亮,猛地连连点头。
    “有空、有空!”
    “那你帮我个忙吧。我要去捡柴,可是不知道具体去哪里捡,你给我指点一下吧。”
    “嘿,指点什么呀,谈不上,谈不上。走,我知道你家的地儿,我领着你去。”
    她吸了吸鼻子,又擦了一把脸,很是热情地一下凑了过来,并且还硬实从蒲苇手里抢过了那个破筐,拎了起来,然后喜滋滋地一边走,一边和蒲苇说道了起来。
    果然蒲苇的感觉没错,这捡柴,也是有讲究的。
    村里人多地少山少,刨除了归生产队所有的稻田,以及各家私有的自留地,剩下的江边堤岸、两座小山,乃至田间小路,都被分了块,使用权归属于各家各户。个人打柴,绝对不能越过自家的地儿,跑去别人地上扒拉,否则,肯定是要被人骂的。碰上那较真的,兴许还会让你来赔钱。
    “不过——”林小双探了探头,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又对蒲苇道,“你要有本事做到不被人给发现,那也没什么。夜深的时候,还有凌晨大家伙都没醒那会儿,出来偷柴的不少。”
    毕竟,就靠着地里割完稻之后留下的那些稻草,哪里够烧的?
    这村里家家户户,哪个不是你偷我一点,我偷你一点,然后磕磕绊绊地把日子给过下去?
    蒲苇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两人到了江边堤岸,蒲苇就看到了长长的一整排的大树,迎着潮湿冰冷的江风招展着。那些树都挺高,至少都有十多米,有些粗壮的,估摸着一个人都很难抱住。
    眼下这时节,枝头上的叶子哪怕基本都变黄了,还在寒风中顽强地生长着。不过到底抗不过严寒,一部分还是随风窸窸窣窣地在往下掉,落在同样败落的杂草上。
    乍一看,这地上叶子还不少,更有一些瞧着也是从树上掉落的枯黄的树枝。
    蒲苇看着,倒是满意了些。
    这地儿,才有点捡柴的样儿嘛!
    可等被林小双领着到了自家的那块地之后,她就有些傻眼。
    就见林小双指着那大小不到十平方的地方说,“哝,这一块就是你们家的。这棵树也是属于你们家的,树上掉落的一切东西,都属于你们,不过——”
    林小双呵呵一笑,“你家的婆婆可会过日子了,这落叶可是引燃的好东西。她肯定每天早早就打发家里的孩子,拿铁棍过来把落叶都给插走了。瞧,这树下多干净。你要捡柴啊,看来只能去江边捡了。”
    摔!
    还可以这样操作!
    那她想象的大树小树随便她砍的一幕,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啊。非但如此,她就连想捡点落叶、枯枝什么的,都不能啊!
    那婆婆,果真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她想了想,不得不把希望放到了远处的大山,“不是还有山吗?”
    “哈哈,那山头就别指望了。你家运气不好,分到的那山头都快到山尖了,长不了树,也就一堆杂草和乱石头!”
    但是不对啊。陈道南之前去打柴的时候,就挑了满满一担的柴火回来了啊!
    他那柴火是从哪里来的?
    林小双就又解释,“那是你家男人有本事,跑去狼雾山打去了!”
    说到这,她的脸上很明显地就露出了羡慕的神采。
    “那地方,一般人可不敢去。也就你男人是个当兵的,胆子大,还有本事,才敢上山去!听说他之前还给你打了好多鸟,也没卖,直接就给吃了。哎,他对你可真好。”
    蒲苇心想:能不好吗?不好,她可是会拍拍屁股走人的!
    “你给我说说那个狼雾山,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好奇死了。
    林小双也没觉得蒲苇这样问有什么不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蒲家的小儿媳之前是个傻子。傻子虽然好了,可不懂事,太正常了。
    林小双指着距离村子最近的那座大山,那座蒲苇一开始就相中,想去上面打柴的大山,说起了关于那座大山的种种传奇故事。
    听到那座大山布满了会炸死人的地雷,蒲苇倒是没多大感觉,但听说那座山属于无主之物,谁有本事在那山里得了东西,就完全归自个儿所有,她的双眼才“噌”地一下亮了起来。
    “……哎,还是你家男人有本事!”林小双又在那里慨叹,“不怕死去那山的人还不少哩,但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的,可没几个。可惜了,你男人本事那么大,在部队里却得不到发展。”
    蒲苇敏感地立刻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林小双愣了愣,赶紧道,“就是提不了干呗。你不知道,当兵的要是提干,成了军官,那就了不得了,工资都能翻倍呢。”
    “为什么提不了干啊?”
    林小双就皱了皱眉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听其他人说,说你男人得罪了小人。要不然,你男人这么能干,肯定早提干了。附近有个村的也是当兵的,和你男人一样也是初中毕业,就提干了。但你男人,据说好像就是因为才初中毕业,就没给提。
    可谁不知道,咱们这,念到初中,那就是顶天了。再上高中,那就得去镇里,去寄宿了。前几年,可是连高中都给取消了。
    而且,地里活这么忙,家家都是缺劳动力的,哪能舍得让大好的劳动力跑了。你男人就算学习再好,你婆婆也是不会放人的。
    可谁能想到,去了部队,眼看着别人都提干了,你家男人会因为这个,被人给卡了啊!
    哎,其实啊,就是得罪小人了!”
    蒲苇抿紧唇,心里一下就蹿起了怒火。
    这么大的事,男人竟然没和她说!
    “那……就没别的方式提干了?”
    “不知道呢,兴许,要立特别大的功才行吧。听说过什么一等功、二等功什么的。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这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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