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一起,便想起之前的吩咐,让新科们将做好的诗词拿上来看。
    要说一般贡士只有过了殿试,得了进士功名,才能进宫赴宴,也就是百姓口中俗称的琼林宴。但今日皇上有兴致,特意择优召了部分进士入宫,且多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大部分人心里就有数了。
    有些人存了心的就会刻意打扮一番,虽然进宫都是同样的一身玉白色的锦袍,但许多人在身上的佩饰上就下足了工夫,缀玉点花的,打扮得十分亮眼,力图能在天子面前博一个好印象。
    其中不少贡士还真生得不错,走到永泰帝跟前来献诗时,就引发了不少人关注。但就在这样一片刷脸的氛围里,永泰帝还是留意到了一首诗。
    应该说,他是先留意到了写诗之人的一笔好字。
    刚劲有力,却不失法度。
    再看他的诗,用词朴实,却带着一份淡雅悠远,历练磨难却坚强不屈的顽强。便是永泰帝今天主要目的是相看年轻人,也未免动了爱才之意。
    “这位咏茉莉的是哪一位?”
    天子一言,立惊四座。
    永泰帝以为起码得是个三十岁的大叔了,没想到一片玉白锦袍中却站起两位年轻俊彦。
    一位个子稍高些,文质彬彬,另一位虽要矮些,但一张脸上眉目如画,堪称绝色。饶是永泰帝坐拥后宫三千,也少见漂亮过他的女子。
    但更难得的是,这矮个子通身虽没有加半点装饰,但他头上儒巾多绣了一道红边。
    那是只有本届会元才能加的红边,本身就已是最好的装饰。
    永泰帝看得既惊且喜,不管写的那一位,都已经极大的满足了他的需要。
    “只是怎么会有两位?难道你二人今日皆是茉莉为题?”
    个子矮些的男子看了身边男子一眼,那高个男子才如梦方醒般赶紧道,“回皇上,我二人今日皆是茉莉为题,不知您看的是哪一篇?”
    永泰帝来了兴趣,“你二人认识么?怎会坐在一处,又做一样的题目?”
    依旧是那高个子回话,“是,学生兰廷茂,与谢云溪谢会元是同乡考生,在省城乡试时认识,后一起结伴上京。这回侥幸一同中了贡士,又来皇宫赴宴,实在是三生有幸。方才原本学生选的是一枝芍药,但见谢会元选了一枝茉莉,便劝他此花太过平常,不大好写,劝他另换一枝。可他却说,此花虽平常,却是他家中小妹最喜欢的花。因他小妹长年靠着养茉莉换钱供他笔墨读书,是以他今日可以不写别的,但一定要写写这个花。学生受了感动,便决意填一首茉莉词,与之相和。”
    永泰帝点头赞道,“他有兄妹之情,你有朋友之义,能一同得中,果见福报。”
    旁边大臣立即道,“这也是皇上慧眼,才于茫茫人海中将他二人选拔出来。”
    永泰帝受了这记奉承,十分舒坦。
    而同来赴宴的次辅谢应台见皇上欢喜,更是立即凑趣拉拢道,“不意谢会元竟是老臣本家,听你这姓名辈份倒似我山阴谢氏族人,不知出自哪一房?”
    要是一般人,肯定就附和起来,谁知这位谢会元却淡淡道,“学生出身寒微,不敢高攀谢阁老门楣。至于姓名辈份,天下谢氏多半相近,若个个都来认亲,只怕谢阁老也招架不来。”
    谢应台不意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很是没趣,但永泰帝却越发欢喜起来。
    虽然谢应台是他倚重的老臣,可越是如此,越应谨慎。这还当着他的面,勾搭新科会元是要干什么?
    就算是本家想套个近乎,拉帮结派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吧。
    倒是这新科会元有几分傲气,当着他的面就拒绝了阁老的示好。所以永泰帝想要重用此人的心,便重了三分。
    但天子隆恩,岂是那么容易就示下的?
    于是永泰帝装模作样的翻出兰廷茂的那首茉莉词,赞了句不错,然后再看向冷淡寡言的谢云溪。
    “谢会元年纪轻轻,看诗中却仿佛经历过不少事啊。”
    谢云溪道,“皇上明查,学生少年丧父,全赖恩师眷顾,家族庇护方有今日,是以写这首咏茉莉时,念及小妹多年辛苦,双手粗糙远胜寻常女子,才有感而发。”
    永泰帝不以为意道,“看你年纪尚轻,小妹自然更小,待你衣锦还衣,好好将养上几年,便能养好了。”
    说真的,要是这位谢会元的妹子有他兄长这般绝色,哪怕只有八分,那永泰帝就算顶着朝臣非议,也要将其纳入后宫了。
    可不知是这位谢会元太过聪明还是怎地,居然似是猜到他的心思,顿时道,“自小劳作惯的人,指节都会变粗,想是养不回来了。且我家小妹无论相貌心性,更似亡父,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便是学生有了小小出息,想来小妹也不会停下劳作吧。”
    永泰帝一听就皱了眉,脑子里顿时浮现一个五大三粗的乡下妹子模样。
    虽然民间常说,象爹的女孩有福,但也多半没那么漂亮。
    看谢云溪身上并无华丽装饰,想来家境贫寒,而妹妹还要种花供哥哥读书,自己肯定就没得书念了。
    琴棋书画什么的就不要指望,若还没有绝色,那样一个乡下妹子要了又有什么意思?再说宫中美人这么多,他也不是一定要多个嫔妃。
    所以他反而对谢云溪本身更感兴趣,“不知谢贡士可曾娶妻,或订下亲事?”
    如果能把这么优秀的人才招徕做女婿或孙女婿,倒是不错的选择。既拿得出手,又没有什么身家背景,不担心他会结党营私。回头在殿试时点个状元,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反正皇家嫁女也不靠婆家过日子,自有封地田庄,委屈不着。
    听皇上这么一说,在场几位待嫁的公主皇孙女皆向这位谢会元悄悄望去,就连最挑剔的宜华公主都觉这样的夫婿不算辱没她们了。
    谁知这位谢云溪谢贡士却是不解风情之极,“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父亲既然不在了,婚事自当由恩师做主。”
    这样明显的回绝之意,让永泰帝脸上不好看了。
    谢应台正怀恨在心呢,顿时道,“你既中贡士,便是天子门生,难道圣上还大不过你恩师?”
    可谢云溪却道,“圣上自是千倍百倍大过恩师,但若无恩师活命之恩,学生今日连走到圣上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圣上隆恩自当肝胆涂地,报效于朝廷。至于学生婚事这些私事,便交由恩师处理便是。”
    这话说得众人无语,看他实在不识抬举,永泰帝也没了兴致。
    倒是小气病发作,道,“既然如此,朕赐你一门亲事,让你恩师作主可好?便是你选中的彩花主人,去查查是哪位宫女所制,赐于谢会元为妻,也算是成就一桩美事!”
    第356章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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