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马上的富家子见她肌肤微丰,姿色寻常,还高声取笑。
    “胖成这样,还敢在你我面前哭泣,美人哭是梨花带雨,你这是什么?梨子带雨!”
    同行之人哈哈大笑,“别看梨子胖,剥开了白白嫩嫩,倒也香甜。横竖今儿撞上了,要不你就领回去。横竖吹了灯,都一样!”
    那富家公子本就刻意显摆,闻言顿时扔了一把金钱在那小娘身上。
    “听到没有?今儿算是便宜你了,拿着钱跟本公子走吧。睡一晚,这钱便是你的。要说睡个引凤阁的红姑娘也不过如此了,回头都够你置办嫁妆了!”
    要说这一把金钱,约值二三十两银子,确实足够一个寻常人家办喜事的。可要是拿来买一个未婚少女的贞洁,却也实在太羞辱人了。
    那小娘虽家境平平,却也是爹娘心头的宝贝。今儿约了邻居家女孩一起出来观灯,没想到却无端遭此调戏。见对方富贵,恐怕自家招惹不起,一时之间羞愤欲绝,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在此时,旁边伸出一双白净的手,将掉在地上的金钱一枚一枚捡拾起来,拿帕子包好,交到小娘手里,并将她稳稳的扶了起来。
    “畜生乱吠,难道也要人去跟畜生相争么?快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和同伴归家去吧。钱财只当给你压惊,拿着没事。”
    那小娘身陷绝境,不意得人搭救,哪怕只是一句暖心的话,也让她感激万分。待抬起朦胧泪眼,再看向这好心人,竟是之前自己中意的少年郎时,心中震动,更加难以言叙。
    那富家子勃然怒道,“什么人敢在小爷面前捣乱?你可知道上一个得罪小爷的人,如今怎样了么?”
    谢云溪把小娘轻轻推向她女伴那边,转身挡着路道,“我不知上一个得罪你的人怎样,但你可知道上一个得罪我的畜生怎样了?”
    他忽地一笑,眉目之间极尽风流,却是伸出白玉般的手掌,比了一个杀的动作,“那恶狗被小爷设计套住,红烧吃了。”
    富家子大怒,挥鞭便打了过去。
    谢云溪抬袖去挡,身上棉袍却顿时给抽开了一条尺许长的口子,鞭尾还在他秀丽的下巴上,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
    兰廷茂大惊,他和谢云溪算是同乡,遇到这种情况,怎能不帮?赶紧站了出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当街打人呢?我们可不是寻常百姓,都是有功名的举人!见官都可以不拜的,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他满以为这些富家子只是看他们衣饰寻常才如此骄横无礼,谁知听了他这番话后,那些纨绔子弟们竟是笑得更加大声。
    “听听,好大威风!举人老爷,那小的打了您,您要不要打回来?呸!”
    突然一口唾沫,直接淬到了兰廷茂的脸上。
    那富家子傲慢道,“你们不过才考中举人,就算考中进士又如何?能不能授个官还是未知数呢。就算授了官,还得熬多少年才能混一个世袭罔替?就算熬到了,可我娘是公主,小爷我生来就是侯府世子,如何就打不得你?”
    说着话,他又是一鞭子抽向兰廷茂,还道,“有种你就去告啊,看京兆衙敢不敢收你这位举人老爷的状子!”
    要说兰廷茂,在乡间也算是富家子弟,从小被丫鬟婆子捧着长大的,几时受过这种羞辱?
    当下气得浑身直颤,直想和人拼命。
    可谢云溪却拦着他道,“话说得没错!人家堂堂公主之子,侯府世子,当街打两个寒门举人算什么?就算是杀了你我,又能如何?你我虽说十年苦读,耗尽父母长辈心血,可在他们眼里算得了什么?只怕比不上人家一根寒毛。横竖从来只听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曾管得到公主之子,侯府世子!”
    这番话说得又尖又利,只听得围观百姓们怒火中烧,而富家公子们脸色微变。
    百姓中已经有热血的操起一根扁担,挡在了他们面前。
    “二位举人老爷别怕!他们若真敢伤了你们,小人愿意去官府作证,主持公道!咱们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啦?凭什么就活该给人欺负?就不信皇上老人家,会偏着你这种不肖儿孙!”
    “说得好!我们也愿意作证!咱们穷人家的孩子考中功名多不容易?怎能被人这样糟贱?你们若要打他们,就得从我们身上跨过去!”
    “老汉今年活了七十有二,按理见官都可以不拜。你们有种,就先打死老汉!”
    “老伯你退下!让我们来。看谁敢动手!”
    ……
    无疑,谢云溪这番话,戳中了百姓们最不能被人触碰的底线。寒门唯一能与高门抗衡,或者晋级为高门的途径是什么?
    是读书!
    是科举!
    是功名!
    如果好好读书,考中功名还不能改变个人与家族的命运,那让天下百姓还有什么盼头?他们还为什么要节衣缩食,供儿孙读书,求一个光耀门楣?
    富家子调戏小民女,只要不是自家姑娘,百姓看到多半是敢怒不敢言。有些心思狭隘的,说不定还要怪那小娘不该抛头露面,招惹是非。
    但若是富家子当街殴打穷举子,便不是自家人,也极易激起百姓的愤慨,因为这侮辱了他们所有人心中向上的信念。
    眼看这小举人三言两语竟挑唆得百姓大怒,隐隐有围殴之势,这帮富家子开始慌了。
    第344章师妹
    此时,忽地有辆华丽马车上前,车内人撩开车帘道,“表弟,你又胡闹了。仔细我回头告诉你母亲,让她揭了你的皮!”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车内贵公子一身紫貂大氅,华贵无比。且眉目风流,姿态清雅,可比这帮子半大纨绔赏心悦目多了。
    那侯府世子一见了他,顿时卡壳了,“表,表哥?你怎么来了?”
    “若不是我从宫中离得早,能撞得见你?赶紧回去,少在外头惹事。你们这帮家伙也是,否则回头我就告诉公主,是你们唆使坏了世子!”
    那帮年轻人都认得这贵公子,被他一训,皆都老实下来,过来行个礼,便一窝蜂的跑了。
    这贵公子才下车给兰谢二人赔礼,“表弟年幼,冲撞了二位才子。若不嫌弃,可否上车,随我回府,请大夫前来医治?”
    兰廷茂心中顿生好感,还礼道,“不必了。区区小伤,倒也无妨。”
    贵公子又道,“谢兄台海涵,只看二位衣衫破烂,不如我送二位回去,赔你们一身衣裳,却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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