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四下的南唐兵刚抽出佩剑,一条尖刀船便从黑暗中突然钻出,然后,那个戴着面具的贵公子冷冰冰的,幽灵一样地立在甲板上,扫视众人时双目如电!
    没有想到来的是顶头上司,本来慌乱了的众南唐兵齐刷刷一凛。
    在那贵公子的目光看去时,前面那条船上,正在对那个南楚贵女动手动脚的几个南唐兵同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时,那贵公子开口了,饶是他的声音经过压沉,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其中森寒的杀机,“都拖下去!”
    “是!”
    于那几个南唐兵不甘的叫骂声中,载着那贵公子的尖刀船却是飘到了姜宓的面前。
    黑暗中,他低头看着姜宓,也许是夜色太深,也许是这人刚才救她于危难的动作太让人振奋,姜宓痴痴地仰着脸看着他,恍惚中竟是觉得,他的眼神满满都是温柔……
    片刻后,姜宓开口了,她的声音哑得厉害,隐约还带了点哭音,“是你救了我?”
    那贵公子低头看着她,见到她脸白如雪的样子,他低低地回道:“恩。”转眼,他又轻声说道:“你不是想跟着我吗?走吧。”声音一落,他已衣袖一甩就要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姜宓完全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哪里舍得让他离开?她慌乱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便朝他船上跳去。
    姜宓跳得仓促,落到船上时身子还歪了歪。慌乱中,她伸手胡乱抓去,当她抓了一样东西终于稳住身形时,头一抬,便对上了夜色中那贵公子双目如电的凝视。
    姜宓一怔。
    她慢慢低头看去。
    见到自己扯的居然是人家的玉带,现在,那玉带已被她扯得半脱,只需要再一用力,这人的腰带以及下裳就会被她扯掉……而且,她的整张脸还贴到了他的大腿根上……
    ……换一个角度来说,姜宓这是一次非常失败的投怀送抱!在那贵公子寒冷的目光中,姜宓的脸红了红。她慌乱地站起,一边拂了拂头发,姜宓一边小小声地说道:“对,对不起。”
    那贵公子瞟了她一眼,提步走开。
    不一会,那贵公子便来到了船头。
    隐约的火把光中,他负着手站在那里,夜浓如墨,寒气如冻,那人屹立的姿势却威严如山,给人一种可以这样站到地老天荒的感觉。
    姜宓有点慌乱地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看到这个贵公子后,她的心里就定了许多……好似,好似这个人可以依靠似的。
    姜宓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这样花痴的女子。明明不过是萍水相逢,难道就因为他刚才救了她,所以她就对这人连面目也不可见的男人上心了?
    就在姜宓懊恼不已,一时自责一会羞怒时,前面,那贵公子开口了,只听他沉哑地说道:“让人转告常青,要是他还这样对下属不加约束,那我们以后也没有相见的必要了!”
    他这话说得相当重,几个护卫都是一惊,马上,他们低头应道:“是!”
    夜色中,尖刀船走得很小心,如此驶了小半个时辰不到,一个护卫说了一声,“到了。”
    什么到了?
    姜宓抬头看去。
    却原来,前方的河湾处,不知何时竟停泊着一条豪华客船。
    这时,另一个护卫把手放在唇边,尖声啸叫起来。
    几乎是他的啸叫声一落,那上下两层的客船同时灯火大作。转眼,从船舱里走出了上百号人,那些人看到尖刀船上的贵公子后,竟是齐刷刷躬身一礼!
    那贵公子这时已走到了船头。随着尖刀船靠上客船,那贵公子大步走出。
    那贵公子走了几步后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了后面的姜宓。
    这时,已有两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靠近了贵公子,见状,其中一人问道:“公子,这位姑娘是?”
    那贵公子的目光扫过姜宓,片刻后,他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淡淡地说道:“以后我的起居就交给她了。”
    “是!”
    姜宓听到这话,不由迅速地抬头看来。
    对上姜宓那迷茫的目光,那贵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弯了弯,片刻后,他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先带她下去清洗清洗!”
    “是!”
    人群中走出两个婢妇,她们扶着姜宓朝船舱中走去。
    ……
    让姜宓没有想到的是,这客船上竟是如此布置周全。她刚泡了一个暖暖的花瓣澡,婢妇便把衣裳送来了。而这衣裳,姜宓穿上后竟是妥妥贴贴的一身,仿佛就是量了她的身形做出的一样,任哪一处都合身又舒适。
    这也就罢了,姜宓刚换上衣裳,婢妇又端来了一剂姜汤,说是给她驱寒用的。而等姜宓用过姜汤后,马上又进来两个婢妇,她们是专门来给姜宓活络手脚和面颊的。
    那两个婢妇把姜宓从手到脚按摩了一番,让她舒服得几乎睡着后,又点上了一根香,说这是定神香,特意让人定惊的。
    ……到了这个时候,姜宓几乎以为自己是来做贵客的,而不是做了他人的俘虏!
    可就在姜宓如此想着时,舒服得半睡半醒的姜宓,被人连榻带被地抬进了另一间舱房。
    于是,姜宓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依次退出的婢妇们,以及右侧十几步的靠窗口处,那雕花古老而充满贵族气息的床榻前,正缓缓抽去玉带解下玄袍的面具人!
    ……她竟然被那几个力大无穷的婢妇,连人带榻地抬到了那个南唐贵公子的舱房里!
    那贵公子刚刚把玄袍挂上,便听到身后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他慢慢转头。
    幽暗的烛光中,那贵公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慌乱的从地上爬起,却走不了一步又踩到被子给绊了一跤的姜宓。
    沉默地看了一会后,见到姜宓还没有站起,他缓步上前。
    走到姜宓身前,他低沉而悦耳的声音轻柔地传来,“要我帮忙吗?”
    姜宓羞愤欲死,她在被子里扭啊扭……刚才那一跤摔到了她的尾骨,现在姜宓还疼得慌,而这也是她挣扎半天都没有成功站起的原因。
    双手紧紧揪着被子,姜宓也不敢看那贵公子的脸,她涨红着脸小小声地说道:“不,不用。”转眼她又说道:“我过一会就好了。”
    那贵公子“恩”了一声,转身走了开去。
    这时,姜宓从疼痛中缓过来了,她哆哆嗦嗦地扶着柱子站起,小心地看了一眼那个正摘着面具的男人,姜宓喃喃说道:“我,我没有侍侯过人……”
    那贵公子面具信手放在一侧,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从今天开始就会了。”
    第九十五章 认识崔子轩吗?我是他的人
    这人说,从今天开始就会了……可她不想会啊!
    姜宓苦丧着一张脸。
    舱中只点了一根蜡烛,一烛如豆,衬得整个舱房都幽幽冷冷的。姜宓透过眼睫毛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自顾自宽衣解带的贵公子,开始小心地向后缩去。
    也许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极轻微的西西索索声,那贵公子淡淡的声音传了来,“过来给我宽衣。”
    你不是自己在宽了吗?
    可惜这话姜宓不敢说出口。她咬了咬唇,她偷偷瞟了眼那人只着中衣的挺拔背影,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有所谓男女授受不亲……”
    那贵公子定住了。
    过了一会,他那冰冷的声音缓缓地传来,“你的意思,是不想侍侯本公子了?”
    声音很冷很威胁!
    姜宓虽然是很不想,可她不敢应!
    半晌后,她小小声地回道:“不,不是。”
    那贵公子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他徐徐说道:“既然不敢,那怎么还不过来?”
    姜宓苦巴着脸,她眼珠子转了转后,想到了自己兀自有点疼痛的屁股,便急急说道:“我,我刚才摔着了,走不了了。”
    那贵公子缓缓回头。
    他背着光,面容有点不可见,姜宓只对着他那双明亮至极的眼睛对视一眼,便不敢再看。
    那贵公子缓步朝着姜宓走来。
    慢慢走到她面前,贵公子倾身向前。
    伸出一根手指抬着她的下巴,贵公子明亮的双眼定定地盯在姜宓脸上。见到她目光躲闪,以往那总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蛋也全部兑变成了美貌少女才有的眉目如画和清媚。贵公子扬了扬唇,他低沉地问道:“那这位姑娘的意思,是想要本公子抱你过去了?”
    姜宓吓了一跳,她急慌慌地回道:“没,没有!”
    贵公子直身而起,他双手抱胸,一双明亮至极的眼兀自紧盯着姜宓不放。
    他的眼神太亮。这般靠近姜宓时,那种威严太逼人,姜宓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就在这时,那贵公子开口了。幽幽烛光中,他的声音低沉而淡,“先谈谈吧。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姜宓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闻言她喃喃回道:“我叫姜宓。乃蜀国人氏。”
    贵公子恩了一声,又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姜宓有问必答,她老实地回道:“我,我看到一个极像我那失踪的大哥的男子上了一条船,便追了上去……我也没有想到那船会来到这里。”……还这么倒霉地碰到这群南唐人,还苦逗地成了俘虏!
    对姜宓那个大哥,那贵公子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兀自盯着姜宓,又道:“今年多大了?”
    “十,十八。”
    “可有许人?”
    也不知怎么的。这句问话明明普通,可姜宓就是觉得,对面这个人在认真听着。
    低着头看着地板,姜宓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这种情况,她应该说自己是许了人还是没有许人呢?如果,如果她说她许了人的话,这人是不是就会放过她?
    虽然这个希望非常渺茫,可姜宓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许,许人了!”
    几乎是姜宓声音一落。她的手腕就是一阵疼痛!
    还不等姜宓痛哼出声,那贵公子已经收回了手,他抽出佩剑,一边用手帕慢条斯理的。一寸一寸地拭着那寒森森的剑锋,一边挺温柔地低问道:“十八了……是应该许人了。不知姜姑娘许的是哪家儿郎?”
    姜宓也不知怎么的,觉得舱中冷得厉害,她打了一个哆嗦后,结结巴巴地回道:“公,公子是南唐人。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是吗?”那贵公子轻笑起来,他慢腾腾地说道:“你且说说,本公子姑妄听听!”
    姜宓的眼睛子转得欢快。略一犹豫后,她嚅嚅地说道:“我,我夫家姓崔。”
    “姓崔啊?”那贵公子拭剑的动作一僵,在他把哐当一声把剑还鞘后,这人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连带得刚才那令得舱中空气凝滞的冷气也消散了不少,只听他温和说道:“蜀地姓崔的人家本公子还真识得不少,不知姜姑娘的夫郎叫什么名字?”
    这人一听到自己提到崔姓,居然连语气也变了,态度还温和了这么多,这简直让姜宓大喜过望!
    低着头,姜宓一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一边暗暗忖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记了,博陵崔氏也罢,清河崔氏也罢,都是传承了近千年的门阀家族。眼前这个人明显对崔氏很有好感,而且他气度这么出众,一举一动都风仪不凡,说不定本身就是崔氏或与崔氏交好的门阀子弟!
    一想到这一点,姜宓简直激动得要跳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脱离虎口的法门了!果然,果然她姜宓就是个运气不错的家伙!
    略一迟疑后,姜宓装作羞涩地说道:“我,我那夫郎姓崔,他名字叫做崔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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