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叵测,但实际上,肯定不会那样难测。任何人都好,只要是小心眼的,要忘掉之前自己的失败哪有这么容易。据此可以推测,那些曾经在她李敏面前失败的人,心头不服气的,倘若如此善罢甘休,不,不可能。
    李敏的嘴角勾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对所有望过来目光的人说:“恐怕,贵府的大少奶奶很惦记与本妃的赌约。”
    啊?!
    那丝震惊,先在小厮的眼里浮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窗户外某个黑色的影子迅速地一闪,消失在院外。
    魏子裘与一些人察觉到了这屋外微小的动静。魏子裘脸色当即一沉,对管家说:“什么时候起,我这里的院子,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出自由的了。”
    管家额头冒出了层热汗加冷汗。魏子裘这个地方,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不过,总是府里一些人,来串个院子奉主子命令探消息有这个可能。只是,这回不知道是哪个笨蛋,做的太明显了。把自个儿的意图都暴露出来了。
    话说,那个窗户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当然是大房曾氏的人了。江嬷嬷在门口接到眼线的汇报,都不禁一惊,回到曾氏房里把李敏的话原封不动告诉曾氏。
    曾氏抽了一口好长的冷气。
    好个家伙,竟然这样都能推测到她头上。明明她这事儿都做的天衣无缝。去和都督府交涉的是奉公伯府和林氏,单是这点来看,她是魏府的人,当初又是她提议报官的,一般人,都不可能怀疑到她头上。
    哼,只能说,那个人心里头有鬼,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马上怀疑到她曾氏头上。
    “大少奶奶。”江嬷嬷心里一样是有些忐忑的,因为,眼看李敏猜的一个准。
    “凡事不是靠猜,能让人信服的只有证据。倘若不是这样,林氏又怎能之前都在我们魏府撒野,上演金蝉脱壳之计。”曾氏道。
    江嬷嬷问:“大少奶奶这样说的话,是不是,我们可以不管隶王妃说什么了。”
    “让她像秋后蚱蜢一样活蹦乱跳吧。反正,是快跳死了,也不见得有谁可以救得了她。”曾氏口齿咬定。林氏代替她这一告,绝对可以把李敏告趴了。而且,李敏必须吃掉这个闷亏。谁让整件事儿,可都是与护国公府自己人有关。
    林氏想瞒,哪里能瞒得过她的眼。
    李敏自己肯定也没有想到吧,自己做的事儿自己被人背后暗算,到了最后真相大白,还是自己最相信的夫家人做的事儿。
    曾氏越想越是冷笑。女人算什么东西,嫁给男人以后,被夫家算计。这个李敏是傻的,真以为,嫁了个好男人吗?看看你那个男人,是不是像我男人一样,到了节骨眼上,只会占着自己夫家人,绝对不会替你这个嫁来的媳妇说话!如今,你给我的这个痛楚,我要百分百还给你!
    天黑了,李敏从魏府回来的时候,发现天气再次转冷的迹象,洒洒扬扬飘起了雪花。尚姑姑先给她端了一碗汤圆,给她吃点热的暖和身子。
    李敏发现北方做的圆子,明显比关内做的更饱满,嚼头更有劲儿,想在皇宫里恐怕都吃不到这么好的面,惊叹道:“北燕种的小麦,今年收成不错。”
    “王妃怎么知道的?”尚姑姑很吃惊她如何得知这些作为贵族基本不会打听根本也不可能知道的事。
    养尊处优,二门不迈的大少奶奶日子,是很享受,可实在不是李敏的喜好。李敏不由想起今天坐的那个梅仙阁,美是美,不过,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里吃饭,不觉得寂寞孤寂吗?换做她是以前那位梅花姑娘,恐怕都没有办法承受这种难言的寂寞孤独。
    “来燕都的路上,看见沿路农户的土地肥沃,问起,说是,和去年一样下的润雪。收成怎么会不好。”李敏淡淡地说起。
    尚姑姑没有想到她如此关注土地的问题,直愣了下,想她不种田的,关心这个做什么。放在皇宫里,一般皇后太后表示关心的时候,都是因为朝廷上有所表示饥荒了饿死人了,为表示作为天下母亲的关怀,意思意思摆摆样子。
    “这事儿可大可小呢。”李敏见屋里几个人都在听,顺道教育下自己屋里那几个人要关心国事,这一方面可以帮她多留点这方面的信息,说,“小则来说,倘若收成不好,王爷心忧北燕的百姓,肯定是要王府自己内部先节俭,哪儿能像现在悠然地吃汤圆,怕是吃一颗心口都要酸的掉眼泪了。大则,百姓都没有粮食,吃饭成问题,而我们北燕的军队,常年要对付东胡人,粮草优先,没有饭吃,让部队怎么打仗?自己地方上都没有办法解决粮草问题,去求其他人的话,不是受控于他人了吗?”
    尚姑姑等人听她这样一分析,每一个不是都听到心惊肉跳的,原来一个粮食的问题,关系到的东西,远不止吃饱不吃饱这样简单。更别说,从院子里走来的朱隶,听到屋里传出的声音则停住了步子。
    刚从外面回来,想着到她屋里陪她吃晚饭,一路上,还问那个管家,说到厨房的问题。管家说道他母亲又是不吃府里厨房做的了,天天让外面的饭馆送饭过来。府里的厨房都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这事儿被他知道了后受到责怪,干脆先负荆请罪了。
    负责厨房的王婆子甚至是抬起袖口掬起一把辛酸泪说:“夫人的脾气犟,奴才只好和大少奶奶商量,是不是先就着夫人的性子,之后再改一改。毕竟咱们这些老奴才,都是跟过夫人的,对夫人的性情比较了解。大少奶奶初来乍到——”
    “之前,本王不是说过了吗?厨房的事都交给大少奶奶处理。你的主子,你有什么事儿,以后都是说给大少奶奶听,而不是说给本王听。”
    王婆子猛的打了个寒战,抬头,只见自家主子那张冰冷的脸,冷幽幽地打在她头上,为此,她那口大气尚未出来时,头顶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找谁,果然是老糊涂了。好在府里多的是人。张管家——”
    “哎,少爷。”
    “你给看看,哪个比较合适管厨房的,把人选交到大少奶奶那里,不用过问本王。”
    听到这样一说,那个王婆子哪敢再说一句不是,急忙跪下来请求:“大少爷,奴才只是一时糊涂了,奴才当然知道,府里的事,如今是由大少奶奶说的算。”
    朱隶一步擦过她身旁,踏进了李敏院子的门,接着,停在了院子里。
    雪花点点飘落,落在他肩头衣服上,没有任何感觉。却是,当那些美丽的飘雪飘过窗户的时候,把窗户里那抹绰约的身影,衬托到美丽不可方物。
    那一刻的感觉是,好像她近来那张脸蛋儿圆润了些。毕竟是,之前她一路跟着他逃亡坎坷,艰苦的环境让她瘦了一大截,终于在燕都里可以吃点好的。身子能慢慢补起来。想到这里,他的心似乎可以稍微踏实些。
    他身后,跟的是今天随他外出的孟浩明。只听屋里传出李敏分析的有关粮食的言论,孟浩明眼皮子一跳,想,今天,他随主子出门,不正就是在谈论粮仓设防的问题,并且重点巡视那几个今年刚建立起来的粮仓。
    主子还说了,这个粮仓举足轻重,比什么东西都更贵重。
    看来这对夫妇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谋而合。
    屋里,在说完粮仓的事以后,尚姑姑,给李敏拿出了一件小孩子穿的袜子,说:“这是春梅,说是在屋里闷着没事干,给小世子尝试先织的一双袜子,给大少奶奶先过目。”
    衣服可以拿人家孩子穿过的来穿,但是,袜子这东西,八成是得自己准备的了。古时候的袜子,没有什么机器,尤其在这个北方,必须自己一点点地来织。家里有婆子丫鬟帮忙的,都是婆子丫鬟帮忙织。
    这点李敏一开始没有想到,现在见尚姑姑提起春梅做的事儿,不得不承认:“春梅这个丫头,心细,连别人想不到的事儿她都能想到。真是哪家能娶到当媳妇,都是特有福气。”
    都知道李敏极少会夸人。孟浩明的脸,突然间烧了下,有点儿激动。
    他果然是一眼看中了一个世间少见的好姑娘。只是,这个姑娘,都像是不太喜欢他。想起之前和春梅在院子里遭遇的那件事儿,孟浩明心里难免有些小小的黯然。
    尚姑姑拿帕子捂了捂嘴角的笑意,接着李敏这话说:“奴婢今早上,还问过春梅,说是不是心思思要做人媳妇了,否则怎么想到给小世子织袜子。哪知道那个精灵鬼怪的丫头这样说,说一辈子不嫁,只跟王妃过日子。”
    李敏据此抬头,终于是望到了院子里伫立的两抹身影。
    见她发现了,朱隶嘴角微微眯着,带人走进了屋内。
    服侍他的人,赶紧给他脱去了肩头披的裘衣,以及替他整理干净脚上那双靴子上的雪。
    老公回来了,李敏起身,走过去,刚要按照这古代的规矩行礼。
    伸手阻止了她,朱隶道:“繁缛的礼节,都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说着,转头对那转身要走的孟浩明说:“孟旗主留下吧,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本王和王妃在。本王向来不拘小节,王妃也不是个介意的人。一块吃个饭。反正,你回去你自己府里,不是照样没人吗?”
    李敏想着,他这个观点,倒也是和她想的一样。
    孟浩明只好顺从地点了头,应好。
    俨然,孟浩明和之前听说到的一样,真的在燕都是孤家寡人。
    李敏的手伸了过去,被朱隶扶住。
    “本王路上——”朱隶牵着她手,进到屋里头,一路走到吃饭的桌边,“问了厨房说是都给准备了什么晚饭。听说王妃给本王预留了菜饭,于是,想着幸好赶得及回来。”
    “妾身一直都是,如果王爷没有交代人回来说今晚不来吃了,妾身都想着王爷是回来吃的。”
    听她这话,像是在家里的时候都很惦念他。
    手,在她那冰滑润骨的手指上,再用力地握了把。
    两个人坐到桌边,自回到燕都以后,各忙各的,忙到现在,好像在今晚上,才有可以坐下触膝谈心的时候。
    等厨房里把热了端上来的时候,李敏让兰燕,把今天从梅仙阁带回来的梅花饼,给他尝尝。
    朱隶见到梅花饼,却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问:“是王妃让厨房做的,想让本王尝个鲜?”
    李敏狐疑地往他脸上扫了扫,十足怀疑起,他是不是连梅仙阁都不知道。
    兰燕在旁边说:“王爷,这是王妃从梅仙阁带回来的。”
    “梅仙阁?”
    “是。”兰燕答这句话的时候,心头都难免忐忑了,眼看,主子真的好像不知道梅仙阁。
    朱隶转头,望到今晚一块陪他们夫妇在这里吃晚饭的孟浩明:“你知道梅仙阁是什么吗?是座庙吗?”
    孟浩明脸上顿显出一丝尴尬,他是知道梅仙阁是什么,毕竟是那么有名的一个地方。都说到了燕都,要想攀结富贵的话,少不了要到那儿去瞻仰下梅仙的仙气,说不定能碰上护国公。哪里知道,护国公本人都不大知道这个地方。
    只看一个个似乎都知道,就他们夫妇俩不知道。李敏突然感到好笑,那一刹那,是笑的前扑后仰,尤其想到今天还拿了老公的牙牌去狐假虎威。
    见到她突然笑了,而且是少有的大笑不已,朱隶顿时,从心里爬起了一丝莫名的狼狈,佯作有些生气地说:“好,你们今晚是合伙起来欺负本王一个是不是?你们个个都知道的东西,本王却不知道。”
    “王爷。”李敏敛住笑,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语气,“王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可能公孙先生和王爷提过,可王爷觉得是个笑话,把它遗忘了。其实那个梅仙阁,说的是以前嫁给大明皇帝的梅花皇后之前吃茶赏雪的地方。”
    这样一说,朱隶记起了这回事儿,犹如她所言,他对于这种靠谣言来招揽生意的卖家手段,哪里会放在心头上惦记着,他事务繁多,心里首先要挂的重大事儿太多了。
    “王妃今儿怎么会想到去梅仙阁?”
    想她也不是个喜欢八卦新闻的人,朱隶问了句。
    “妾身是偶然去到梅仙阁的,到之前,当然也不知道那叫做梅仙阁,而且,还是一个特别的地方。”
    “特别?”
    不就是卖家用来招揽生意的噱头吗?怎么特别了?
    “王爷不知道吧,妾身在今日去到那里以前也不知道。要进梅仙阁吃茶赏雪,没有一个特殊的东西是进不去的。”
    朱隶眨了眨眼,这会儿,可真是被她吊起了胃口。拿起杯子吃了口茶,再手指拣了一块她从梅仙阁带回来的梅花饼,尝了一小口,是觉得花香溢口,十分美味。
    没想到,自己统辖下的燕都里,也有如此美味的东西。平日里,他光想着怎么预防外敌,却是早已忘记了自己辖都里的老百姓都吃些什么做些什么。
    想到这儿,朱隶的眸光有些微沉,或许有些了然于胸她为何专程带梅仙阁的东西回来给他看了。是他疏忽了。
    外敌当然是要解决的,可是,内部可不能疏于管理。祸起萧墙,小则到家,大则到国家。
    “是什么东西?王妃既然是能把梅花饼都带回给本王享用了,肯定是进了梅仙阁。不如,王妃把进梅仙阁的通行证,给本王瞧瞧。”
    李敏从怀里,掏出了方嬷嬷从他那里拿到的那块牙牌,道:“妾身要不是身上有王爷送的这块东西,还真进不了梅仙阁。”
    朱隶见到竟然是自己的牙牌,简直是惊愣了下都有。
    这块东西相当于他的身份,他一共只给了几个人拥有。如果,只有这块东西才能进梅仙阁,岂不是一个吃饭的地方,都变成了他护国公专属的地方。如果这样一个地方,是公事公办,那是一回事儿。办公的地方,当然是闲人免进了。但是,这样一个地方,只不过是民间的一个茶楼而已,却也被他护国公圈了地儿,怎能不让底下的老百姓胡思乱想。
    护国公向来以亲民著称,像他父亲,像他本人,都是与北燕老百姓同甘共苦过的。怎能,变成一个连民间吃饭的地儿都拿来专属,隔绝自己身边的子民的地方。
    屋内的人,猛然都能感觉到室内的空气速度地往下降了,是变的比屋外飘雪的空气更为寒冷。
    孟浩明、兰燕等人,大都是不敢作声,按照他们对朱隶的了解,自己主子此刻心中八成已是大发雷霆。
    “王妃如果今晚不说起,本王还真是被某些人彻底地蒙在鼓里了。”朱隶曼声道。
    这句话,倒不是什么人都能听明白的。梅仙阁,说起来只是个吃饭的地方,不是吗?其实,也不需要生那么大的气。最多,把那个靠护国公噱头做买卖的卖家抓起来,就好了。
    只是,这个事,恐怕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李敏捧着茶盅,慢慢地吃着。想,老公又不是个简单的人,仅她这样一轻轻挑拨,都已经知道这事的厉害了。
    既然,都有人能把牙牌利用到圈起梅仙阁这样的地儿,拿护国公的牙牌狐假虎威,好比她李敏今天拿了牙牌狐假虎威一样。难保,那些人,拿了护国公的牙牌,不仅制造出圈梅仙阁为包厢这样的事儿而已。
    梅仙阁只是个吃饭的地儿,是小。但是,其他的,那些私底下的,难说了。
    厨房的菜热好了,端了上桌。由于心里头有了些心事,朱隶匆匆陪她吃了晚饭,立马让人去把公孙良生和岳东越找来。
    他的院子,离她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走的时候,朱隶回头对她说:“如果王妃闲着没事,可以到本王的书房看看。”
    说得好像,他这边的书房和他在京师里的王府大相径庭。李敏还真有些好奇了。于是起身随了他过去。
    夫妇俩人走过相通的抄手走廊,见着那夜晚下的雪,在明月下好像一幅画儿一样,落到那个树桠上,陪着树杈上挂着的明月。
    “倘若不是天冷,王妃又有了身子了,若是以往,本王会在那个凉亭里沏一壶香茗,慢慢观雪。”
    听他这道声音,同样是有感而发。
    甚美的雪景,这个在关内京师里,不一定都能见得到。毕竟,燕都的冬天,和京师里还是有所差别的。京师里,哪有燕都的冬天美。燕都的冬天,除了处处盛开的腊梅以外,还有结冰的自然冰雕,到那个时候,才真正感觉到这里是天上冰宫的世界。
    或许,她并不知道,她正好是像极了他统治的燕都里最美的那支腊梅。这是,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闻着她身上幽谧的药香时,脑子里唯一能浮现出的画面。什么梅花仙子,传说中的梅仙阁,如果真的是有梅仙下凡的话,除了她,他想不出还能有谁。
    李敏从眺望的天宇美景中低下头时,刚好见他冰玉美丽的手指伸过来,在她鬓发上像是轻轻地弹了一下,是在给她落在头发上的雪花轻轻摘掉。
    瞬间,她是不敢动了。只见他刮去了胡子,不知道几时刮的,之前刚到燕都的时候,由于和她一样一路逃亡,积累了不少像大叔一样的胡渣,再次被刮的干干净净了,只留下一个美男子的下巴。
    这个俊美得好像不可思议的男子,是她的老公呢。每次想起,都不由像做梦一样的景象。只因她知道,电视里的东西,都是假的。美丽的男人,到了现实的世界里,照样都是不可相信的。好在,他一点都不是个喜欢在喜欢的人面前装的人。
    让她看到了他一些不好的地方,比如偶尔浮躁的脾气,留着大胡子有些邋遢的本性,让她有种这个男人是真的活在她身边而不是活在电视里的感觉。
    人,还是活的真实一点好。只是,每逢像现在突然这样,在她面前他突然展露出致命的吸引力的时候,她心口还是会犹如初春的少女一样心动不已。
    低头,俯瞰到她脸蛋上闪现过的微妙的表情,他瞬间眉眼一松,几声朗笑飞出了唇间,手垂了下来,说:“走吧。”
    是知道,如果他再笑下去,她要恼火了。与她相处越久,越知道她这个脾气。没错,他是妻管严,真有些舍不得她恼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她肚子里有小宝贝了。
    两人这样一耽搁,几步路而已,到了隔壁书房的时候,见公孙良生和岳东越,都是抵达了在院子里等候他们。
    朱隶摆个手,让他们再等等,说:“本王先带王妃看看书房。”
    公孙良生听见这话,嘴角马上先挂起了一丝笑。
    李敏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埋怨他们真是把她吊足了胃口,一丝着急,见前面管家推开屋门之后,迈过了门槛,不等他说话,先看了里面一眼。
    这一望,刹那之间,心头除了惊骇以外,真是有些感动了起来。
    书房一看,不像是给他准备的,反而像是给她准备的。只见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都是医学专著。
    他伫立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脸上闪现的一抹激动,终于嘴角微弯,稍显出满意的姿态,对谋士说:“公孙办事,果然是,不需要本王费心。”
    “不,是王爷想着王妃或许需要这样一间书房。都是王爷体贴王妃的心意。公孙只是做了王爷吩咐的事罢了。里头有几本书,公孙都没有找到,还是小理王爷帮忙找的。”
    只听他们两人这样说,为了筹建这个书房,不知道多少人出了多少力。李敏心里头喟叹,知道自己这个人情真是欠大了。书房好建,但是,里面存量的书,那绝对是难找。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最难造的建筑物,其实就是书房和图书馆。
    “王爷知道妾身喜爱读书,可怎么会想到给妾身专门做一个书房?”
    要知道,哪怕皇宫里,皇帝都不会想到给皇后单独打造一间书房。毕竟在古代里,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做法。大户人家里,有书房,但绝对不是给女人用的,更不要说会有个男人专门给老婆建书房了。
    可她这个老公,还真是放荡不羁与众不同的一个人,知道只有建书房,最能讨她欢心。
    如今见着她高兴的模样儿,他难掩自己的一丝得意,抬袖轻咳一声,故做冷静地说:“本王只知道,王妃是对护国公的绝世宝玉帝王绿都不屑一顾的奇女子。本来,是想在京师里王爷府里给王妃搭建书房的,后来,王妃说了必定会随本王回燕都,想到书籍难带,就此,在燕都筹建,以免路途中遗失了王妃的爱书。王妃恐怕痛失一本书,会比痛失帝王绿还心疼。”
    说明,他还真了解她。金银财宝,她是都看不到眼里的,仅有那书是要她老命的玩意儿。
    可是,他也不用把话说的那样清楚明白,好了,底下的人通通都笑了。
    李敏白了他一眼,道:“王爷送给妾身的书房,妾身既已收到。可是,书房变成妾身所有,以后王爷要用到书房——”
    岂知此话引得他不止一个人笑。
    “区区一个书房而已,本王连天下无价之宝都给了王妃,怎会计较一个书房?再说了,本王还想着把许多东西送给王妃。”
    听他这个口气,好大。
    李敏忽然头皮一阵发毛。
    果然是,他伸手接过公孙良生递来的那张地契,扫了眼后,点头:“这事就这么决定吧。这块地,给王妃用。王妃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王妃需要什么,不需要我这里批了,你们两个,帮王妃筹办吧。”
    “王爷——王爷难道不怕本妃把这块地用了建青楼、梅仙阁——”她有意想恼一下他了,谁让他大方到让她周身发毛。
    “不怕。倘若王妃想建梅仙阁,那定是不一样的梅仙阁。王妃建的梅仙阁,本王一定天天去帮衬。”
    她这个老公,简直是要吃死她了。
    李敏再白了他们几个一眼,拂袖在书房里那张给她专门安设的贵妃榻上坐下,心中的情绪是一时难以平复,说是愤怒,那肯定是没有的,只能说那刻激动的,高兴的,感动的,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没有什么,比他如此信任她,让她感到真正的幸福降临的一刻。
    望着窗户上结成一层薄薄的冰花,李敏是咦了一声:什么时候,大明的人,懂得用琉璃来做成窗户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着她,站在她身后,跟她一起,眯着神秘幽黑的墨眸子,观察琉璃窗上,欣叹道:“本王以前,只知道琉璃可以做成灯具,怎么没有想到琉璃也可以做成窗户。本王果然是没有王妃聪明。”
    八成是她不知道和谁说漏嘴了,透出了窗户可以用琉璃来做。他一心为了讨好她,给她做的书房安设上了她所说的琉璃窗户,恐怕这个全天下,只有她的书房有这样一面窗户。
    李敏不由微弯起小牙尖尖的唇角,宛如冬天里盛开的那朵春花,在这个隆冬里,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丝寒冷。
    天气虽冷,可是有人,有彼此依靠的人,又怎么会冷呢。
    尤氏知道儿子回来了,也知道了王婆子去找他儿子摊牌了。因为是她落话给王婆子的,告诉王婆子怎么将她儿子的军。
    结果,她倒是差点儿忘了。她儿子和她死去的老公一样,在这方面向来是冷血无情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最讨厌受人胁迫。
    不出意外,王婆子不敢来着她了。她要怎么样就怎样吧。反正,这个府里最终都是护国公说的算。
    如此说来,回到北燕的儿子,和在京师里一样,心里都是向着儿媳妇的。
    据说,儿子和儿媳妇一块吃了饭之后,是在院子里赏起雪来了,真是好兴致,完全忘记了她这个母亲。
    尤氏气得,伸手打翻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屋里那些人,全眉头比她更愁。主子不好的话,她们这群跟随主子的日子肯定是更难过的。眼看,这个府里很多察言观色的奴才,早见风使舵了,盘算着自己的前程时,被尚姑姑用银子一勾引,全偏向李敏那边去了。
    “好个狐狸精!”尤氏气呼呼地说,“私底下,拿银子勾引我的人!”
    “夫人——”喜鹊抹着眼泪,眼看伴随尤氏的失势,她在这个府里要按照尤氏的话办事,都越来越不好办了,“说不定接下来马车都不给我们用了。今天下午,奴婢去门口,帮夫人领着香香楼的人提晚饭的食盒进来时,守在门口的人,全换了一批,都变成了大少奶奶的人。一双双眼睛,像狼虎一样盯着夫人的食盒。”
    “怎么,不给我吃?想饿死我?!”尤氏提高了嗓门,“好啊,她敢饿死我是不是,我明儿,把这事儿告诉全城,看所有人都知道她那幅真正的嘴脸是怎么样的,是不是恶毒的,竟敢饿死自己夫君的老母亲!”
    喜鹊等人听到尤氏这句话,却都是不敢说是。其实这事儿说出去,还真的不见得尤氏占了理。毕竟李敏不是没有给尤氏吃东西。是尤氏自己嫌弃清淡的饮食。
    尤氏稍微冷静了下来以后,除了吃饭这个问题,她反倒还是比较挂心林氏那方面的动静,那毕竟关系的才是大事儿。
    刚好,朱隶在书房里,听了底下谋士们的汇报,才知道今早上魏府里出了这样一趟事儿。
    公孙良生说:“魏军师本想亲自来给王爷报告详情的,但是今儿忙完府内事情以后,赶着去军营办事,恐怕赶不回来,所以托本人先转告王爷一声。”
    “现在那位林姑娘去了哪里,是本案的关键。”朱隶坐下来,缓慢地说。
    “是的。”公孙道,随之,把今天下午在魏府发生的那点蹊跷事儿,一并说了,“貌似,魏府里,不是每个人,都想着把林姑娘找回来。”
    “哦?”
    李敏膝盖上翻开一本在老公送给自己的书房里新找出来的一本药典,很是兴致。好像身旁那几个说什么话她都听不见。
    公孙眼角像是扫了她一下,接着,再进一步,小声说:“大少奶奶,好像知道怎么回事,说是个魏府里的三个少奶奶,有什么赌约。”
    听到这话儿,李敏看老公的目光都射过来了,不得不抬起头,清清冷冷地说:“其实那个赌约,妾身本也不以为意,不觉得是个事儿,可是,有人硬是要较真。不过就是说,倘若妾身治好了魏府四少爷的伤,某人要给妾身当面赔礼道歉。”
    噗。
    朱隶一口茶水射出去。
    是想,她这个手段是老手段了,真的是一点都不出奇的手段,可是偏偏每次都能奏效,屡次都能爽,每次都有人心甘情愿上了贼船被套牢。
    知道他笑的什么,李敏翻白眼扫了他下,说:“那是,天下少有王爷这样聪明的。当初,王爷也乖乖地和那些人一样,说妾身医术不怎样,不就好了。”
    对此,朱隶“很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办法,本王慧眼独具,偏偏能看中别人看不到的宝石。”说完像是琢磨着给她出主意:“实际上,以王妃的本事,再狠一点,绝对也没有人说什么的。以后,不止要赔礼道歉,这个礼数,要赌大点。从东城门跪到西城门,一路游街如此——”
    李敏脑袋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是谁说最毒妇人心的,那些人都该听听这个男人怎么说的。
    说回这件事儿,犹如他说的那样,整个案子的关键,其实要破案很简单,把跑调的新娘子抓回来,当面对质问清楚,不就完了。
    只怕这个新娘子抓了回来,都不知道愿意不愿意说实话。
    为此,屋内的人都深锁浓眉的时候,李敏打了声呵欠,只喊:乏了,要去睡觉了。
    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留在屋内的人,似乎都若有所思。
    朱隶摆手,阻止了两个谋士继续说:“其实这个事儿,王妃看的很清楚了,属于魏府的事儿。本王和王妃都相信,魏府的人,能自己处理好这件事。”
    听说到儿子不插手这个案子,尤氏心里头大松口气。想那魏府能做出什么,要是能的话,还能被林氏耍的团团转吗?
    魏府的人,都是傻的。
    到了隔日,经过一天调查取证之后,都督府的人,看来是办事效率高,竟然宣称,召集所有人证物证,控辩双方代表,准备开庭审理此案了。
    李敏早上起来后,在花厅里吃了早饭,听到马夫过来说到老公送自己的爱马流月不知怎的,不思饮食。
    她这个孕妇,都胃口转好了,那匹母马,却竟敢闹起了脾气不吃饭。李敏思摸是什么缘故的时候,那边老公据说要出发了。她就此走到隔壁院子里,顺带问问比较了解流月的老公。
    这时候,管家进来了,对他们夫妇说:“都督府来了人,说是今日开堂审理有关魏府与奉公伯府的案子,希望王爷王妃,都到大堂临听。”
    都督府突然冒出这一招,莫非是吕博瑞担心自己的审判不能服众,想拉着在北燕最有威信的护国公下水,给自己背黑锅。
    不怀疑这个都督府大人,真怀了如此的贼心。因为这种事儿,貌似以前在燕都任职的都督府大人,都是这么做的。
    朱隶沉思了下,转头问起李敏:“王妃今早是否需要办事?”
    “王爷如果想去都督府旁听案子,妾身当仁不让陪王爷过去。毕竟,王爷身上的公事绝对比妾身的事重要多了。”李敏的回答却是爽快。
    见她都不假思索,朱隶点了头,对底下人道:“备马车去都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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