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求对方假扮晏褚,只要晏家平反,就赐他姓名,放他自由,这是任何一个暗卫都抵抗不了的诱惑,加上暗卫从小接受的严苛培养,承受“刀山”、“火海”的磨炼,也并不是难事。
    到时候,“晏褚”自然就会消失,旁人也会当他替亲人伸冤,心愿已了,主动远离了朝廷的纷争,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晏褚求的,也只是还亲人一个公道,成庆帝会因此赔上性命,当初参与这些事的人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但其他人是无辜的,万俟兰不希望晏褚迷失在仇恨中,皇朝崩乱,伤害的只会是百姓,一旦晏褚从仇恨中清醒,看到满目苍夷的江山,最先懊悔的,也只会是他。
    这就是晏家的男人,从骨子里就改变不了他们的正义。
    万俟兰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劝他,因为死在那场灭门惨案里的他的亲人也是无辜的,凭什么他无辜的家人就得死,而宗政皇室、成庆帝的血亲却能好好活着。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局面,万俟兰只想将一切停止在最恰当的位置。
    “你做的这一切是因为你爱我吗?”
    晏褚上前了一步,万俟兰床榻旁终日点着的那盏昏黄的烛灯正好将光打在他的侧脸上。
    俊美无俦,一瞬间,万俟兰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如果我说这样还不够,当有一天,我和宗政清琪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你会选择谁?”晏褚一步步逼近,他蹲下身,将手轻轻抚上了万俟兰的脸庞。
    上辈子,原身彻底疯狂,未尝没有万俟兰的原因,她是他活着的唯一执念了,可最后她选择的,依旧是她的儿子。
    万俟兰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湿润,在她没有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她能够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可是有些感情,是只有你成为母亲之后才能体会的。
    那是切切实实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也没有比他更重要的存在了。
    “你的选择,终究是他。”晏褚轻叹了一口气。
    即便上一世被伤害,可重来一次,原身想要的,依旧只是被她选择罢了。
    “对不起。”
    万俟兰抓住晏褚想要从她脸颊离去的手:“但是晏褚,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她对他的爱,早就已经从一开始的执念,变成了一种习惯,在儿子和爱人的天平中,万俟兰只能选择儿子,可这并不代表她对他的感情就是虚假的。
    原身赢了这世间所有男人,唯独输给了一个孩子,或许一开始错过的,终究就是错过了。
    晏褚挣脱开万俟兰紧紧抓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寝殿离开。
    “晏褚!”
    万俟兰赶紧下床追,也顾不得自己赤脚走在石砖地上。
    “太后娘娘?”
    屋外守夜的宫婢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惊醒,赶紧提着宫灯小跑着进来。
    “哀家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那个男人早就消失在了窗户的另一头,万俟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空荡的寝殿只剩她和两个面带忧色的宫婢,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像是做梦一般。
    她只能闻着那一股淡淡的,还没消散的药味,感受到对方曾经来过的痕迹。
    在宫人的伺候下,万俟兰重新擦了脚,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
    睡吧,睡吧,或许一觉醒来,这些年她所经历的一切也只是梦境,他们还是孩子,依旧活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第264章 变态厂公
    颐和宫, 当今太上皇颐养天年的地方, 同时也是不少太妃太嫔居住的院所。
    宗政清琪对那些太妃并不算薄待,但凡育有皇子皇女的, 并且那些皇子皇女已经开府或是出嫁的,就能出宫随子女居住。
    就好比三公主的生母敏嫔,在三公主出嫁后就跟着去了公主府,小日子比在宫里还滋润。
    五皇子年纪小,尚且住在宫中,蒋贵妃又是太上皇曾经最宠爱的妃子, 出于儿子的孝心考虑, 宗政清琪特地让升为太贵妃的蒋氏给成庆帝侍疾,这个宫殿中,每天都有万俟兰和宗政清琪的耳目盯着她, 在其他妃嫔对太上皇避之不及的时候,蒋贵太妃却不得不忍着心里的怒火, 伺候成庆帝这个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的老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上皇彻底没希望了, 即便小皇帝再孝顺,也不能掩盖这个男人成了需要人端屎端尿的残废这个事实。
    宫里许多妃嫔尚且年轻,有孩子的还有个奔头, 那些没孩子, 又没承过几次宠的妃嫔都快恨死成庆帝了, 哪里还会愿意见他, 伺候他。
    还有平太贵人和德太妃这两位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在得知了儿子的死讯后,精气神就被抽光了,在这深宫之中,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颐和宫不大,成庆帝的妃子却不少,小小的宫殿显得格外拥簇,往日独居一宫妃嫔此刻只能跟一些贵人常在挤几间耳房,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几番消减,因为人多地方小,争端不免也多了,反正都成了昨日黄花,往日等级分明的妃嫔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终日吵闹,没个消停。
    “啊啊——”
    此时成庆帝的寝殿内一股屎尿的臭味,诺大的宫殿里,居然还没一个宫女太监伺候,唯独蒋凤娇站在阴影处,看着那个不断哀嚎,满脸痛恨地看着她的帝王。
    要说蒋凤娇最恨的是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的晏褚的话,第二恨的,一定是成庆帝没跑了。
    要不是对方宠幸萧褚,扶植了这么一个养不熟的宦官,她怎么可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不是对方在最后关头,将皇位留给了万俟兰那个贱人的儿子,现在她就是太后,住在懿宁宫,享受命妇参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的女人就该是她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仰人鼻息,还因为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付那些人,终日心惊胆战。
    这一切,是萧褚带给她的,也是成庆帝带给她的。
    因此在颐和宫的这些时光里,蒋凤娇就没让成庆帝过过一天好日子。
    相比日暮西山的太上皇,宫女太监们显然更愿意讨好她这个诞有二皇子的太贵妃,更何况成庆帝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就算想告状也没法开口,只要表面功夫做得好,新皇和太后又怎么会知道他遭了什么罪,为他惩罚这些不尽心的宫人。
    现在除了裸露出来的肌肤,成庆帝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多数伤口都是蒋凤娇用针扎的,足够疼,却只在肌肤表皮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针眼,过几天,这个伤口又会消退。
    对于成庆帝来说,在颐和宫的这几个月,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现在,更让他绝望的就是蒋凤娇所说的前朝有人敲响了鸣冤鼓,告状之人是二十三年前就该死在那场灭门惨祸中的晏昭南的长子晏褚,他状告的人,就是他这个已经成了太上皇的曾经的帝王。
    “啊——啊啊——”
    成庆帝只能费尽的嘶吼,什么晏褚,一定是萧褚安排的,他不就是晏昭南的长子吗,怎么还能跑出第二个晏褚来。
    对方狼子野心,而他的儿子居然任由对方的摆布,将这件隐秘的事广而告之,等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了这件事,他岂不是要成为史书上有名的昏君,受万民唾弃。
    “啧啧啧,是不是很生气?”
    蒋凤娇特地传这个消息过来,就是为了看成庆帝气疯的样子,她离床榻的位置远远的,因为这样闻到的味道才能不那么刺鼻。
    一开始,宫里伺候的宫人还算勤快,毕竟成庆帝就算瘫痪了,那也还是个帝皇,可眼看着太后和皇上只在太上皇迁宫的时候来过一次,之后只是偶尔让宫里的人过来瞧瞧,那些在颐和宫伺候的宫人就开始不尽心了。
    成庆帝的日子开始难熬起来,除了要承受来自蒋凤娇的折磨,还要忍受屎尿拉了一床,却无人帮他更换的痛苦。
    现在天寒,即便屋里烧了炭火,濡湿的被褥依旧能刺的人骨头泛疼,成庆帝的后背一片冻伤的疮口,宫人也怕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到时候太后和皇帝再不在意太上皇也一定会追究,这才稍稍改变了一下做法,每天都来帮他换两次床铺垫子,剩余时候他要是拉了尿了,也只能忍着。
    堂堂皇帝,沦落到这个境界,恐怕史书上除了亡国之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蒋凤娇掩了掩鼻子,看着成庆帝的眼神无比嫌弃。
    “这就是你挑的好儿子,帮着外人来对付你,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阉狗才是他亲爹呢。”蒋凤娇算是明白了,凭她的心计以及实力,和萧褚斗,被他玩死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只要她乖乖的,等她的皇儿成年后分封出去,她还能当一个王太妃。
    所以她有再大的恨意都只能忍着,把一切都发泄到成庆帝的头上。
    “啊啊——呕——”
    成庆帝气的肠胃翻涌,把早上喝的那些凉粥统统都吐了出来。
    屎尿的味道加上呕吐物的酸臭味,蒋凤娇恶心地耸了耸肩,看着浸泡在一堆秽物里的成庆帝,觉得今日份的怒火算是了了,也懒得再看那难以入目的画面,娇笑着离开。
    ******
    “啊啊——”
    成庆帝还沉浸在蒋凤娇带来的消息的愤怒中,就看到一群陌生长相地宫人出现在了他的寝殿里。
    那些人一个个都木板着脸,将他从那堆秽物中捞出,然后帮他沐浴,洗发,涂上润肤的脂膏,换上干净的衣袍,全身上下,都仔细打理了一番。
    因为他的脸色憔悴,那些人还拿出一些女人用的脂粉,帮他掩盖气色,使他看上去肌肤红润,如同常人无异。
    成庆帝不能反抗那些人的动作,他心里已经隐隐猜测到,是谁派他们来的,那些人又会带他到哪里去。
    “啊——啊啊——”
    他只能哑着嗓子咆哮,那个不孝子,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有一个背负骂名的父君,对他来说难道是什么好事不成,自古以来哪有儿子审判老子的,他这么做,是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萧褚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但是成庆帝知道,自己更多的还是惊慌,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完了。
    *****
    金銮殿上,太上皇的位置和龙椅并肩,即便成庆帝是今天的审判对象,只要他还是太上皇,他就依旧能坐在那个位置。
    朝堂上一些经历过二十多年前那桩灭门惨案的老臣心情复杂地看着龙椅旁的那个干瘦的老人,对方眼里的狠辣和疯狂,让所有大臣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恐怕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是正确的,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将晏家的人杀干净吧。
    那个自称是晏褚的人在太医的精心救治下,身上的伤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随着他的证据一件件被呈上来,当初那桩惨案孰是孰非,已经很清楚了。
    除了成庆帝徒劳无力的呻吟咆哮,所有人心里都对这个案子有了定论。
    “萧都督。”
    宗政清琪看着堆叠在桌案上的一堆罪证,感受着成庆帝的视线,如芒在背。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他真的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审判他的父皇吗?
    小皇帝缩到了乌龟壳里,想把这一切交给萧褚处置。
    “陛下,这只是你亲政的第一步。”晏褚摇了摇头,并没有要替小皇帝做决定的意思。
    他的眼神就那么轻飘飘地看着宗政清琪,却给宗政清琪带来了无比的压力。
    宗政清琪咬了咬牙,萧褚话里透露出来的未尽之意是他一直想要的,他知道如果自己选择为了皇族的颜面选择蒙蔽世人,那个男人会怎样看他?
    恢复晏氏一族的名誉,让太上皇下罪己诏,这已经是必然的事了。
    “啊啊——噗——”
    成庆帝何尝看不出小皇帝的妥协,事到如今,他终于忍不住,哆嗦着身体,喷出一口鲜血,直勾勾瞪着萧褚的方向。
    夺去他的江山,让他被自己最宠爱的女人折磨,现在又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将自己打入罪不可赦的地狱。
    他让他活着,只是为了让他体验更多生不如死的绝望。
    萧褚,他果然够毒!
    第265章 变态厂公
    “关于澜省灾后处理事宜, 第一批救济粮已经送到,想来可以在短时间内平息当地百姓的慌乱, 当初修建的大坝已经被春汛洪水冲垮, 与其增收劳役,不如考虑以工代赈,通过发放救济粮和银钱鼓励灾民参与到灾后重建, 既能减少增加劳役带来的民怨声,也能减少灾乱时期当地百姓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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