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许清嘉拿着剩下来的西瓜皮去喂兔子,这可是她的宝贝,一天不看它三五次睡不香。
    “一只,两只,三只……八只。”数得许清嘉眼睛都弯了起来。
    之前怀孕那只母兔子八天前生了,一共生了五只小兔子,其中一只没养活,其余四只已经活蹦乱跳,透着股机灵劲。
    为了提高成活率,她还特意让许向华又搭了一层棚子,把一家五口单独分了出来。另一只母兔也成功怀孕,不用一个月,她的兔子数量就能变成两位数,到时候就该分一些到村子里去养,要不挤不下。
    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许清嘉喜滋滋站起来,正见许向华从许家康屋子里出来,眉头轻轻皱着,不禁好奇。
    迎着女儿疑惑的目光,许向华走了过来,瞅一眼棚子里的兔子,心情好转几分:“等这几只小的再大一点就放到村子里去养。”
    难为她还真把自己这些小东西给养活了,还养得挺好。
    许清嘉点点头,又有点担心的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沉吟了下,许向华道:“你二伯今天打电话过来,大概半个月后他回来。”
    许清嘉心念一动:“一个人回来?”
    许向华拿大掌按按她的脑袋,小人精:“一家四口都回来。”
    许向军和第二任妻子文婷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许文诗十二岁,儿子许家磊九岁。这回倒是破天荒了,居然都回来了。
    许清嘉沉默下来,不由心疼许家康,忽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二伯这次回来是不是想把二哥带走?”她记得之前的电话里提起过这回事,就是被许家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许向华嗯了一声,许向军想把许家康接过去,可许家康不乐意。搁谁也不能一口同意啊,十五年都没怎么这儿八经的相处过,冷不丁就要把人给接过去,一下子孩子哪能接受。
    又不是在这里过不下去,他和秦慧如都拿许家康当半个儿子养。家里两个小的,也拿他当亲哥哥,虽然不是亲的,却比那边亲的还亲近。
    不过许向军想把儿子接到身边弥补的心情,他也能理解,这父子俩之间就是一笔糊涂账,他是管不了了,也不想管,反正看许家康自己的意思。
    “这事儿主动权决定权在你二哥手上。”许向华道:“这两天哥哥可能心情不好,你多哄着他一点。”
    许清嘉郑重点头。
    她哄人的方式十分别出心裁,她把许家康拉到兔子棚前,激动难耐地问他:“现在一只兔子私下能卖多少钱?”
    这可是许家康的拿手活,他就喜欢去黑市上淘东西。放暑假之后,家里的采买大权就被他接过来一大半,他四叔还专门给了他五十块钱的经费,让他遇上有人在卖好东西,赶紧下手。
    “得分处没处理过的,”许家康顿时眉飞色舞,伸手一指兔子:“这样子直接拿出去也就一块二或者一块三一斤。去了皮毛去了内脏能卖到两块多,要是遇上冤大头,卖三块都行。”
    “那我不是要发财了!”许清嘉欢呼,两只眼睛亮了起来,比晚上的星星还亮。
    许家康好笑:“这么几只兔子你就想发财了。”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妹妹还是个小财迷。
    “为什么不可以。”许清嘉一脸的理所当然,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咱们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只有四只兔子。现在两个月都没到,我就有八只兔子了。还有一只母兔也怀孕了,再过大半个月,也许还能给我生五只小兔子。那我不就有十三只兔子了。等小兔子都长大了,还能接着生小兔子,等过年的时候我不就有好几十只兔子了。”
    许清嘉感慨:“能卖多少钱啊!”数学题误她,凭啥一胎只能生两只,明明能生五只的。她还找有经验的老人问了,刚成年的兔子生的少,壮年期的兔子,一胎八。九只都是有的。
    许家康脑子活数学好啊,噼里啪啦心算一回,眼睛啪一下亮了,目光炯炯地望着棚子里的兔子。目光太过灼热,以至于几只兔子不安的往里面躲了躲。
    之前只当小丫头玩,他还真没深想,今儿一想许家康脸上的笑容放大又放大,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大堆钱在他招手,末了他拍着胸脯道:“到时候哥哥给你去卖,专门找冤大头卖。”
    许清嘉一脸的天真无邪:“卖了钱咱们就去买好吃的。”
    “买买买,想吃什么买什么。”许家康豪情万丈。
    顿时变得干劲十足,第二天勤勤恳恳跟着许清嘉去割草,之前他割草只是为了吃肉,现在是为了挣钱,动力翻了一倍。至于那几个人,回来就回来呗,爱咋咋滴。
    许清嘉见他又恢复了活力,不禁好笑,她之前就发现这个哥哥就是个小财迷。
    半个月后,许向军一家如期而至,这一天许向华休息,便去县城客运站接人。
    许家康面无表情的坐在堂屋里,柜子上的电视机正在放一部老电影,许家阳看得津津有味,他却是神游天外。
    四叔出门的时候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去,他才不去,又不是没有脚走不了路。
    正当时,院子里传来动静,许清嘉扭头往外看,便见许向华带着几个人回来了。走在他身边之人便是许向军,两人不愧是兄弟,模样有五分像,都是高大硬朗那一型。许向军一身军便装,看上去格外威严凛然。
    后面跟着一位同样身穿绿色军便装的陌生女子,还有两个孩子。
    说来也是唏嘘,文婷嫁给许向军十三年,除了刚结婚那年回过老家,这是第二次来崇县。两个孩子则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许清嘉拉拉许家康的袖子,这么大的动静再装听不见就有点明显了啊,幼稚!
    没见许家阳都好奇的站了起来。
    幼稚的许家康歪了歪嘴,还是没有站起来。
    那边许向华已经把人迎进堂屋,秦慧如也从厨房里端来切好的西瓜,正好消暑解渴。
    九个人站在堂屋里,顿时显得挤挤挨挨起来。
    许向军看着两年未见的儿子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哪怕儿子冷着脸,他也不以为然。
    文婷的表情就有些微妙的尴尬了。
    许文诗和许家磊姐弟俩带着初到陌生地的拘谨。
    许向华朝许家康使了个眼色。
    许家康这才开了尊口,语气平平的喊了一声爸,然后就完了,把旁边的文婷和一双弟妹忽视了个彻底。
    文婷脸上的尴尬掩都掩不住,便是许文诗也跟着局促起来,她看了一眼父母,忐忑的喊了一声:“哥哥。”又推了推还不在状态的弟弟。
    许家磊愣了下,才喊道:“哥哥。”
    许家康瞅了瞅两个小的,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冷。
    许向军的表情有些无奈,无奈之中掺杂着一点苦涩,都是他造的孽。
    他主动靠近许家康几步,将表情放柔,这模样要是被他手下的兵看见了,非得跌掉下巴,活阎王居然能这么和蔼可亲。
    许向军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欣慰:“长高长壮不少,再过两年都快比我高了。”
    许家康身体僵了僵,表情别扭极了。
    “男孩子高一点体面。”一旁的文婷笑着附和,神情中带着一丝讨好。
    许家康刚刚略有些缓和的神情,瞬间又结冰。
    这场面弄的许向华都觉尴尬了,他打圆场:“嘉嘉阳阳,这是你们二伯二伯母,还有诗诗和小磊。”
    许清嘉和许家阳便乖巧换人,许清嘉态度不多热情倒也没失礼,他哪能背叛许家康啊,对吧!
    许清嘉则是纯粹的好奇了,就是打冒出来的姐姐哥哥?
    “嘉嘉阳阳越来越漂亮了。”许向军放柔了语气道,两个小侄儿娇娇嫩嫩的,让人觉得大声点儿就能吓到他们。
    许清嘉腼腆的笑了笑,许家阳害羞的往许清嘉身后躲了躲,他在陌生人面前就这样,混熟了便开始闹腾。
    文婷连忙从行李箱里面掏出礼物缓和气氛。
    许向华是两条内供烟,秦慧如是一块丝绸,许清嘉是一套精致文具,许家阳是一套积木玩具。
    许家康的礼物一块腕表,许清嘉瞄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进口货。
    此外还有一大袋的新疆特产,核桃,红枣,葡萄干……
    手表,许家康没有伸手接。
    文婷手勉强保持住微笑,将手表盒轻轻放在桌子上。
    许清嘉目光从手表盒,移到面无表情地许家康身上,又移到强笑的文婷脸上。
    对于这个伯母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听说,多是听孙秀花说,孙秀花对这个儿媳妇可没有什么好话。
    单单七年前,许向军把许家康接到新疆,一个月不到他就给许向华打电话哭着喊着要回来,这一桩事就足够孙秀花讨厌这个儿媳妇了。
    许向军看了看许家康,直接拿起手表说道:“这表是我托了不少关系才买到的,作为你这次期末考试的奖励。爸爸希望你能珍惜时间,好好学习。”
    祝福是美好的,可对于厌学儿童许家康来说,这话跟个诅咒似的。
    许家康扭了扭脸。
    许清嘉觉得这二伯还不算太糊涂,没傻乎乎说什么这是你阿姨给你买的。
    阿姨买的,许家康分分钟能给他甩出去的。
    许向军低头整了整表带,抓起许家康的手就往上带。
    许家康挣了两下没挣脱,他是比同龄人高大健壮,可在野战部队出身的许向军眼里,那点子力道根本不够看。
    “挺合适,带上表看着都像个大人了。”许向军满脸欣慰,就像一个吾家有子初长成的父亲。
    顶着儿子的冷脸,依旧能神情自若的自说自话,只能说不愧是能当团长的男人。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对于许向军的感慨, 许家康的反应就是嘴角一扯, 表情不无讽刺。
    许清嘉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这父子,还有后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关系这么僵。
    许向军不着痕地叹了一声, 他知道,儿子到底是在怪他, 也有理由怪他。
    儿子长这么大, 除了钱外,他没有尽到过一丝父亲的责任。七年前原本有机会弥补,不想反倒彻底伤了他的心, 把孩子推的更远。
    七年前儿子愿意跟他走,后来他再也没有松过口, 可许向军还是想试试看。
    夫妻这么多年, 别人看不出来,文婷哪能察觉不到许向军的无力和沮丧,她抿了抿嘴角, 嘴里泛起苦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当年她和许向军处对象前,就知道许向军在乡下结过婚,老婆死了, 还有个儿子。家人朋友都劝她别往火坑里跳, 可她是真的喜欢许向军。
    她和许向军是在军区医院认识的, 他带人在边境线上追到了一伙差点就成功越境的敌特, 避免了一份极为重要的情报泄露。却因为救手下的兵而受了重伤,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就是军区医院的护士,负责照顾他。照顾着照顾着,不知不觉就上了心,鼓足勇气倒追他。
    许向军告诉她,他在老家有孩子,以后肯定会把孩子接过来,要是跟他在一块,进门就得当后妈,让她考虑清楚。
    文婷想,自己当年果然是太年轻了,竟然觉得做后妈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略作犹豫挣扎就这么一口应了下来。
    两人处了半年,随后打了结婚报告。他们都是部队系统的,许向军参军以来表现突出,又刚立下一等功,还升了副连职,所以婚后马上就分到一套两居室。
    搬进新家没多久,他们便请假回崇县,既是新媳妇认人,也是为了接许家康走。
    然而直到真正看见许家康之后,她才意识到做后妈意味着什么。
    许家康才两岁多一点,那么小小一个,吃喝拉撒睡都需要人照顾,还轻不得重不得,稍有不是,就会有人说,后妈就是后妈。
    她怕了,恰逢诊出身孕,她便和许向军说,她怀着孕没法照顾孩子,不如等她生产之后,再来接许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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