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的眼泪,让东方卓更为担心。他临时更改了目的地,并吩咐司机开快点,还空出一只手打行动电话要人准备好房间、叫好医生等着。
    十分钟后,他们的车停在私人公寓的独立的小院中。
    这时候的叶梅,正窝在东方卓的腿上,手抓着他的前襟,将泪痕未干的略显苍白的侧脸贴在他的前胸,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东方卓叫住准备下车去开门的司机,让司机把他放在车里备用的西装外套拿过来。他先用西装外套把睡着的人包好,这才抱着人下车。
    出来迎接的东方矢看到东方卓怀里抱着个人下来,挑了一下好看的眉,让出门口的位置站在一边,“这是?”
    东方卓把人抱稳,边进门边说,“你嫂子。”
    东方矢的妈妈,东方卓的三婶儿诧异地站在玄关处,原本要问出口的话一下惊飞了。
    东方卓抱着人站定,“三婶,打扰了,不知道房间有没有准备好?”
    三婶儿回神,尴尬地笑,“准备好了,在这边,三婶儿带你去。”
    一楼宽敞的一间卧室,东方卓在三婶儿的帮助下把叶梅轻放到床上,拿开盖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替她盖好被子。
    三婶儿不无好奇地猛盯叶梅的脸,发现床上熟睡的女子明显哭过的样子,更为好奇起来。她想着,不会是阿卓的样子太凶,把这个女子弄哭的吧?她能不好奇吗?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什么时候见过东方卓曾这样温柔地看一个女人,照顾一个女人。
    三婶儿心里在想什么实在太明显,东方卓心里尴尬,但表面上仍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三婶儿,这是我妻子叶梅,刚才她受到一点惊吓,可能要打扰三婶儿半天了。”
    三婶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阿卓的冰脸和毒嘴,很容易吓哭年轻的女子,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只是,阿卓把妻子弄哭,这可不太好。三婶儿犹豫着要不要劝他几句的时候,东方矢轻敲一下门,对着门内人说大夫到了。
    许久不见的聂大夫迈着方步起来,声音不高不低地问,“是谁生病了?你们竟敢把刚睡下的老头子从床上挖起来,胆子不……”他话说一半,看清站在床边的高大男人是谁后,立刻正了正脸色,“卓少爷,病人是哪位?”
    东方卓看到请到的医生是他,弯腰把叶梅的一只手腕拿出被子,向旁边让开一步,“我妻子病了,请聂叔叔帮忙看一下。”
    居然是当家少夫人,聂大夫不敢怠慢,挽好身上唐装的袖子,坐在女佣搬来的椅子上,伸手,给床上的人把脉。一分钟后,他先是点头,再摇头,弄得大家是一头雾水。他收回手,示意换另一只手。
    东方卓把叶梅的这只手放回被子里,再去抓出她的另一只手,以眼神寻问聂大夫,他这个大夫是不是挪到床的另一边去坐比较得劲儿。
    聂大夫摇头,让东方卓扶好叶梅的手,探手把脉。又一分钟,他收回手,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问东方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卓少爷想要先听哪一个?”
    东方卓心里忐忑,却对眼前这个爱装模作样的老头子很是不满地冷眼瞪过去,“有差别吗?无论好坏总是要说的,前一秒和后一秒的事情您也计较。”
    居然被个晚辈损了,但这个晚辈如果是东方卓的话,说句实话,他这个一代名医还真就只能认倒霉了。他摆出大家派头,先是清了清嗓子,伸手。
    女佣不知所以。满头黑线的东方矢只能自己上手,端来一杯热茶恭敬地递过去。
    聂大夫递给东方矢“你很不错,有前途”的一眼,抿了一口茶水,将杯子还给东方矢。沉吟片刻,这才说话,“夫人的体寒之症……”声音拉那么长,没了。
    如果不是他的医术高明,如果他不是长辈,东方卓恨不能立刻将这个故意拿乔的臭老头子一巴掌拍在地上。
    东方矢和三婶儿在一旁一脸同情地盯住就快发火儿的东方卓,母子俩人很有默契地后退两步,选择了安全的距离。
    聂大夫很想再抻一会儿,但旁边冒火的眼神杀伤力太强,所以他一时抻不下去,只能继续。“夫人的体寒之症需要慢慢调理,需要长期、大量地服药,这是个坏消息。不过,当前这个还不是最要紧的,咳。”他又清嗓子。
    东方卓握拳,有股杀人的冲动。
    聂大夫意识到不好,及时站起来,忙说:“恭喜当家人,夫人有喜了。”
    闻言,东方卓神色木然,像一尊没有表情变化的雕像。
    聂大夫在心里暗骂臭小子反应太差劲儿,说:“卓少爷就要当爸爸了,恭喜。不过,夫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影响了胎儿的稳定,我这就开一副安胎、安神的中药,等下谁去熬一下,再趁热让夫人服下。”
    三婶儿比自己怀孩子还高兴,“阿卓,恭喜你要当爸爸了,呵呵……”“聂大夫,这熬药的事交给我,我有经验,我来。”
    东方矢却露出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眼神在木然的东方卓和睡着的叶梅之间游移。
    聂大夫有点小受伤,这里除了老三的媳妇(指三婶儿),居然没个人搭理自己,尤其是晋升为准爸爸的卓少爷。他眼珠儿一转,立马有了主意。有什么关系,准爸爸这里受不到重视,他去找个会重视的所在去,于是乐呵呵地叫上老三的媳妇跟着自己出来。
    东方矢大着胆子碰了一下东方卓,“大哥,你不会是在发呆吧!”人家不理自己,于是他再次看向床上的人,“真奇怪,还以为你们一直在人前故意演戏,扮恩爱夫妻骗大家的,没想到你们来了个假戏真做,连孩子都有了。这也勉强就是个清秀佳人而已,没想到大哥能看上眼,还让她怀了孕,有点意思。”
    东方卓已经恢复正常了,拿冷眼瞪没眼力见儿还赖在这里的男人,尤其是这个男人特别没眼光说他老婆勉强是清秀佳人的时候,心里很是不爽。
    东方矢还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变化,摸着下巴,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见解,“有点意思,一个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的人,突然有了老婆,这个老婆还是从契约开始的。契约老婆,契约儿子或女儿,真有意思。等本少爷玩儿够了,也娶个契约老婆试试。”
    东方卓微笑,但笑不达眼底,大手按上他的右肩,“阿矢,大哥很久没替你松松筋骨了,很怀念是吗?”
    东方矢一个激灵,用左手慢慢推开他的手,后退,再后退,并一本正经地说:“大哥,你先陪着大嫂,我去给爷爷奶奶报信,顺便看看药熬得如何了。”话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口,他迅速退出去,带上门。撤退成功,他靠在卧室外的墙上擦了擦汗,心道好险。他会这么怕,那是有理由的。他在心中默念: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该走的人都走了,东方卓动作轻缓地坐到床沿,伸出一指轻柔地、细细地描绘她的眉眼。他盼了许久的他们的孩子,终于来了。或许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太强烈,使他激动得手指开始微微的颤抖。
    她动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可能会影响她的休息,忙收回手,看到她没有醒来的迹象,舒了口气,站起来,开始在地上来回地踱步,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醒了,知道自己怀孕了会不会不高兴?她如果不想生孩子怎么办?应该不会,她或许非常喜欢孩子也说不定。等等,刚才聂大夫是怎么说的,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他一刻也呆不住了,回身替叶梅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
    这时候聂大夫正坐在客厅讲手机,“哈哈……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以在你那堆宝贝里任选一样东西当谢礼。”“放心吧,我会亲自给你孙媳妇配药,两个月,不,一个半月,我老聂肯定把她的身体调理得健健康康的。”
    从叶梅房间里出来的东方卓问三婶儿,“阿矢去哪里了?”
    三婶儿笑笑说,“他拿着聂大夫开的单子,去聂大夫的诊所取药了。别担心,再有几分钟就回来了。”
    聂大夫对着手机说了句,“这就给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东方卓,“卓少爷,你爷爷有事和你说。”
    东方卓接过来,“爷爷。”
    “阿卓,公司的事尽量分派给下边的人去做,下边的人如果不可信,你从其他兄弟里调一个人过去帮你。你媳妇的情况现在不稳定,你多抽出点时间陪她安胎。”
    东方卓:“是,爷爷。”
    “聂老头子那边爷爷已经说好了,他不把你媳妇的身体调养好不会离开巴黎。最近你身边杂鱼太多,爷爷让阿雅再派两个人过去帮你。”
    东方卓:“爷爷,雅先生那边就不要惊动了。您也别总操心这边的事,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爷爷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可担……老太婆,住手……”
    “阿卓,是奶奶呀!”抢话筒成功,奶奶抱着话筒笑呵呵地说道。
    东方卓:“奶奶。”
    “呵呵……奶奶听说了,奶奶的乖孙媳妇有了,呵呵……等下奶奶准备准备,坐明天的飞机过去看你们。孙媳妇是第一胎,肯定会很紧张。奶奶有经验,奶奶过去可以陪她聊女人的体已话,顺便把我的经验传授给她。”
    东方卓:“奶奶,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么远的旅程,身体会吃不消的。这样,等叶梅的身体状况稳定了,我们回去看您。”
    “不行,不行,孕妇最好不要坐飞机,会累坏的。奶奶结实着呢!明天就出发,就这样说定了。”讲完自己想讲的,奶奶果断地放下话筒,理都不理冷着脸的爷爷,乐呵呵地去了厨房,冲着里面喊,“许管家,快点出来把我前几年收藏起来的老人参找出来。还有厨娘,你们家亲戚是不是养的土鸡,快打电话让送来两只。明天都带上,送给孙媳妇补身子。”
    正在和厨房对单子的许管家应声出来,去找老人参。厨娘喊了一声“好嘞”,跑去找电话,要乡下那边赶紧送过来。
    爷爷摇着轮椅过来,“老太婆,你消停消停吧!谁家飞机也不让你带活鸡。”
    奶奶很惊讶,“不让带活鸡?这都什么破航空公司,赶明儿个让咱家阿卓开个能带鸡的航空公司。”
    爷爷立马无语。
    奶奶想起老五家的媳妇很会保养那一套,于是跑去打电话,“五媳妇啊,阿卓媳妇有了,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补身子的好东西?”“是,是,妈很高兴,让阿翔也抓紧,都老大不小了,怎么都不愿意娶媳妇?”“好,好,给妈这就送来。”
    爷爷敲了敲拐杖,“管家。”
    徐管家挥汗如雨地跑进来,“老爷,什么事?”
    爷爷:“去,把我收藏三十年的陈酿挖出来,明天给阿卓空运过去。”
    徐管家忍不住提醒,“老爷,酒水,飞机上不让带。”
    爷爷递给徐管家你是笨蛋的一眼,“东方家的私人飞机是白吃油的吗?关键时刻不用,什么时候用?”
    徐管家颠儿颠儿地找人、找锹,要把温室花棚地底埋了三十年的沉年好酒挖出来。他一边指挥人挖,一边嘀咕: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老人参,又是陈酿的,这可都是老爷、老夫人的宝贝。
    女佣从旁边经过,告诉他卓少爷那边传来好消息,老爷、老夫人就快抱曾孙了。
    徐管家一听急了,催促所有人动作都快点。把酒坛子挖出来,他亲自盯着让人小心地放进存放贵重物品的储藏室,之后跑到客厅,站定,“老夫人,少夫人喜欢什么颜色?”
    奶奶愣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管家,“卓少爷要添丁了,宅子里该准备婴儿房了。墙要什么颜色,窗帘要什么颜色,曾少爷的小床要什么颜色,曾少爷的小被子、小毯子、小衣服,还有尿布,通通都要准备。少夫人是功臣,就按少夫人喜欢的颜色来准备是不是好点?”
    奶奶激动了,手舞足蹈地跑去把所有在z市当了妈妈的东方家女眷全部招集过来,准备开一次关于照顾孕妇和装修婴儿房的座谈会。
    z市这边为了未出世的孩子忙乱。巴黎这边为丢了一个大活人而乱成了一锅粥。
    东方卓向聂大夫请教完一些注意事项,三婶儿那边药也弄好了。东方卓端着药进房,准备亲自喂老婆喝药。他推开门进屋,一床被子掉了地,床上的人却不见了。他以为她去了卫生间,放下手里的药碗去敲房间附带的卫生间,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推开卫生间,里边居然没人。
    他意识到不对,仔细观察房间内的情况,摆设没有异常,他走过去拣地上的被子,下边露出叶梅的鞋子。鞋在,人却不见了,而且他们坐在客厅,根本没有看到叶梅出去。他扔下手中的被子,几个大步冲到窗口,一推,窗户开了。冬天,谁家的窗户都会关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会傻得去把窗户虚掩上,让冷风往里灌的。
    这里是一楼,这个窗户还是北面的窗户,有心人想要进来提前计划好并不难。他骂了一句该死,看着窗外的情况,大喊东方矢的名字。
    东方矢在第一时间冲进来,“怎么了?大哥。”
    东方卓回头,“赶紧招集人手,你大嫂不见了。出了这个窗户,会通向哪里?”
    其实进门的时候,东方矢也意识到不对了。被子在地,床上没人,窗户大开,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同样骂了一句该死,告诉东方卓从这个窗户出去,跳过后墙,就是一条单向的柏油路。
    他话音刚落,东方卓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东方矢暗叫一声不好,跟着跳出去,紧紧追在东方卓身后跑的同时,迅速通知各组人马全员出动。
    东方卓翻出窗后,跑步过去起跳,一手攀住墙头,轻松跳过两米多高的墙,落到地上,左右查看,留神注意柏油路上留下的新车痕。
    司机先生闻讯把车开了过来,前来汇合的高跟着从墙里跳出来。
    聂大夫站在墙里喊,“卓少爷,老三媳妇说了,家里女佣的制服塞在床底下,女佣不见了。”
    东方卓抬头,冰冷的视线望向西北方向,“追。”说罢,上车。
    司机先生脚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高跳回院中,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停在前面的车旁,上车,发动车子,去追东方卓的车。
    东方矢暴怒,什么黑道、白道的,所有在他掌控中的势力全部调出来,势要将该死的吃里扒外的女佣和女佣的共犯抓回来折磨得生不如死。但他也知道,现在至关重要的是,要救回刚被查出怀孕的大嫂。大嫂没救回来前,折磨谁、杀谁的,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接到消息的东方庸。安顿好妻女,带上武器,穿着防弹衣出门。儒雅的大学教授,瞬间变身为战场上的修罗。
    东方矢的哥哥和父亲,接到消息扔下手中的工作迅速赶回家中,一是保护家人,二是勘察现场,希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帮助在外边奔波寻人的众家人。
    事关重大,连警方都被惊动,派出了大批警员进行全城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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