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貌似和谐,可怎么觉得,空气里有股较劲的意味?
    坐在车上,珍娘看了看周围:明显这是一辆装货的大车,除了正对车门处有一条小小的条凳,四周都放满了装满粮食的麻袋,挤挤壤壤的,让人连平放双腿的地方也没有。
    而那个面无表情的秋大厨,则同样挤挤攘攘的,以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姿势,坐在她身边。
    自然条凳上是没有位置了,他只有坐在麻袋上,从这一点看来,他似乎是很有君子风度的,将唯一的座位让给了珍娘。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马车行驶在村道上,颠簸不平的路面,让车上人不停地左跌右倒,免不得的,两位同行者,身体上便有些不大不小的接触。
    车外,明明有空位的,珍娘心想。
    上回也是坐车,坐文亦童的车,人家就体贴得多,晓得要去外头避嫌。
    您老人家倒好,偏要守在我身力,怕我偷粮食是怎的?!
    秋子固则毫无拘束之感,不过他不看珍娘,微微阖目,养神定气。
    珍娘忍不住偷瞄他一眼,见对方老僧入定似的,白肤青鬓,眉眼不比张开时冷清,却更淡然了,葱茏淡然,让人想起江南四月烟雨的天气,虽平淡却是极有风情的。
    身体坐得笔直,端挺如剑,薄透的布衣下,绷紧处隐约可见肌肉。
    珍娘心里一动,他是不是暗中控制着,竭力不碰到自己的身体?
    这样看来,此人又不是全然没有君子品性的了。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去到车外呢?
    车轮忽然撞上一块石头,整个大车身体倒向一侧,珍娘思想开小差,突如其来的冲撞让她惊叫一声,情不自禁倒向右边。
    右边,正是秋子固所在的位置。
    一双硬而有力的双手,轻轻将她托回了原位。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刚沾上她的身体便立刻松手,仿佛蜻蜓点水,又如凤蝶穿花。
    珍娘大窘,继而大怒。
    这什么意思?嫌弃我?!
    我身上有毒?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非得守在这里?
    秋子固依旧只管闭着眼睛,不看,不理。
    魔障。
    他想,果然是魔障。
    为什么这车夫每回跟自己出来,都不能换件干净衣服?
    破点烂点都不怕,秋子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股子又酸又馊几辈子没洗过,难得洗一回却放在雨天里阴干的味道,实在让洁癖重症患者,秋子固先生忍受不了!
    要不然自己也能在外头赏赏风景了!
    本来他根本不想绕进木匠家里,更不可能带什么人回程,社交于他,等同废话。
    可鬼使神差的,那孩子说了茶楼掌柜四个字,于是同样鬼使神差的,秋子固掉转了车头。
    自己作的孽自己受,秋子固心想,放在眼下自己身上来看,真是一点不错。
    他知道,珍娘可能心里有数,自己是输给她的那个人,也是曾闯过她家门的那个人,,因此尴尬,因此故意对她视而不见。
    可这该死的车!
    该死的路!
    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顺心畅意些!
    可不能被她看成登徒子!
    所以秋子固才身姿端挺,所以秋子固才闭目养神。
    可车夫太不给力,刚才那一偏,到底还是毁了秋子固一路过来的努力。
    本能之下,他出手相助。
    过后立刻后悔,却迟了。
    既然她是魔障,自己的手沾上了会不会有问题?
    一向以来,秋子固都不让女人进厨房,这是习惯,也是师傅传下来的遗训。
    因此他洁身自好,因此他避讳女人。
    可今儿算是完了。
    珍娘斜眼看秋子固:“谢谢!”
    对方不答,睡着了似的。
    珍娘恼羞成怒:“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既然防我跟防贼似的,为什么又偏带上我走?你停车,我要下去,我才不受这气!”
    秋子固困惑地睁开眼睛:“谁给你气受?为什么要下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到位了,也就是你,换成别人,当我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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