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啸早上穿了件白衬衫,下面穿着卡其绿的休闲长裤,用昨晚江偌给他的钱,打车去了博陆控股总部。
    出租车在上下车点停下,程啸掏出包里的通行证往脖子上一套,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手里抱着个蓝色文件夹,宛如公司某部门的程序员,在安保人员的注视下大摇大摆进了大门。
    从大门到电梯,凭一张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上了总裁办公室的楼层。
    将书包扔进安全通道的门后,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有秘书部门的人看见他,问:“你找谁?”
    程啸应付自如,将文件挡在身前,沉着冷静说:“找陆总,交个文件。”
    员工看见他脖子上工作证的挂带,没说什么,只是多嘴告诉他:“陆总马上有个会,你最好快点,不然只有开完会再来了。”
    程啸笑着说谢谢。
    那员工偷偷笑,看着他的背影跟后面凑上来的同事嘀咕,“公司什么时候招了这么个帅哥,看起来好嫩,跟学生似的。”
    “可能就是长得嫩,刚毕业的哪有资格上来见领导。”
    话音刚落,就听见走远的程啸中气十足低喝了一声,“陆淮深!”
    陆淮深彼时刚从办公室里出来,裴绍跟另一个女秘书跟上去,各自拿着负责的文件资料等东西,往会议室方向去。
    忽然一声喝,那声音听起来一副要干仗的架势,裴绍应激反应强烈,以为有人闹事,一个闪身站到了陆淮深面前。
    女秘书则是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往陆淮深身后退。
    陆淮深看见那一脸狠色的毛头小子,那样子在他眼里就是一张牙舞爪的小孩儿,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让开。”陆淮深示意裴绍。
    裴绍犹犹豫豫看了他一眼,退到一旁。
    程啸一步步走过来,步伐不紊不乱,脸上表情透着成年人的坚毅,多了一股冲劲,目的明显,直冲陆淮深而去。
    谁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陆淮深不动如山,单手抄袋站在那儿,皱眉看着十米开外的少年步步逼近。
    几步之遥的时候,程啸忽然将手上的文件夹扔在一边,挥起拳头就朝陆淮深脸上砸去。
    陆淮深反应快,一个闪身躲开了。
    这一招下去,整个总裁办公室楼层的人都沸腾起来了,退到陆淮深身后的女秘书立马打电话叫保安,说总裁办公室有人闹事。
    程啸一声不吭,抄起拳头就是干。
    但从一开始他的力气招式都落了下风,虽然上学时不缺乏运动,篮球跑步样样优秀,怎能跟一个受过专业性训练的成年男人相比较?
    只知道靠蛮力,动作没有章法,陆淮深几下就将他制服,扣着他的手背在身后,一掌按住他的后脖颈。
    程啸姿势狼狈地挣扎,大声道:“陆淮深,你他妈王八蛋!有种上法院正儿八经打官司离婚啊,背地里玩儿阴的算什么好汉!我呸!”
    说完,他卯足劲挣扎。
    这边的动静,早就招来围观,这层楼的办公人员不如下面部门人员密集,但是马上有个高层会议要开,不少人正陆续赶来,见到这一幕,全都驻足围观,管理层加上自己的助理秘书,人数可观。
    陆淮深结婚这事,知情人都没几个,更别说闹离婚了。
    程啸这话一出,气氛登时有如菜下油锅,噼里啪啦溅起油星,一个二个全然忘了老板在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时候结的婚?”
    “他老婆谁啊?这个打人的又是谁?”
    “劲爆!容我先在微信群里广而告之!”
    “老板居然结婚,我没有机会了……”
    ……
    “看什么看?不上班了?”陆淮深脸色难看至极,眼神沉冷如水,目光环视一圈,众人心头一震,霎时间做鸟兽状四散而去。
    陆淮深的保镖比保安快得多,穿黑色制服戴耳机的两人上前接受被制服的程啸。
    程啸甩手甩脚想挣脱,“别他妈碰我!”
    刚才被人压着脖子,此刻满面涨红,怒目圆张的时候,狂得不行。
    陆淮深冷冷看他一眼,拍拍袖子厉声说:“把他给我带进来!”
    程啸破罐子破摔,根本不怕,“有本事你今天搞死我,你心虚了吧?我姐脾气好,为了她爷爷心甘情愿忍辱负重,我可没她那么多顾忌!陆淮深你这卑鄙无耻的想逼我姐净身出户,门儿都没有!昨晚我妈要是有个万一,我拼命也要搞得你跟那女的身败名裂!”
    程啸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他说什么,所以扯开了嗓子骂。
    刚说完,猛地被人从后面推得一个踉跄进了陆淮深的办公室。
    裴绍关门,保镖负羁押程啸。
    陆淮深走到大班台前,转身劈手指着他,怒火上头,语气不善带着戾气,“给你个机会说清楚。”
    程啸被人束住双手,不屑的哼了一声,胸膛起伏,愤愤地咬牙,“清楚?你他妈心里比谁都清楚,少在那儿装了,伪君子!”
    说完,利落地将脸转向落地窗外。
    陆淮深看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怒极反笑,点点头,“行,那我问你,你姐知道你来这儿吗?”
    程啸狠狠瞪他一眼,“少跟我提我姐,你不配。”
    刚说完,被扣住的肩和手上力道一重,痛得他一咬牙。
    陆淮深阴沉着脸盯着他,“看在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你倒是仗着自己年幼无知蹬鼻子上脸,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么?现在只要我报警有人闹事,你今晚上就能在局子里过,虽然你未成年,让你吃半个月牢饭好好反省,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啸果然脸色一变。
    陆淮深冷笑,走到他面前,继续说:“然后你姐不得不来找和解,不得不出钱保释你,我要是不答应和解,或者趁机提出让她净身出户的条件,你猜她会怎么办?”
    “奸商!”
    “无奸不商,”陆淮深语气严厉,面上更是不近人情,声音沉沉说:“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小孩子要懂礼貌,现在就当是给你上一课,做人要讲道理懂没懂?”
    陆淮深身量高大,比程啸还要高上几分,姿势倨傲,只半垂着眼盯着他。
    程啸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拳头下去才有道理讲。”
    “是么?”陆淮深皱了下眉,抬眼时忽然扬起拳头,作势要放在他身上,程啸吓了一跳,可顿时又将眼睛一瞪,脖子一梗。
    陆淮深手劲极狠,最终在程啸耳边擦过,带起一股厉风,程啸眼睛紧紧一闭。
    陆淮深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气不顺,甩甩手骂了句:“臭小子。”
    这时才听见程啸裤兜里的手机嗡嗡想,陆淮深伸手就去提着手机拎出来,在程啸面前一比划,让他看清来电显示。
    程啸顿时激动起来,握紧了拳头,脖子和脑门儿上青筋迸起,然而被人押着动弹不得,空有一身不屈意志。
    电话响了好久,陆淮深坐在大班台后的老板椅上,接起电话:“是我。”
    江偌听见他的声音,脑子里当机了一秒钟。
    “江偌,你知道你们家这混账小子多出息么?!”陆淮深抬起头看着做困兽之斗的程啸,朝电话那边说。
    “你别动他!”江偌脱口而出,“你千万别动他……”
    陆淮深心里一股气直往头上蹿,“我还没说他干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你都不许动他!”江偌太过紧张,一时心急直接就低吼命令,那边沉默着,她察觉自己语气不好,便换了个说法:“他只是个孩子,他还在上学,明年就要高考了,真的不能有差池。”
    陆淮深声线清凉地讽刺:“孩子怎么了?每个不懂事的孩子身后都有不懂事的家长,你也算他半个家长,也就不难怪性子相近了。”陆淮深盯着程啸,冲电话那头的人一字一顿道:“天真无邪,人蠢胆肥。”
    江偌没反驳,一来担心程啸,二来怕拂了他的心意,对程啸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他在哪儿?等一下,我过来解决好吗?”江偌下意识就要抬脚往医院外走,走了两步才想到东西还在病房里,还没给小姨留话。
    陆淮深让她去博陆总部。
    江偌挂断电话,整理好表情,折身返回病房,告诉乔惠,程啸的班主任打电话来说他生病了,程啸现在正在家里发烧躺着呢,她要买点药回去看看他。
    乔惠见江偌脸色焦急,自己心里也担心儿子,点点头说好,让她快点去。
    江偌一刻不停地到了博陆总部,因为陆淮深提前打过招呼,她一路被放行到了总裁办公室。
    她进去就看见陆淮深在训程啸,“不知所谓,莽夫孤勇!”
    江偌一转头就看见程啸坐在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被人压住了肩膀,限制了自由,身上衬衫皱巴巴,脖子上挂着博陆员工的通行证。
    她看了一眼,再看了看程啸,径直先往弟弟那边走去。
    程啸自知给她惹上了麻烦,头也不敢抬,看得江偌又气又心疼。她伸手抓起那通行证看了眼,照片是后来黏上去的证件照,但身份是别人的。
    她不知道程啸从哪儿搞来的这东西,还挺有心思的,大费周章跑来这儿,千里送人头么?
    江偌抿着唇将员工通行证一把拽下来,背对着陆淮深,将东西塞进了自己包里,不管是从哪儿搞来了,连累别人,或者被查出什么来,总归不好。
    但是裴绍一直站在旁边,见此清了清嗓子。
    江偌瞪他一眼。
    裴绍一怔,这人偷摸着做事,怎么比他还凶呢?
    江偌摆出大人教训孩子的姿态,问程啸:“你对陆总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是他弄伤了我的手臂!”程啸不服地将头扭了一边,总之就是不看江偌。
    陆淮深舒适地坐在自己的大班台前,点着桌子提醒道:“他伤人未遂,我是自当防伪,你们家小子恶人先告状,品德有问题,要不要送他进局子教育教育?”
    程啸一听,急了,激动得身子直往上蹿,“来就来,老子怕你!”
    江偌肃着脸斥他:“程啸!你是街头混混吗,满口脏话,一言不合找人打架,你打得过吗?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只手遮天、青红不分,自己往枪口上撞,你还以为自己特别厉害?”
    她心里有数,程啸是因为昨晚的事,才忍不住上门找陆淮深。
    且不说他自己一个没权没势、连经济都不独立的高中生,跟陆淮深没法斗,而且江舟蔓来找小姨,到底是不是经过了陆淮深授意,还是个未知数。
    那边陆淮深听了,脸色寸寸渐冷,“只手遮天,青红不分?你倒是胳膊肘一贯地往里拐,先把你弟给维护了,你到底是来和解的还是来找事的?”
    “能和解当然要先和解了。”江偌转过身,看向大班台后高高在上的陆淮深,“但陆总知道程啸这么做的理由。”
    陆淮深扫了眼江偌,说:“他词不达意,你说。”
    大班台与沙发区相隔不近,江偌走到陆淮深对面站定,也没坐下,生怕自己弱了气势。
    “本来今天我小姨就该出院了,昨天晚上心搏骤停差点猝死,医生说是受了刺激导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淮深拧着眉瞅着她,结合程啸刚才说他背后玩儿阴的……
    他眯缝着眼,“看来这背后发生了和我有关的事。”
    江偌觉得陆淮深没必要装,否则那样也太孬了,不是他作风。
    陆淮深目光幽冷邃然,江偌跟他对峙,虽然心里发憷,但箭已离弦,绷紧头皮,面无表情说:“因为昨天江舟蔓来找我小姨了,告诉我小姨,我是你跟她之间的小三,说我死皮赖脸不离婚,跟我小姨谈条件,并且说是你授意的。有没有这回事?”
    陆淮深脸色稍有缓和,不如刚才那边冷脸相对,却陷入对另一事的沉思当中。
    江偌想起乔惠昨晚套着氧气面罩的样子,像是有了底气,横心说:“不管是不是你的意思,江舟蔓差点害死我小姨,这事我跟她没完,这么迫不及待想做陆太太是吧,告诉她,让她等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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