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好事还是坏事?
    喻娇鹰抿紧唇角,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三子和剩下的另外两个绑匪也注意到外面的马达声了,他们相互之间招呼了一声,三个人默契地抄家伙就往外走。
    喻娇鹰下意识缩起脚,看着他们一起出门,还在想,这些人这么紧张,难道是警察来了?她想把自己手上的绳子挣脱掉,但是显然文学作品和电视剧里所说的,被绑架时用锐角将绳子割断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喻娇鹰被绑着,时间一长,两条胳膊都快拗断了,更别说将绳子磨断。
    喻娇鹰在担心着的时候,从前面空旷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皮肉击打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几声铁器落地发出的“喀喇”声和男人的闷吼,喻娇鹰紧紧盯着那里,呼吸越来越急促。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吧……也或许只有两分钟——因为喻娇鹰着急得很,这短短的几分钟显得特别难熬——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
    “封征!”
    喻娇鹰看清来人的脸之后,立刻叫出他的名字,她眼睛里也忍不住渗出泪水。
    她坚强了这么久,终于在最后关头再忍不住了,这是喻娇鹰被绑架生涯中遇见过的最危险,也是最糟糕的一次。小时候她倒也遇见过绑匪,但是他们顶多只想要赎金,今天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她卖了……这真是太可怕了。
    封征看见喻娇鹰之后,先朝她快步跑了两步,然后才愤怒又责备地看向她:“出门为什么不带保镖!”
    他一边伸手到喻娇鹰的背后,给她将绳子解开,喻娇鹰直接抱住他的脖子,脸也顺势埋进了封征怀里。
    喻娇鹰顾不上刚刚被他教训,只用力抓紧他背后的西装:“呜……”
    封征抱着她,感觉到喻娇鹰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一些灰尘,衣服也不整齐,封征也没办法继续教训她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这样,他将喻娇鹰抱紧,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慰她。
    喻娇鹰却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些颤抖:“我们快离开这里,还有两个人,等会儿他们回来就麻烦了。”
    封征听后便明白了知事情的严重性,没再有二话,直接抱起喻娇鹰往外面走。但是事情并没有进行得这样顺利,在他们快走到封征汽车旁边的时候,那两个出门了的绑匪回来了。
    双方在门口相遇,一时都愣了,喻娇鹰忍不住尖叫一声,急忙从封征怀里跳到地上。封征也顺势放开她,弯腰抓起脚边的一根铁棍子,直接朝那两人打过去。
    但是这两个绑匪手里有刀,见状立刻将匕首亮了出来,直接朝封征刺过来。封征刚刚跟那三个绑匪打架的时候就被伤到了,堪堪躲过对方的一击之后,那个人的匕首擦着他的腰刺了过去。喻娇鹰贴着墙壁看他们缠斗在一起,想了想,突然蹲下抓起另外一根铁棍,然后又背靠着墙站起来。
    封征费了一番力气将一个绑匪打倒在地上,剩下的那个是老大,他很凶,一边举着匕首朝封征一通乱扎,一边大声骂人,喻娇鹰听不懂他骂的什么,双手紧紧握着一根冰冷的铁棍,光线太暗了,她也看不清谁是谁,不敢轻易上去帮忙,只能等着机会。
    喻娇鹰警惕的时候,突然听到封征喊了一声:“小心!”
    随后,喻娇鹰就听见了铁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封征闷哼一声,她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喻娇鹰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抡起铁棍朝她面前的人脑袋上狠狠打过去,直接将那个人打倒在地上。
    封征刚刚给喻娇鹰挡了一刀,匕首刺进他的侧腹,喻娇鹰急忙把车门拉开,扶着封征进去。
    “别动!别拔那把刀!”
    喻娇鹰大声阻止了封征拔刀的动作,她给封征系安全带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试了好几次才将安全带系好。
    “没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没事的……”
    喻娇鹰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坐进驾驶座,打着方向盘带封征离开这个地方。她刚刚看到封征中刀的位置,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插在脾脏或者别的要害处,喻娇鹰也不敢让他随便拔刀,万一硬扯出来,很可能会对封征的身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汽车从郊外荒废的工厂开进城市,车窗外的霓虹灯也渐渐多起来,但是这些光影都被喻娇鹰的眼泪模糊扭曲了。她用力擦一把泪水,一脚踩下油门,汽车快速而平稳地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副驾驶座上那个人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喻娇鹰不敢看他的情况,却听他突然说:“别哭,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
    喻娇鹰伸出一只手,用力握紧封征伸过来的手,借着窗外斑驳的灯光,她看见封征那张冷漠的俊脸惨白一片,喻娇鹰有些崩溃地哽咽道:“一定不会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
    喻娇鹰有些后悔,或许楚卿卿说得对,她太过目中无人,她不应该不把楚卿卿放在眼里,她应该赶尽杀绝!
    封征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她一定要让楚卿卿陪葬。那一瞬间,她再也想不到什么违法什么合法了,她只想报仇。
    封征看着窗外的灯光,声音慢慢平静下来:“我问了你地址,你很久没回复,我就察觉情况不对劲。没想到找到那家酒吧……却只在,洗手间的地板上找到你的手机……”
    “你别说话!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先保存体力。”
    喻娇鹰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觉得这种时候不应该让封征说话,她喜欢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跟她说话,或者跟她斗嘴,甚至于嘲讽她,那时候他的声音总是中气十足,却唯独不喜欢他这么虚弱地说话,这很不吉利。
    封征沉默一下,突然轻笑道:“怎么,你就这么怕我死了么?”他开玩笑似的说着喻娇鹰此时绝对听不下去的禁语,跟他平时一样恶劣。
    喻娇鹰眼睛里滑下泪来:“再胡说八道我就生气了!”
    “那就是不怕?”
    喻娇鹰没再言语,封征看着她,轻轻道:“还咬,嘴唇都被你咬出血了。”
    喻娇鹰用力握紧封征的手,她突然听到前面有救护车的声音,喻娇鹰喜出望外,她急忙踩下刹车:“来了来了!救护车来了!”
    封征被小心地抬到救护车上,喻娇鹰也跟着上了救护车,救护车里面灯光充足,她这才看清了他的伤势。
    封征流了很多血。
    喻娇鹰跪坐在他旁边,封征就睁着眼睛盯着她,眼神平静得吓人。
    许久,喻娇鹰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大声哭道:“你如果有事,我要他们给你陪葬!”
    ☆、第45章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
    已经凌晨了,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
    自从喻家出事之后,喻娇鹰就新添了两样特别害怕的东西,代表“手术中”的红灯和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它们像一道难以言明的阴影横亘在喻娇鹰的心头。
    当年她就是这样坐在急诊室外面,跟母亲一起等父亲的手术结果,那时候喻娇鹰还要安慰着母亲,告诉她,也告诉自己,没事的父亲一定会没事。
    那时候她也才刚成年,但是不会有人考虑到这个现实,现实只会将痛苦不由分说地压在她肩膀上,不准她逃避。
    喻娇鹰交叉着手臂在胸前,抱紧自己,她往后靠进椅子里,想要以此得到一丝依靠和安全感,但是凌晨的医院尤为寂静,甚至因为太阳落下去太久,而气温骤降,所以不管喻娇鹰怎么抱紧自己,都只觉得冷。
    一夕之间家里遭逢巨变,这件事说起来只是一句话,外人更不会懂得那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们不会联想到她会凌晨等在手术室外,看着上面的红灯,焦心地等那一分一秒,也不会联想到她站在惨白的灵堂前一个个送走前来慰问的宾客,看着他们胸前无一例外别着的白花,机械地鞠躬致谢。
    为喻娇鹰扛起一片天空的大家长突然走了两个,喻家就塌了,喻娇鹰从此开始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闪烁的红灯,讨厌淅淅沥沥的阴雨,讨厌一切惨淡的颜色……
    “遭逢巨变”不是一个完成时,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它是一个会延续很久的现在进行时。
    喻娇鹰已经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现在,她正在失去那个生命里仅剩下的,唯一重要的人。
    从绑架中缓过神来之后,喻娇鹰甚至没来得及哭诉,她没有发泄自己的时间,因为她还不能这样,还要等封征彻底脱离险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喻娇鹰变成了一个再也没办法随心所欲发泄情绪的人。
    她正神游着,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灭了,喻娇鹰愣了愣,然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看见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那短短的几秒,喻娇鹰几乎觉得自己要失去呼吸的能力。
    她屏着呼吸跑上去:“医生,他怎么样了?”
    “哦,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护士马上会推他出来。”
    喻娇鹰先是愣怔,随即脱力似的扶住墙壁,这才深吸一口气:“谢谢……谢谢。”
    喻娇鹰忍不住上去拉门,正巧护士也推着封征睡的推床出了门,她一眼看见他的脸。麻药还没退,封征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面色平静地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看她。
    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喻娇鹰却明显能看得出来他的虚弱,封征的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什么血色,不过他还清醒着,那把刀没有刺入他的内脏,但是只差几厘米就伤到他的脾脏了,虽然手术时只用了局部麻醉,情况却真的非常危急。
    他跟几个绑匪打架的时候,还伤到了头,有一些出血,还检查出有轻微的脑震荡。喻娇鹰一看他这个样子就难过,封征很久都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喻娇鹰陪在旁边,跟着护士小姐一起将封征送回病房,所有人都离开了,喻娇鹰才在封征身边慢慢坐下。一时间,他们两个都没说话,可能想说的话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这样……”
    “对不起。”
    喻娇鹰没想到封征会跟她一起开口,她微微愣了一下,后者则看着她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摸到喻娇鹰脸上:“干嘛说对不起。”
    喻娇鹰握住封征那只手,垂下长长的睫毛看着他:“我……我还是连累你了。”
    “又不是第一次被你连累,我都习惯了。”
    封征从不在口头上让着喻娇鹰,他嘴巴可毒了,每次都往尽量让她哑口无言而死的方向努力。喻娇鹰盯着他:“这次不一样……”
    “好了,不要再说那些话,你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这一刀又不是你捅的,你难道想被绑架么?”
    封征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不过还是低沉好听。他轻轻把喻娇鹰腮边一缕头发掖到耳后,轻轻叹息:“是我来得太晚,让你受苦。”
    喻娇鹰如今的形象只可以用狼狈形容,她头发凌乱,脸上的灰都没来得及清洗,平日里总是精致细腻的妆容也花了,如果是平时的喻娇鹰她肯定不会允许自己以这种样子出现在封征面前。
    她却被封征一句话说得心头酸软,她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知他指的仅是今天的事情还是这错过的三年。
    喻娇鹰没办法让封征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出席在她的生命里,她面对的敌人疯狂而不择手段,家里的事情也没有好好处理干净,这些内mu她都不能说。所以封征也只能像所有其他的“外人”一样,只知道喻娇鹰家里遭逢巨变,然后接受她的消失了。
    “啪。”
    一颗眼泪砸在封征手上,溅成许多晶莹的小水滴。封征微微皱起眉,看着喻娇鹰,然后他动了动手指,拇指在她眼下轻轻抹过。
    喻娇鹰的眼泪只有一滴,之后她便冷静下来,如果不是她眼眶还红着,甚至看不出她哭过。
    “你知道绑匪的底细么?”
    封征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我看他们不是为了钱,你失踪几小时,我都没有接到要赎金的电话,你公司那边也没有动静。他们绑架你的时候,说什么了?”
    喻娇鹰叹口气:“他们是被人买凶寻仇的,要将我当牲畜卖到山里去。”
    “被谁?”
    “你应该能猜得到……”
    封征突然冷声问道:“楚卿卿?”
    喻娇鹰无奈地点点头:“楚卿卿跟踪我到酒吧,把我堵在洗手间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让人进来将我带走了。她还真是恨我……”
    她话说完,觉得封征握着她的手突然紧了紧:“这样说来,不是你连累我,而是我连累了你,对她实行报复的是我。”
    喻娇鹰轻笑一声:“但是她把你当成攻略对象,就算知道那些事是你授意,也还是会觉得追根究底都是我的错。”
    封征听到“攻略对象”这几个字,反感地皱了皱眉,没有人会喜欢自己成为别人的攻略对象。
    “楚卿卿居然是一个这么毒辣的人,不择手段……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做触犯法律的事情。”
    封征觉得现在就算听到她买xiong杀人也在意料之中,你没办法预估一个没有底线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喻娇鹰抬眼看他一眼,犹豫道:“外公说,做人要留一线,是不是我们把她逼得太紧了,才引起反弹?你让她失去接触有钱人的机会,相当于断了她的财路,断人财路相当于杀人父母啊。”
    “哼,我已经够仁慈了。”
    封征说完之后好久没再作声,喻娇鹰便劝他:“你别生气,还是先养好伤吧,伤养好了之后再料理她。”
    她拉起被单给封征盖好:“其实比起对付一个不相干的人,更重要的是自己早点好起来……虽然医生说没伤到内脏,但是毕竟受了不小的伤,还是要好好养,不然以后说不定……”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的话虽然有些婆婆妈妈,但是外公不就是这样么,年轻时候受的伤,到了年老便成了致命的,最终让他抱恨而终。
    “时间太晚了,你先睡吧。”
    封征看着喻娇鹰:“你也该好好休息了,今天不要走夜路,在医院将就一晚上。”
    喻娇鹰点点头:“我正有这个打算,让护士再加张床。”
    封征见喻娇鹰身上也有一些伤,虽然都好好地包扎了,他还是建议她去做一个系统的身体检查,毕竟她这次可是被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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