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场大雨过后,天气比之前凉爽了许多,南桥外的枫树开始落叶,车子碾过红色的枫叶,沙沙作响。
    今天是周末,许知非本想趁时间把标书好好修改,有可能的话,和其他同事开个视频会议。
    被程北尧那么一批,她心里真的没底。
    可改来改去,反而越改越乱。
    程北尧不知道从哪出现,移开她的电脑,双目对视:“大清早,不要扰人清梦。”
    许知非从来都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可是我……”
    程北尧捉住她的左手,忽然讲起一件事,“这几天x大适逢新生开学,校里很热闹,朵朵要不要随我一起去走走?”
    他说的轻松,许知非却皱紧了眉,她对故地的排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待在南桥已经是极力克服内心惊惧。
    去x大……
    男人一双墨黑的眸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她,看着温和,许知非能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汹涌和逼迫。
    何必呢,程北尧。
    他将她扶起来,手紧紧握着她的,“反正在家也写不出好东西,不如出去走走。”
    被带下楼,在最后一级楼梯上许知非突然停下来,眼眸里浮现出慌乱,只是淡淡的,伪装的很好。
    “我有点不舒服。”
    程北尧站的比她低,身高也没有矮下去,他皱眉,当然知道她在说谎,用警告的语气叫了一声:“朵朵。”
    外头备好了车,还有人,他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你的身份……会被人拍到。”许知非拗不过他,最后提出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程北尧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像是失了耐心,松开她的手,弯腰直接将她抱起来,踢开门,径直走出了南桥。
    开门上车,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旁观的佣人看的叹为观止,许知非有些绝望,她已经能猜到自己的形象在他们眼里会变成什么样了。
    久未见面,昨晚她被禽兽般的男人折腾的死去活来,这会儿压根没有反抗的力气。
    想起昨天半夜里,他突然覆上来,狂风暴雨的眼里说不出的惊。
    车子如离弦之箭驶出去,后头跟着数十辆黑色车子,隔一小段距离安全护送。
    车轮卷起落叶。
    跑不了,眼下许知非只能担忧一件事,脚上穿的拖鞋该如何自处。
    程北尧早有准备,让人从前方递过来一双许知非喜欢的款式,亲自弯腰给她穿。
    她心里有气,从他批评她的标书开始,到现在的强取豪夺。
    穿鞋的时候不配合,像只泥鳅似的乱动,程北尧起初还耐着性子,最后重重拍了下她的脚背,“再动!”
    可一点没留情,火辣辣的疼,许知非没来得及看都知道那上面肯定红了一片。
    她红着眼睛:“程北尧!”
    带着幽怨瞧他,脸色难看。
    前座开车的王泽竖着耳朵听,闻言一颗心提起来,什么时候程北尧对女人这么好过啊,什么时候有女人敢对程北尧这么说话啊。
    只有她了,只有许知非了。
    果不其然程北尧没有生气,他用指腹擦去她眼角委屈的泪,“若真的不舒服我叫庄晏随时待命。”
    不语。
    旋即才开始解释:“还记得你以前的导师吗,陈教授,她想见见你。”
    这语气活像个哄小孩的。
    陈教授……
    许知非的情绪稳定了些,“她还记得我?”
    陈教授与他们两个人都有渊源,她曾是程北尧的导师,后来又带了许知非,极巧。
    人也好,许知非曾被程北尧暗地教过很多知识,聪明伶俐不自傲,陈教授便格外喜欢她。
    后来出事,她也是替她求过情的。
    程北尧将女人揽进怀里,捏了捏她编得松散的鱼骨辫。“朵朵有没有想过,回学校继续上学。”
    此言一出,许知非什么都懂了。
    什么陈教授想见她,分明是这个男人打点过了,他想让她继续读书。
    她当年甚至还没读大三。
    这是她心里的遗憾,所以如今,他是想弥补吗。
    许知非沉默了很久,男人的怀抱温暖,她却遍体生寒。
    新生开学,x大几个方向的大门都人潮汹涌,哪怕是程北尧的车都走的艰难。
    她看着外头那些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们,脸上分明夹带着像她以前那样的憧憬,觉得自己的未来一定会,意气风发。
    收回眼神。
    车子已经停了。
    外头是教职工的办公楼。
    王泽打开车门,许知非在程北尧的怀里遮掩的很好,三步并两步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敲门。
    办公室内赫然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姿态优雅,正在俯首写着什么,戴一副老花眼镜。
    听见声音抬头,笑了,“北尧。”
    许知非呆呆的,五年未见,陈教授竟老了这么多。
    走近,与许知非对视几秒,老人家眼里泛起了泪光,伸手去握她的手,“回来,回来就好。”
    许知非呼吸有点急,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把手缩回来,末了无处安放,转身伏进程北尧怀里,不敢再看老人家。
    陈教授尴尬的顿在原地。
    程北尧给怀里的女人拍背,递给陈教授一个安抚的眼神,他知道,许知非哭了。
    那么多眼泪,默不作声浸湿了他的衣衫,像是要把这么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他心疼,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攥住,很疼。
    他开始想,当年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做,不应该把她逼到那个地步。
    她这么难过,他开始后悔了。
    舍不得,舍不得啊。
    最后许知非平复过来,擦擦眼睛还像以前的小姑娘,“陈教授,您都老了。”
    在场的人都安下心来。陈教授也不再提以前的事,把程北尧给轰了出去:“你出去,我和知非聊聊。”
    程北尧递眼神给许知非,询问她可不可以。
    许知非默许。
    陈教授试探的问她:“北尧对你好吧?不好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她与程家似乎有点血缘关系,至于是程北尧的谁,许知非不太清楚。
    陈教授叹气:“你们能重新在一起,我有些意外。”毕竟程北尧当年做的那么狠。
    许知非勉强笑笑:“大概是孽缘吧。”
    她的性格变化陈教授看在眼里,心疼的不再提,只问她有没有复学的念头,如果她愿意,学校这边没问题。
    完全不是问题。
    许知非想了一下,给出回复:“入学需要什么手续,您说,我去办。”
    陈教授欣然一一道出。
    他们聊的久,可怜程北尧在外头等着。
    他这张脸格外招人,辨识度那么高,此时的校园正是人流量多的时候,不少人轻而易举认出他来。
    ——程北尧?程北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啊啊啊,我靠,牛逼了。
    ——啊?他是谁啊?
    ——x市的首富啊!帅不帅就问你帅不帅!他还算我们半个学长呢,不过他当初只在x大读了一年就辍学到国外去读书了。
    ——快拍照。
    ......
    不过几个小时,这些照片被上传到社交网站,引起一波新闻热点:开学日,程北尧亲临x大。
    照片上他手边搭着外套,一件白衬衫,靠着墙在抽烟,气质绝佳。
    这都是后话。
    陈教授与许知非讲完要办的手续,气氛忽而安静下来。
    陈教授只觉得许知非变得太静了,眼眸里看着温良,实则总感觉藏了什么,静到令人发怵。
    细想,竟很像门外那个男人。
    许知非主动打破寂静:“陈教授,夏芒当初也是您的学生,她,她死后,您有没有去看望过她。”
    夏芒在她这里应该是禁忌,她却主动提起……
    “有,这孩子……就葬在x市最出名那个墓地,我去看过一次。后来她父母也移民去了国外。”
    她对许知非是不恨的…都看得出来,许知非不可能是杀害夏芒的凶手。
    “她的尸检也是x大分院的医生做的吗?”
    “是,你不都……”
    话到一半止住,老人家不可思议的望着许知非:“知非,你要干什么?”
    许知非像在风烟狼藉中露出笑容,乍看无碍,实则令人害怕。“陈教授不要多想,只是问问。”
    谈话到此为止。
    程北尧打量许知非,看见并无大碍松了口气,带着她回到车里。
    只是因为方才的曝光,校道沿路全都是人,不少想要目睹程北尧真容的人聚集于此。
    远处的角落里,静立了一个女人,扶着树,冷眼旁观程北尧那辆车渐渐离开视线。
    一念之差。
    程北尧一直牵着许知非的手,像是打定主意怎么也不会松开。
    许知非给自己倒了杯水,意外的主动开口:“学业证明,入党证明,跳级证明,要劳烦程先生办一遭了。”
    程北尧眼里有惊喜,看着她问:“决定继续回x大?”
    其实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她现在有工作,怕她忙不过来。可又顾虑她万一是想弥补遗憾的呢?
    也算……给他一个机会弥补。
    许知非别过头,“说好的出来走一走,这会儿出都出不去。”
    程北尧抚她的头发:“下次。”
    许知非靠在男人宽阔的肩头,闭起饱满的眼睛。
    王泽将车开的很稳,许知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尔后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多年前的冬天,x市下了百年难遇的大雪,彼时陈教授刚得知她与程北尧的关系。
    两个人在雪地里行走。
    陈教授忽然问她:“你是真的喜欢那小子吗?”
    万籁俱寂,天空飘下来一粒一粒的雪,像浮沉的命运。
    她捧着通红的脸,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羞的。
    小姑娘回答清亮,掷地有声:“喜欢,全世界我最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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