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荒蹲在一块石头上抽着老旱烟,远远的一高一低两道身影走来。
    “汪,汪!”小黑对着身影狂吠,鼻子上提,上唇拉开,露出牙齿,两眼圆睁、目光锐利、耳朵向斜后方向伸直。
    看着小黑身体僵直,黑毛竖立的恐怖样子,荒伸出手,轻柔的拍了两下小黑的头。
    经过荒的安抚,小黑乖顺了下来,重新安静的伏卧在荒身边。
    “小黑。”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小跑着过来,一把抱起了小黑,白皙的小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雀儿。”荒很是高兴雀儿的到来,两手捏着雀儿粉嫩的小脸,惹得雀儿一脸幽怨之色。
    “荒兄!”墨祈凡也来了,拿着两个牛皮酒袋,目的不言而喻。
    荒也乐得两人到来,当下两个大男人,一个小女人,还有一条小狗,围拢在一起,开始拼酒。
    “墨兄和雀儿关系很好啊!”荒猛灌下一大口烈酒,语气酸溜溜道。
    “哈哈,荒兄若是喜欢,我把雀儿送给你。”墨祈凡大笑,爽朗的声音让荒想到了一个人,姬如烟。
    “哼,谁要跟他!”雀儿把小黑抱在怀里,闻言小鼻子一抽,神色十分可爱。
    荒大笑,伸出手使劲捏了捏雀儿的小鼻子,惹得雀儿大怒,雪白的小牙齿磨的咯吱咯吱响。
    “墨兄,我看你不像是焚洲的原居民啊。”荒喝了一口酒,疑惑问道。
    “世间之大,那里风烈,那里酒香,那里就有我墨祈凡。”墨祈凡大笑,整个人有种让荒很是折服的开朗。
    “我也要喝!”雀儿闲来无事,小眼珠一转,抢过荒手中的牛皮酒袋,张开小嘴就猛灌了两口。
    荒笑上眉梢,都说草原女子性格泼辣,古人诚不欺我。
    可惜,两口酒下肚,雀儿便不行了;小脸红扑扑的,眼神迷离,直接躺倒在荒的怀里。
    “这孩子!”墨裳无奈苦笑。
    没了雀儿的‘干扰’,两个大男人开始敞开了喝。
    一口烈酒,一呛鼻烟,两人高谈阔论,从当今天下大事,到朱雀家族内部小事,这一日,可谓荒来到焚洲之后,最为畅快一日。
    墨祈凡乃大智慧者,荒很是敬佩;不说前知五百年,但后晓五百年可谓小菜一碟。
    各种奇人异事,上古辛秘,盖代天骄,荒都从墨祈凡口中了解,对这个世界更加清晰认识。
    突然,荒想到了两个人。
    “墨兄,三千年前,玄武家族一代天骄,叶惊天,带着三神兵深入禁区,结果却一去不回,也不知结果究竟如何。”话说太初天骄,唯独跳不过两人;玄武的叶惊天,青龙的夜轻歌。
    三千年前,一个古来含有的黄金盛世,各族天骄如同骄阳耀眼,冉冉升起,光照九州大陆。
    昆仑道尊,赵五,就是这一时代的古人。
    要说天骄,太初天骄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要说天骄之最,只有两人可代表。
    玄武叶惊天,自出世以来未逢一败,横推世间一切敌;三神兵,一刀,一剑,一衣,三件至尊器,征战一世乾坤而无一合敌手;也只有在开了一仙花之后,遇到青龙家族的夜轻歌横空出世,一手日月团扇,可反弹世间一切物理攻击。
    也只有夜轻歌,才可阻挡这个逆天妖孽的前进步伐。
    “《太初史记》记载,叶惊天最后出现,是在罪洲,手持三神兵横穿罪恶深渊,深入无人区,从此了无音讯。”
    “不过根据我的推测,他可能是要踏上最后一步。”墨祈凡沉吟,一双极其含有的,近乎平行四边形的眼眸,露出敬佩之色。
    荒震惊:“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踏入天帝领域。”
    “只有这个可能。”墨祈凡叹息。
    叶惊天,夜轻歌,这是修真者公认的,一脚踏入天帝领域的盖代天骄;他们的事迹,只是一个传说。
    “活着,两人是横在所有修真者前行道路上的巍峨巨山;死了,他们也是两条无法跨越的深渊!”
    “活着,他们是神明;死了,他们也是传说!”荒叹息,古来最璀璨耀眼的两轮骄阳,到最后也无法抵过岁月的摧残,化为一赔黄土。
    “听说夜轻歌在人生最巅峰之时,好像疯了,最后纵身跳入了罪恶深渊?”荒疑惑,这是太初一则大秘,古来含有人敢去探索,据说追随这件事的人,最后都遭遇了不详。
    墨祈凡灌下一大口酒,神色间有些迷离:“据《太初史记》记载,叶惊天与夜轻歌都曾疯过!”
    “都疯了??”荒震惊,这两尊盖代天骄,一脚踏入天帝领域的人杰,都疯了?
    “上天无能,欲把万灵屠;万灵不甘,泣血战天;若可碎轮回,自当眸同日月,与天地其寿,万世无疆!”
    “苍天愚我,轮回可恨,待仙花其顶,吾自当试剑以弑,肩与日月齐,抬手可盖天。”
    墨祈凡叹息,荒咂嘴,两人同饮烈酒,祭奠这两尊盖代人杰。
    “据说两人身上都发生了可怕的不详;叶惊天自是不甘,携三神兵去往无人区,要跨出最后一步,成为无上天帝!”
    “而夜轻歌却要可怜很多,整个人一夜成疯,披头散发间,自罪恶深渊纵身跳下,自此世间再无敢与苍天比肩之人!”墨祈凡叹息,昔年发生了可怕的诡异事件,让两尊无上人杰都不能承担;叶惊天癫狂中走入了无人区,而夜轻歌更是彻底疯魔,纵身跳入罪恶深渊。
    “《太初史记》曾记载,叶惊天携三神兵,曾七进七出无人区,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第八次进去之后,再无音讯?”荒疑惑道。
    “不清楚,已经过去三千年了,当初发生了什么,可能只有叶惊天与夜轻歌知道;反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墨祈凡叹息。
    当下两人无语,都是默默对饮,祭奠这两位无上人杰。
    蔚蓝的天空,呼啸的狂风,碧绿的青草,一望无际的苍茫。
    “走南行侠,孤影执剑断苍生;朝北回望,万千魔血染碧苍。”猛灌下大口烈酒,墨祈凡仰天啸歌,声音中充满了酣畅淋漓的快感。
    荒自是不甘落后,灌下烈酒,振臂仰天。
    “风飘飘,雪遥遥。
    梦中不知岁已老,朦胧人间谁登高。
    夜渺渺,烟袅袅。
    是非真假一座桥,轮回几多一人少。”
    “好诗!”墨祈凡大笑,爽朗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墨祈凡大笑,声音中却蕴含了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人世彷徨数十载,惹得寂寞一生痛;娇媚江山依旧在,只是叹息朱颜改。”
    荒抽着呛鼻的老旱烟,一双狭长眸子蕴含了数不尽,化不开的沧桑之色。
    苍茫天地之下,两个命运不同,却终究走到了一起的男人,敞开了胸怀,大口喝酒,高谈阔论。
    “荒兄,如此蓝天,如此绿地,且替我护法!”墨祈凡渴求,荒疑惑。
    这个身材高大魁梧,五官不似英俊,却有种隐隐透露出莫名霸气的男子,此时突然变了。
    修长的双眉如同利剑,一双近乎平行四边形的眼眸,漆黑的瞳孔如同皓月一般明亮。
    这双独特的双眼内,此时露出了疲惫之色。
    荒震惊,他从未看到如此疲惫的眼神。
    墨祈凡不在笑,他四仰八叉的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头一沾地,便传来平顺的呼吸声。
    他,竟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睡了过去。
    那双不同寻常的眼眸内,一瞬间流露出的疲惫之色,让荒感到了一种悲凉。
    好似他这一生从未安睡,现在来到了荒身边,便可以肆无忌惮的闭眼,再也不去想其它。
    荒沉默的抽着老旱烟,怀中雀儿此时嘟着小嘴,不知呢喃着什么有趣的事。
    身旁,墨祈凡大睡,脸庞上露出满足之色。
    安然一觉,便可让一个人露出这种满足之色?可笑吗?荒不觉得。
    他只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有着许多故事;他的心中填满了太多的秘密,以至于他从前的岁月,竟不能安然一睡。
    “睡吧!抛开人世间一切纷扰,安心的睡吧!”荒平淡一笑,心中也在沉吟;他也是时候,抛开一切,安然睡上一个美美的大觉。
    再也不去想其它,再也不在乎人世间的一切,睡它一个天昏地老,日月无光。
    傍晚,天色将黑,墨祈凡睁开疲惫的双眼,极其满足,近乎贪婪的呼吸着草原上的新鲜空气。
    “荒兄,明天还来你这里睡觉,你不会撵我走吧。”
    墨祈凡笑着抱起还在做梦,其实被荒施展了月渎之术的雀儿,走向远方的朱雀家族。
    不知怎的,在雀儿将要苏醒的那一刻,荒毫不犹豫的施展了月渎之术,让雀儿再次陷入沉睡。
    他的内心深处,竟不希望有人打扰墨祈凡安然沉睡。
    或许吧,在做一件好事,也许就是最后一件。
    荒赶着羊群,回到了小部落,夕阳西斜之下,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佝偻的身躯,还有身旁的一条小狗。
    关好羊圈,荒双手蜷在袖子里,默默抽着老旱烟,回到了毡房之内。
    解开房帘的一刻,他忽地一愣,一个他已然决定要淡忘的身影,此刻正坐在床上,神色平淡的看着他。
    “皇小凤!”荒笑了,似是很开心。
    一身大红色衣裙,熟悉的绣花鞋,精致的五官,依旧鲜红如血的嘴唇。
    “你似乎很开心。”皇小凤的脸色很苍白,不似以前那般红润。
    “你受伤了!”荒双眼微眯,眉间隐有凛冽杀机。
    荒的杀机,似乎触动了皇小凤心中的一根弦,她展演一笑,露出满嘴雪白玉齿。
    “你的房间里,有死人的味道。”
    “有你这样骂人的吗?”荒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只是撇脚的演技,终究隐藏不了他神色间的一抹悸动。
    “扑哧!”
    忽地,皇小凤猛然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整个柔软的娇躯直接倒在了床上。
    荒神色一凛,赶忙扶好皇小凤,替她盖上了被子。
    一丝气探入皇小凤身体,荒神色阴沉,眉间杀气越发强盛。
    皇小凤受了很严重的伤,五脏六腑破裂,情况及其危险。
    “北斗?”荒摸着下巴,沉吟良久,神色极其复杂。
    他握着皇小凤纤细的玉手,抚摸着红的如同鲜血的指甲,痛苦不已。
    “难道,这就是命吗?”他很痛苦,痛苦到心脏在狂烈跳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坐在床沿上,荒默默抽着老旱烟,很大口的抽,很大口的过肺,呛鼻的烟雾将他的神经麻木,让他无法思考。
    烟雾缭绕间,荒猛然拿起烟管,将火红的烟叶,对着手掌直接烫了下去
    “滋!”
    刺耳的声音响起,滚烫的烟叶将他手掌皮肤烫伤;只是这点可怜的疼痛几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龇牙咧嘴。
    荒苦笑,颓废的扔掉了旱烟杆。
    下一刻,他翻出了一把匕首。
    “荒,你是要成为神灵的人,七情六欲对你来说,狗屁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荒狞笑,一双脸庞扭曲的如同恶魔。
    “是,是,你是要成为神灵的人;抛弃吧,抛弃恶心的七情六欲吧。”
    他压抑的声音,如同咆哮的恶魔,右手握刀,左手放在床沿上,对着自己的小指,荒狠狠挥动手中的匕首。
    “吼!”
    没有咆哮,只有一声声极低的压抑声回荡在没有灯火的毡房之内。
    地上,荒抱着鲜血直流的左手,痛的满地打滚。
    荒苦笑,曾几何时,他以为再也感受不到疼痛的滋味。
    “皇小凤,你是我喜欢的第四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你很幸运,你是我第一个,一见钟情的女人!”
    荒脸色惨白的如同死人,他笑,像是孩童一般纯真的笑。
    拿着自己沾染着鲜血的左手小指,荒轻柔的掰开皇小凤的嘴唇,猛力一握,将化为肉末,伴随着鲜血的小指,放入皇小凤的嘴中。
    “今生今生,就算我荒死无葬身之地,你皇小凤也是我的女人。”
    俯下身子,在皇小凤莹白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荒转身,毅然决然的跨出了毡房。
    呼啸狂风,璀璨明月之下,伴随着坚定的脚步声,荒的左眼,原先漆黑的瞳孔,诡异的变幻。
    金黄中夹杂着血芒的神灵之眸,在这一天,重现九州。
    “斩!”
    低沉的咆哮声中,一袭诡异的黑影,迈着永不回头的步伐,向着朱雀家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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