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冯异驻守的孟津,朱鲔和李轶不敢去强攻,两人退而求其次,由孟津以东,相距七八十里的地方登陆,然后再一路向北,可直取温县。
    只要能先行拿下温县,便可避开孟津,出兵进取河内的郡城怀县。
    商议好了战术后,朱鲔和李轶派出讨难将军苏茂和大将贾强,率兵五万,偷袭河内。
    对于这次的率军偷袭河内,苏茂打从内心来说,并不太愿意。
    不久前,他和李松率军平定了称帝的孺子婴,本是立下了大功,正以为自己即将飞黄腾达了,结果在接下来和赤眉军的交战中,他因战败而不敢返回长安。
    只能跟随朱鲔、李轶等人来到洛阳,说白了就是来洛阳避难的。可是现在朱鲔和李轶又派他去偷袭河内。
    河内是那么好打的吗?虽说刘秀率领主力大军北上了,但河内有冯异驻守,弄不好,自己的这次偷袭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他现在是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寻求了朱鲔和李轶的庇护,现在人家要用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贾强则是苏茂的部下,他的想法的和苏茂完全不同,认为此战己方取胜的希望很大,倘若真能把被刘秀抢走的河内重新夺回来,那可是立下不世之功。
    苏茂和贾强二人,奉朱鲔和李轶的命令,率领着五万兵马,趁夜由河南郡悄悄渡过黄河,进入河内郡。
    渡河的过程十分顺利。船只在河面上来回往返,将这五万洛阳兵马一批批的运送到对岸。
    对于朱鲔和李轶的出兵偷袭,河内这边虽不至于说毫无防范,但其防范程度的确没有做到十分严密。
    顺利渡过黄河,在对岸成功登陆,这让原本士气不高的苏茂,突然意识到朱鲔、李轶的偷袭之策,也是有些道理的,己方夺回河内,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信心大增的苏茂,以及斗志爆棚的贾强,率领着五万洛阳兵,直奔温县而去。
    等到他们这五万兵马进入到温县境内,河内这边才猛然发现,原来洛阳已对己方突然发难。
    温县县令连夜派人赶往怀县,向河内太守寇恂告急,敌军现已兵临温县。温县县令的消息传进太守府,太守府上下,立刻炸了锅。
    寇恂以及郡府官员,齐聚一堂,商议对策。
    郡府的大多数官员都建议寇恂,己方当避敌锋芒,放弃温县。原因很简答,他们在河内没有多少可战之兵,冯异在孟津有万八千人,这已经是兵力最多的一支了。
    温县的兵马,不到千人,而怀县的郡军,也仅仅才三千而已,就这么点兵力,如何去与数万的敌军相抗衡,此时前去救援温县,无异于以卵击石。听着麾下的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大多都是怯战的言论,寇恂脸色阴沉,突然站起身形,在大堂内来回踱步,走了两圈,他凝声说道:“温县,乃河内门户,怀县之屏障
    !温县有失,郡城必然难以保全!一旦郡城再失,我等还拿什么来保全河内?又如何对得起大王临行前的嘱托和信任?”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垂下头,都不敢言语了。寇恂斩钉截铁地说道:“温县,必不能有失!传我命令,集结郡城所有之兵马,随我奔赴温县,与敌决一死战!还有,
    给河内、魏郡各县传书,征集各县兵马,速速驰援温县!”
    “这……”一名郡府官员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是河内太守,而非魏郡太守,又如何能调得动魏郡之兵马?”
    另有官员小声提醒道:“冯将军是孟津将军,眼下,也只有冯将军拥有两郡兵马调动权!”
    寇恂皱着眉头说道:“即便我无权调动魏郡兵马,但我起码还是河内太守,总有权调动河内兵马吧?”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严格来说,河内兵马的调动,也归人家冯异掌控。大王给冯异的职权,相当于河内、魏郡两郡都尉,拥有两郡兵马调动权,给寇恂的职权,只是河内太守,只管河内政府,负责粮草、后勤物资的问题,至于统兵打仗,那
    是人家冯异的事。
    不过看寇恂此时正在气头上,也没人敢再多说什么了。
    按照寇恂的命令,郡城给各县传信,急调各县兵马,另外,怀县也开始集结郡军,寇恂亲自出马,向城中的大户征调壮丁。
    等到寅时的时候,也就是凌晨三点,寇恂统帅三千郡军,以及两千壮丁,组成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兵马,直奔温县而去。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以寇恂为首的五千郡军终于抵达温县。
    由于黑夜不宜攻城,苏茂和贾强率领的洛阳军虽是先一步抵达温县,但并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在做休整。
    等到天色逐渐放亮,洛阳军正准备强攻温县的时候,寇恂率兵及时赶到。
    双方的兵马,于温城城外相遇。这是典型的狭路相逢,双方都没有多余的废话可说,照面就打到了一处。
    寇恂这边的郡军,说是五千人,实际上,真正的可战之兵,就三千郡军而已,临时征召来的两千壮丁,派不上太大用场。
    反观洛阳军这边,那可是从三十万大军当中挑出的五万精锐,双方无论是兵力,还是战力,都无法相提并论。
    这时候,寇恂表现出了他果敢的一面,即便明知不敌,但也要坚持打这一仗。
    打,还可以暂时拖住敌军,为己方的援军争取时间,不打,温县必失,河内门户大开,届时,洛阳军可源源不断的进入河内,己方再无力做出任何的抵抗。
    双方打到一起,优劣太明显了,洛阳军步步推进,反观河内郡军,则被逼得节节败退。
    这时,温县县令率领一千多县兵,从温城城内冲杀出来,与郡军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强敌。
    其实,就五万洛阳军的实力而言,多他们这一千来敌不算多,少他们这一千来敌也不算少,有没有他们这一千来人,根本无所谓。
    看到温县的一千多县兵都冲出城来,增援郡军,苏茂和贾强都差点被气乐了。
    贾强抬起马鞭,先是指指郡军,再指指另一边的县兵,说道:“将军,他们这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五千人前来送死还嫌少,现在又多出一千来人!”
    苏茂的嘴角扬了扬,在他看来,温县县兵出城作战,的确是在自寻死路。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一千多温县县兵的出战,并没能改变战场上的局势。
    五万之众的洛阳军,就如同一台巨大的战车,对区区五千的郡军和一千的县兵,形成碾压之势。
    就在寇恂这边岌岌可危之际,一支千余人的兵马突然赶到战场,州县援兵到。
    州县县令、县尉在接到寇恂的传书后,亲自率领州县的一千多县兵,赶往温县,终于在双方激战正酣之际,及时赶到。
    州县县兵抵达后不久,又有兵马赶了过来,平睾县县兵。
    和州县一样,平睾县县令、县尉也是接到寇恂的传书,立刻发兵,增援温县。这两县的援兵一前一后的到来,让寇恂这边多了近三千兵马。
    这时候,苏茂和贾强都开始皱起眉头,心里暗暗嘀咕,河内各县援军赶过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在更始朝廷那边,一方求援,要另一方出兵援助,另一方总是先推诿一番,然后再分析利弊,考虑己方到底要不要出兵,出兵的好处大,还是坏处大,一番算计下来,哪
    怕是近在咫尺,增援的速度也得要等上一两天,甚至是三五日。
    可刘秀这边完全不同。寇恂的一纸命令传达下去,下面的官员,没有推诿,没有权衡利弊,没有勾心斗角,立刻就去无条件的执行。
    所以河内各县援军的速度,要远远超乎苏茂和贾强二人的想象。
    随后赶到温县,增援寇恂的第三支援军,规模要稍大一些,有接近三千兵马,这是野王县县令王梁统帅的县兵。
    两军对垒,激战正酣,双方的兵力都是越打越少,可寇恂这边倒好,兵力越打越多,由原本的五千人,打到现在,已经变成一万余众。
    此消彼长,此情此景,别说苏茂、贾强的心里开始没底了,就连下面的将士们,也是越打越心慌。
    倘若河内军的兵力再这么增加下去,这仗根本没法再往下打了,己方这五万人,非得被活活累死不可!
    就在洛阳军的士气被一点点打压下去的时候,温县的西面又出现了一支兵马,这支兵马的规模,可要比州县县兵、平睾县县兵、野王县县兵的兵力多得多。
    军容齐整,声势浩大,旗帜招展,竖立如林。
    看到这支大军,寇恂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是冯异的援军到了。他神采飞扬,故意向自己左右兴奋的大声呼喊道:“是大王援军!是大王的援军到了!”
    寇恂的叫喊声,听在河内军将士们的耳朵里,无不士气大振。人们争先恐后的大喊着:“大王的援军到了!大王亲自率领大军,增援我们了!”
    此时反观对面的洛阳军,由上到下,皆被惊呆吓傻了。
    就连一直积极主战的贾强,这时候也是六神无主,他呆呆地说道:“这……这不对啊,我们出征的时候,大司马和舞阴王可没说过刘秀可能会率军回撤河内啊!”
    苏茂更是手足无措。他是绿林军出身,对于刘秀打仗的本事,他能不了解吗?
    刘秀打仗,都不能靠常理来做判断,三千人能打败四十万人,古往今来,那么多的战例,哪有一例比这更加疯狂?
    他喃喃说道:“刘秀回援河内!这仗已经打不了了,我军得赶紧撤退!”
    现在贾强也不好战了,听闻苏茂的话,他点头如捣蒜,命令左右,赶快鸣金收兵。
    鸣金收兵的前提是,你得先有个能收兵的地方,要么你背后有城,要么你背后有大营,可是现在,洛阳军的背后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苏茂和贾强二人要往哪里收兵。
    此时能明显感受到,苏茂和贾强都已方寸大乱。
    两军交战正酣之际,又哪是你想撤就能撤得下去的?何况他们既没有城邑固守,也没有营寨固守,往后的撤退,很快便演变成全线溃败。
    可怜这五万之众的洛阳军精锐,在撤退的过程中,被寇恂和冯异统帅的河内军,兜着屁股进行追杀。
    战死者数以万计,被俘者数以万计,被逼投河者,同样数以万计。五万大军,最终跟着苏茂和贾强逃回河南的将士,连一万人都不到。以为逃回河南就安全了吗?怎么可能!寇恂和冯异棒打落水狗,乘胜追击,挥师南下,渡过黄河,直接攻入河南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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