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溪,叶氏家族。
    启蒙礼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但是五云溪的所有叶家子弟还是没有见到自家古灵精怪的少主。
    自从启蒙礼那日,叶家主将满身是血的小少主带出祖祠,其余三家家主告辞之后。五云溪的气氛就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压抑,似乎有什么深处的诡秘正在渐渐蔓延、渗透。
    更令人费解的是,大梁的掌权者天禄帝莫翊,也就是修行世家莫家的家主,竟然在小少主启蒙礼之后第二天送来了贺礼。
    贺礼送到了清水郡叶氏外山门处,贺礼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十分精美。但是,叶家主叶简看到之后,原本还有一丝喜意的脸上瞬间沉了下去。
    随即,五云溪的山门关闭,气氛也就越来越紧张,甚至有戒严令发出。一时间,与叶氏交好的几个宗门人人自危,也都纷纷关闭山门,整个修行界的气氛都开始变化。
    另一边,边陲小镇。
    不过一月有余,云漪就已经受到了当日血祭的反噬,越来越苍白消瘦,她的丈夫却仍然每天大醉而归,从没有看她和自己女儿一眼,也从来不关心为什么女儿消失了。
    云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是,她的小轻还没有醒,她不能倒下。
    一月又二十天,岳轻睁开了双眼。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而诡谲的噩梦,梦里的世界被黑暗笼罩着,一切都那样残酷,令她心惊。醒来之后,她觉得恍若隔世。
    就在她尚未回神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转头看去,她看到了一张苍白消瘦的脸,那张脸上惊喜、心疼与愧疚交织在一起,使那个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岳轻尝试着张了张嘴,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那个已经瘦脱了形的人踉踉跄跄的跑过来,几近摔倒:“小轻,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
    岳轻坐起身,刚想要动一动双腿,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双腿没有丝毫的知觉,一动不动。
    “娘,我腿动不了了!我的腿动不了了!”岳轻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的所有恐惧与怨恨也都随着她的眼泪一起释放了出来,泪眼朦胧中,那个小男孩再次出现,泪痣鲜红。
    透过泪眼,她看到,那个小男孩凑了过来,轻轻地亲吻了她的脸颊,并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看,我就说我们会再见的。”
    岳轻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她发现,她的母亲看不到那个男孩,只有她可以。
    云漪抱着岳轻,温柔地一遍遍地重复着:“别怕,这个只是暂时的,过一个月,你就可以动了,别怕,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岳轻不再看那个小男孩,她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逃开。
    冥冥之中,一无所知的岳轻接触到了自己隐隐约约、希望渺茫的命运。
    清水郡,五云溪。
    叶氏子弟每月月末都会有一次小猎,以此敦促族中弟子勤修上进。小猎由族中小长老们带领,去那些有魔患的地方扫除魔物,以安定地方,鞭策弟子常怀济世救人之心。
    启蒙礼之后的第二次小猎,叶摇光出现了。
    当叶氏子弟看到自家的小少主,都有些惊讶。摇光沉稳了不少,不再是古灵精怪的孩子气,倒是有了几分少主的架势。
    这次带队的长老是摇光的十四叔,年纪虽小,但是修为不错,已经可以聚灵为实。
    他上前两步,摸了摸摇光的发顶,颇为欣慰:“小摇光长大了,修为进步不少,看来再过十年,小摇光就可以好好保护自己啦。”
    摇光笑嘻嘻道:“还有十四叔呐,十四叔可以保护我!”
    叶十四敲了敲摇光的头:“那时候你都是大姑娘了,还要十四叔保护,羞不羞?”
    摇光做了个鬼脸:“那又怎样?十四叔就是十四叔!”
    在场众弟子都笑了起来,气氛蓦然轻松了不少。
    叶十四宠溺地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众人一阵笑闹,叶十四整了整面色,严肃道:“收一收,准备出发!”
    摇光的大师兄叶天枢一把拉过摇光,将一把小木剑交给她,温柔叮嘱:“小猎虽然危险性不大,但也要注意,你是第一次参加小猎,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摇光乖巧地点点头:“天枢哥哥,我知道啦。”
    叶天枢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笑:“这把小剑你带好,它可以保护你。”
    摇光笑得甜甜的:“谢谢天枢哥哥。”
    叶十四:“这把剑不错,行了,出发!”
    边陲小镇,岳轻正在艰难地练习挪动轮椅。
    轮椅是一个邻居婆婆送的,有些笨重,但是云漪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做一个。
    岳轻从来都知到道自己母亲的难处,她没有抱怨,只是艰难地一次次尝试着。
    云漪拿着一个小布包走了进来,温柔地笑笑:“小轻,该针灸了。”
    岳轻咬咬牙:“我准备好了!”
    云漪走过来,将岳轻的裤脚卷起,露出了两条细瘦的腿。
    银针一个个精准落下,岳轻咬着嘴唇越咬越紧,泪水也在眼眶里转了又转。
    这针灸虽说可以疏通经脉,让她的灵力不再沉积,但是,每次针灸时,都要再体会一次那种从全身泛起的疼痛。
    岳轻眼一眨,一滴泪水掉下,直直穿过突然出现的小男孩的朱砂痣。
    小男孩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有些惊奇:“你的眼泪,为什么没有怨恨?”
    岳轻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
    这些天里,那个小男孩一直在她身边,渐渐的,岳轻对他除了恐惧,还有一种习惯,甚至于她现在已经可以相对放松地面对这个妖异的小男孩。
    她想,为什么没有怨恨?这件事情大概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她知道自己母亲的苦心,她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瞒了自己不少的真相,可是,那又怎样?
    她知道母亲是为她好,也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命运有多沉重,也许,这些痛苦并不是一种痛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岳轻终于觉得身上的痛苦似乎消失了,她呼出了一口气,嘴角已经结了一块血痂。
    她尝试着动了动双腿,虽然依旧无法动,但是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有灵力进入了双腿,已经可以勉力站起来。
    云漪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尖锐的号角声。云漪面色一变,将岳轻抱在轮椅上,交给她一把奇怪的短剑,便起身了。
    门被撞开了,岳轻的父亲满面煞气,瞥了一眼岳轻,随即粗暴地一把拽住云漪,夺门而走,门被重重关上。
    院子外火光大起,许多人影急匆匆的向城墙的方向赶,有慌乱的喊声:“敌袭!北狄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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