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晚饭吃的不可谓不开心。
    于宋唯而言,似乎记忆中柏月从来没对他这么上心过,这个晚上却不仅给他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糕点,期间还不停地跟他说说笑笑。
    纵是他一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也忍不住跟她说笑了几句。
    ‘无事不登三宝殿’,待冷静下来后,宋唯本能地以为柏月是对他有事相求。
    ……男人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目光变得审视,他了解柏月,这世上如果说有什么事能让她开口向他求助,那么十之八九都是跟她的家族有关。
    可最近他也没听到有关她的家族一些风吹草动啊?
    难道是他近日事情过多,给忽视掉了?
    他看着柏月,眼里的冷色还在,但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若是真的有事相求,他不信柏月能一直忍下去。
    “宋唯,你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是不是在忙于公司的事?”
    他等了半天,冷不防柏月却问起了这个。
    他明显一愣,但还是点点头:“是。”
    柏月便叹了口气:“我都看到了,关于你们公司的新闻。你最近,压力一定很大吧?”
    以往他工作压力大的时候,都喜欢在床第之间给发泄掉,柏月不止一次吃过这方面的亏。
    为此也不止一次在事后跟他闹过怨过,但宋唯哄人的本事很好,往往连亲带送礼物的就将她的怨气给消磨了。
    再加上她那时心里也是真的喜欢宋唯,虽然随时做好了被分手的准备,内心深处却还是不愿意把他推开,更不敢闹得太过,所以倒没什么大的影响。
    一年前她卑微地回到他身边后,更是不止一次被他压在身下狠狠宣泄。她便是连哭都不敢了,除了一味地忍耐就是忍耐。
    而她的刻意顺从换来的只是宋唯更加深沉的宣泄。
    她想,如果不是自己怀孕的缘故,怕是这几晚也都别想好过。
    宋唯有一瞬间的恍惚,她那毫不作假的关心神色映入眼帘,令男人的心倏地一漾……难道,她今天做这些,是在关心她?
    “还……还好,”一向雷厉风行的男人在有所反应后,竟是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他大概是真的有些欣喜了,相识这么多年,她何尝真心实意关心过他几次。原本他已经习惯了她的不懂事,甚至不再奢求自己的女人能像其她女人那样温柔贤惠。
    只要她能在身边就好,能让他白天念叨着,晚上回去抱着,他觉得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今时今日猛然体会到被关心的感觉后……他竟是连手指,都忍不住在颤抖。
    柏月却是眸子里闪过一抹暗淡。
    宋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在她看来,是应付,是不耐烦的敷衍。
    在她看来,如果宋唯真的在乎她尊重她,就应该像最平常的夫妻一样,将他的喜怒哀乐拿出来分享。
    亏她,还满心满眼都想着如何能替他分享苦恼。
    宋唯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顿时脸色一僵,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可脸上却不见示弱,薄软的唇角弯了弯,吐出略略冰凉的话语:“你只需做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我会解决。”
    柏月恨不能立刻甩袖离开,早知道他对她的关心这么不屑一顾,真不应该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来讨他欢心的。
    可到底忍着没有发作,只是一张脸越发冷漠。
    宋唯眼角微微上挑,脸色一如既往的淡薄甚至冷厉,连随意一个动作都透着居高临下之感,殊不知,他心里也愈发的惴惴不安。
    因为,他能看得出柏月因为他的话更生气了。可自己竟不知该如何解决?
    他反省自己在表达意思方面语气和态度都有不对。
    明明本意是不想柏月为他的事劳心费神,可不知道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就变了层意思。
    心里嗤笑自己: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后,柏月心里堆积的气也差不多散了。
    看着吃饱喝足的宋唯,本是心里又被勾起了莫名的火的,却在接触到他眼角的乌青时倏地一怔——
    仔细看起来,他好像这几天疲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竟是连鱼尾纹都出来了。
    也是,从意大利回来后宋唯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先前她便有所耳闻如今的时简内部争权夺利不断,等待宋唯的是很大一个烂摊子。
    他纵是有再高的才能,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怕是也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虽然这些,他从来没有向她提及过……
    柏月蓦地就想到了武虔依,那个在商场上声名远播的女子,她跟宋唯有门当户对的家世,便是自身能力都是世间少有。
    若是当初,宋唯选择的是武虔依。今时今日,在面临事业上的瓶颈和困境时,武虔依一定不会像她一样什么都做不好,反而会对宋唯有极大的帮助。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为了宋唯的累赘。
    想到这里,心里一片说不上来的苍凉,最后一丝不满也被自惭形愧的感觉所取代。
    “那你先坐着吧,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柏月垂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情绪,寻了个借口便离开。
    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宋唯显然有些迷茫……他们之间,当真永远只能在死局中走下去了吗?
    柏月眼里那一闪而过后,又被死死压抑住的自怨自艾没有被他忽略,那一刻他猜不到她想到了什么,却心有灵犀似的能体会到她内心的失落、悲凉甚至自卑。
    是的,自卑。
    这个词,亦是曾促使他们分道扬镳的根源点之一。
    就像多年前他就意识到柏月面对他时骨子里存在的自卑一样,尽管那时他明里暗里想要帮助柏月摆脱内心的自卑情绪,可始终收效甚微。
    而柏月又是一个矛盾的女子,她内心深处充满着自卑和不自信,面上却从未表露出来,甚至用不在乎和乐观来掩饰。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一边心疼她的不自信;一边难过她对感情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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