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着下了三日,徐浚亭也在家里担心了三日。
    “徐澄!”徐浚亭有些心烦意乱,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情,烦躁的丢下了毛笔,唤来徐澄。
    浓郁得化不开的墨色,溅射在宣纸上,平白污染了一副上好的山水画。
    “少爷,您叫我?”徐澄在书架后头清扫灰尘,听见徐浚亭喊自己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溜小跑了过来。
    “你,”徐浚亭正要说话,就连徐澄肩上还挂着一块灰溜溜的长巾,叹了一口气,抬手帮他把它拿下来,有些责怪地瞪了他一眼:“做事的东西要收好!还好,也就只有我在这儿,不会笑话你;若是徐管家也在场,你怕不是要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是,”徐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少爷教训的是,往后我会注意的。”
    “往后?”徐浚亭怒其不争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指着徐澄的眉心一点,说道:“哪有那么多往后?这当下就要改正了。”
    孩子不学好,骂一顿,当下就得改!不能惯着他的臭毛病。
    “哎呀,”徐澄捂着眉心,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徐浚亭,说道:“这,这不是徐管家还没回来嘛!让我再不注意点,等徐管家回来了,我这去趟茅房都不得自在了。”
    “啊,对了,”徐浚亭突然反应过来,刚喊徐澄是为了什么,拍了拍徐澄的肩膀,说道:“你差人去打听打听,老爷和徐管家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徐澄眼睛一亮,说到:“这个我知道,我早就问过了,约摸午后就能到。”
    “嗯。”徐浚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你去带几个身强体健的家仆,接老爷去。”
    “啊?”徐澄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什么?让你去就去。”徐浚亭眼皮一跳,心知这不过是一种心理作用,但还是担心有什么事发生。
    “是,小的这就去。”徐澄行礼告退,去了院子里。
    日头正盛。
    徐浚亭站在庭前,等着迎接徐御翔。
    “儿子特来迎接父亲归家。”徐浚亭见徐御翔的车驾停了下来,上前行礼。
    “我儿孝顺。”徐御翔从车驾上下来,扶起徐浚亭。
    “老爷。”吴侬细语的女声从车厢里传来。
    徐浚亭心里一惊,面上的笑容就这么僵住了。
    “父亲?”
    “啊,瞧我这记性。”徐御翔打开门帘,扶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的主人从车上下来,给徐浚亭介绍到:“这是红袖,姓高,是皖东人氏,往后,她便是父亲的侧室了。”
    “……”徐浚亭见着高红袖颐指气使的模样,眼神一暗,心中了然,便说道:“全凭父亲做主。”
    “见过少爷。”高红袖盈盈一拜,再抬起头看着徐浚亭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
    徐浚亭看着高红袖的模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徐御翔和高红袖的结亲仪式订在半月后。
    徐府中的人兴高采烈的张罗着。
    长廊里,徐浚亭昂首阔步向前走着。高红袖自另一条小路上走过来。
    两人碰了个面。
    “你最好收敛点,”徐浚亭低声说道:“别让我发现了你的小动作。”
    “少爷说的这是哪里话,”高红袖一双丹凤眼睨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浚亭,说道:“奴本蒲柳之姿,幸蒙老爷不弃,这才进了徐家门,自当恪守妇道,侍奉老爷,早日为老爷开枝散叶。”
    “哼,”徐浚亭见高红袖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心里生出一种厌恶感,不欲多说,转身便甩袖离开了:“你好自为之,徐府不是你可以作乱的地方。”
    “是,”高红袖站直了身体,笑得倾国倾城,看着徐浚亭的背影,说道:“谨记少爷教诲。”
    高红袖是谁派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御翔开心。徐浚亭早有想过如果色诱自己不成,那不曾续弦的徐御翔便是最好的人选,只是万没有想到这一天回来的这么快。
    三日后,徐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前来观礼祝贺的人不少,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这让徐浚亭在意的是高太后居然也派人来了。
    看来这个高红袖便是高太后派来监视自己,或者说是来警告自己的棋子了。
    徐浚亭暗暗咬牙,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然后又放松。
    只要不伤害徐御翔和徐家,就让高红袖再活着一段时间好了。至于高太后,迟早的事……
    徐御翔大婚过后的第二日,徐浚亭在朝会前收到了慧儿让人送来的消息。
    风紧,扯呼。
    徐浚亭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字条泡进茶水里,而后搅了搅,才将纸浆倒进了殿前特地挖的池塘里。
    “回禀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说罢。”皇帝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小太监去把胡将军手上的奏章呈报上来。
    徐浚亭看着这人虽然身着官袍,但藏不住他一身的腱子肉,看来是个武将。见他,神色焦急胸口起伏,显然是情绪激动。
    大约是边境出了什么事。徐浚亭皱起了眉头,暗道:王安石好像就是在边境吧?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胡将军禀报道:“日前王安石王大人从轻骑向敌军发动突袭,不料想敌人早有准备,现王大人已然落入敌军包围。”
    “荒唐,”皇帝气极,一拍龙椅,竟然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背后,来回踱步,继而对着大臣们说:“诸位爱卿,可有解决之法?”
    “这……”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
    这可怎么办?若是提出去营救王安石,那不就站定了新政?但若是放任敌军包围住王安石,甚至是抓住了他,那大宋的威严何在?
    “臣请带兵出征。”徐浚亭一边说服自己这是战略性往仕途上攀爬,一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带兵出征?徐浚亭你是飘了吧!你会什么啊?就去打仗!
    徐浚亭跪在金殿前,身形不乱。
    李晨和高元峰等人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徐浚亭这是自毁前程啊。
    “启禀皇上,大将阵前被俘,实乃大忌!若是不能将王大人救回,不但有损我君威,挫我军队锐气。臣恳请皇上恩准。”徐浚亭咬了咬牙,俯身一拜。
    管他什么众矢之的,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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