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沈微莲再次拜见太子殿下。
    她进了太子居所,用来办公的那间书房,一盏茶的功夫,再次出来。
    虽然不知沈小姐在书房之中,太子殿下与她相谈什么,但,沈小姐进了书房,又呆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出来,这是许多双眼睛都看到的。
    人心也是奇怪。
    甭管男男女女,都怀着一颗八卦的心。
    猜测者有之,再见沈微莲的时间,众人眼神里便多了一些什么。
    这日下午
    轮班刚换岗的侍卫们,正小休片刻,无聊时,聊起今早的话题来。
    “我可亲眼见到的,沈小姐可是在太子殿下的书房中,呆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一个侍卫“咕咚咚”喝了一大碗热水,手中端着那大碗没放,就露出了一脸好奇之色:“你们说,这太子殿下莫不是属意沈小姐?”
    “大个头,太子殿下的事情,你也敢随意编排?”另一个人嬉笑道:“就不怕被砍脑袋?”
    “这不是只有哥儿几个在,我能傻得当别人的面,说这话吗?”
    “这话也是。不过大个儿,这种话,咱们私下里说说,你可别再说出去。”
    “我能说出去吗?”
    “屁,你大嘴巴吧唧一下,咱哥儿几个就属你最话痨。”
    “嘿,”那大个儿伸手放下水碗,却不理会那几个兄弟的调侃,倒是又双眼贼放光起来:
    “哥儿几个说,会不会这回战事结束,太子殿下班师回京,这空落的太子妃人选就定了?”
    “这……”
    这边说着话,陆平虎着脸背手走了过来:“胆子都不小啊。在这儿议论贵人们的事情?”
    那几个侍卫一看来人,顿时“刷”的一下子,齐齐站了起身:“陆大人,没有的事,咱哥儿几个随便闲聊。”那大个人儿露出一丝尴尬。
    陆平虎目缓缓从几人身上滑过,才垂了垂眼,面无表情:“最好是这样。”
    话落,转身背手而去。
    那几人见人走了,都狠狠松了一口气,其他几个又把大个儿给骂了:“就你嘴碎,这回幸好是被陆大人听到,换别人,你就闯大祸了,
    要我看,你再这样八卦,迟早有一天,咱兄弟几个都得被你害死。”
    ……
    陆平刚刚听了墙角,往回走去。
    嘴唇却紧抿成线。
    今早这事,外头还没有什么风言风语,但这院子里的数十双眼睛,可都是看着沈家小姐进书房,又足足呆了一盏茶时间才离开。
    其实并不算什么,可偏偏还是叫下头的人多想了。
    如今也只是在这一方院所中传出这样的话来,但也迟早会传到外面去。
    在陆平心中,这天下,也唯有一个沈家微莲,这般奇女子,才能够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但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最清楚,今早书房之中,并不是像下头人所看到的,有不可言说的情愫。
    殿下他接见沈小姐,是出于客套礼仪而已,虽然沈小姐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殿下却始终情绪不高,公事公办而已。
    陆平回到书房,见到桌案前的男人,心中犹豫,是否该把刚才听墙角的事情,禀告给他这位主子知道。
    桌案前端坐的男人,伏案而做,屋舍中,算盘“噼里啪啦”,直至把前一日的总账算出,男人都没有抬起过头。
    傍晚时,下面人送来当天的分账账簿,又把好不容易整理干净的书桌上,堆叠成小山丘。
    天色渐暗,外头有人通报,
    叩叩
    两声敲门声
    陆平走了过去,拉开屋门,外头一个侍卫,手中拎着食盒。
    又在陆平耳边小声禀报了什么。
    陆平扫了一眼那侍卫手中食盒,眼中露出一丝惊奇,思索片刻,才伸手接过:“交给我吧,你下去吧。”
    屋门阖上,也把外面的寒气挡在了门外。
    陆平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摆在了那张桌案上,打开食盒盒盖,顿时一阵食物香气扑鼻,男人拨打算盘的白皙指尖,半空中顿住,凤眸从那食盒上掠过,
    淡声问道:“谁送来的?”
    陆平正放下食盒盒盖的大掌,倏地一抖,顿了下,才把盒盖放置在桌上,心中诧然……殿下这样问的话,难道殿下知道这不是厨房那边送来的?
    “是英国公府的沈小姐,她听属下昨日提及,殿下为盐引与粮草之事,自来边塞之后,连日劳顿。
    沈小姐念及殿下万金之躯,在这苦寒之地,食寝不习惯,她自亲手做了一些京都城里的吃食,给殿下送过来。”
    话毕,陆平却又急急替沈微莲说起好来:“殿下,沈小姐也是一片好意。”
    萧瑾的目光落在陆平的双手上。
    旋即,掀唇一笑,“沈小姐有心了。”这一笑,意味深长的那一睐,萧瑾又没事人一样收回了视线,令道:
    “替孤谢谢沈小姐。”
    “那这鸡汤……”陆平把手里鸡汤往前送了送。
    后者头也不抬地“唔”了一声:“赏你了。”
    “啊?”陆平十分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殿下您说什么?”
    “孤说,”萧瑾起首,懒洋洋睇了陆平一眼,薄唇忽而一勾:
    “孤不吃来历不明的食物。”
    “可……”这不是来历不明的食物,这是沈小姐送来的啊!
    不给陆平说话的机会:
    “孤可不是随便的人。”
    “……”陆平呆若木鸡。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捧着那一食盒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冷风一吹,他一哆嗦,一阵恍然,随即欲哭无泪,冲着那食盒唉声叹气,心里落落难言。
    又五日
    这深夜
    京都城安九爷另行安排的信使,星月兼程,披星赶月,一路上双骑换乘,也还生生骑死了两匹马,就是为了把从京都城里带来出来的消息,以最快最快的速度,送到它该送到的那个人手里。
    “陆风,安排他二人下去休息。”陆风是萧瑾身边,风雨雷电四使之一的风使,闻令瓮声道“是”。
    那送信的二人道谢了恩赐,就跟在陆风身后出了屋舍。
    两封信,太子殿下犹豫了下,打开其中之一,这信上是安九爷的笔迹,陆平抬首注意到那桌案后的太子殿下,眉心拢起:
    “殿下,可是京都城中有变?”陆平神色肃杀冷峭,垂在身侧的手,把佩剑捏紧……都不是第一次做太子伴随,谁又真的是傻子,连这一趟边塞之行的危机都看不到?
    当今天子虽然龙体康健,尚且能够势压众皇子。
    太子之才,伟略雄韬,颇有当今天子年轻时的模样。
    之前太子坐镇东宫,守京都一城,其余皇子,就算是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
    然,现在情况却是,太子北行,出行苦寒之地边塞之城。
    那底下的皇子还能够坐得住吗?
    京都城中,多的是人,不希望太子安然回京。
    并不只是皇子皇孙,还有其他牛鬼蛇神。
    男人坐在靠椅上,食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那张信纸,随意地摊开在身前桌上,陆平垂眼看去,越看,脸色越不好。
    “殿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在皇城脚下养了这么多死士?就在帝王眼下,胆子也太大了!”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问出那个心中疑惑:
    “您说,不会是宫里那几位吧……”
    一声轻哂:“他们?”话落,眸光下垂,落在那张信纸上:
    “对方胆子很大,又不是有勇无谋。
    胆大心细,主使之人,看得出来,老谋深算,心机颇深。
    皇朝脚下养这样一群见不得光的死士,从前没有出现一丝迹象。
    就这么在年末那一夜里,一夜出动后,又一夜消失不见踪迹。
    父皇……他怕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何况这一切就发生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在老皇帝居住的这个城里……那么近。
    还能够悄无声息隐藏了那么久,一夜出动后,又消失得毫无踪迹。
    能够来去无踪进出京都城,谁知道哪一日会不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你说,怕不怕?
    是的,老皇帝是怕了,否则,又怎么会在大年初一就大动干戈,御林军、五城兵马司,全数出动,只为找到那批无名无姓的死士。
    “孤那几个兄弟,没有这样的本事。”萧瑾哂笑一声,斜眼扫陆平,嘴角一勾:“但说他们是背后主使之人,不太可能,主犯,不可能,从犯,倒十分可能。”
    “您是说,有有……和外人勾结,同流合污??”陆平倒吸一口凉气:“不可能吧?为了什么?”这种事阴司之事,见不得光,弄不好就会丢了命。
    要是与外人勾结,那岂不是留下把柄给别人了?几位皇子会那么蠢?这是陆平认为不可能的理由。
    靠椅上男子似笑非笑:“那可说不准。”话毕,眸光缓缓挪到桌面另一封没有拆封的信纸上,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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