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霸,毕亢,乃妖皇的四大嫡传弟子中的两位,巅峰一般的存在,名震妖荒的前辈高人!
    搁在往日,哪怕是焚香祷告苦苦哀求,也未必能见着这么两位高人。
    眼下此时,倒不如不见。暗行鬼祟之际被对方当场抓住,莫说情何以堪,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虽有猜测,而一旦不幸得到了印证,子穆与子干已吓得面无人色而无所适从。谁料那两位高人一前一后报出了自家的名讳之后,另有一个陌生的嗓门响起——
    “老夫,前世蛟季,今生令丘……”
    洞穴内一片寂静。
    石柱上的青龙一动不动,形同鬼斧神工下的盘龙浮雕。而其回首俯瞰的龙睛中却熠熠生辉,风云之威犹然。
    子穆与子干皆目瞪口呆,两股战战;尘炼子止住后退的脚步,却倒抽一口寒气。
    妖皇现身了!而他口称前世蛟季,今生令丘,又是何意?
    角霸与毕亢也是双双一怔。
    黄玉石台,那环绕四周的莹白光柱之中,仅剩的三道人影中的一位老者竟然慢慢睁开了双眼,缓缓出声说道:“老夫在莽荒三百五十载,历经一世,守护一方,寿终归来……”他话语沧桑而深沉,神情中透着莫名的豁达与淡然。其手扶长须,接着说道:“老夫以凡人之躯,面壁百年,有所明悟。与天同心而无知,与道同身而无体。遂我自然,修我虚气,与道冥一,万虑皆遗。是仙是凡,又有何妨呢……”
    那老者的模样原本便有几分神似,再加上他两尺长的胡须,以及此时此刻的言谈举止,再是让人熟悉不过!
    角霸已是缓缓拱起双手,带着满脸的敬意与期待的神情,拱手轻唤道:“师尊……”
    不料老者对四周的动静浑然未觉,犹在自言自语。而他所说的无非是莽荒凡俗间的所见所闻,以及诸般感悟心境。其中有浅显有高深,也有颇为不凡的独辟蹊径……
    角霸禁不住回过头来,似有迟疑。
    毕亢同样在一霎不霎地盯着那位老者,见此情形,恍然点头,轻声分说道:“据悉,在修至洞天三境之后,天劫并未就此而终。若要突破罗天三境,须渡‘九厄之劫’。而机缘未到,厄劫难至。为此,师尊苦寻帝奎皇尊的《三皇经》而不得,便自悟《九转天罗》之法,以分神转世历经尘缘,再又九转归一,或可渡厄证道……”话到此处,他又不无惊奇地示意道:“那四象五行法阵中的人影,乃师尊分神所化,各自带有一世的境界感悟,来之不易且极为不凡!而其只余其三,想来师尊已大功告成……”
    在玉台的另一侧,三人神色各异。
    子穆与子干兀皆如笼中困兽一般的无助,各自惶急难安。尘炼子则是躲在两人的身后,骇然之中隐有窃喜……
    便于此时,玉台之上的话语声戛然而止。那老者的身影忽而淡去,竟是化作一道莫测的气机直奔当间石柱而去。无声无息之间,石柱上下光芒大作。那盘绕的青龙虽僵滞不动,而原本金仙的威势却猛然升至仙君的后期。其后背的一条金线愈发醒目……
    角霸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道:“师兄提醒的是,那青龙来自何处?”
    毕亢手扶长须,由衷地赞叹道:“那不仅是四象神兽之一的青龙,而且还是我龙族中的王者存在。若非师尊之故,他怎能有此机缘……”在他看来,三个入侵者乃宵小之徒,根本就不值一提,而青龙必为师尊所留,因法阵催动而分神归位,一切理所当然!
    角霸有些不甘,说道:“倒是便宜了他!师尊分神的境界修为,绝非小可……”
    当老者身影消失的一瞬间,相隔不远的又一道光芒中有人出声道:“前世为尊,傲啸四方;后世耕读为生,自有红尘逍遥。我乃王生,虚度春秋四十八载,于空山幽谷中坐化,魂归于此……”
    那是余下两道人影中的书生男子,中年模样,三绺青髯,器宇不凡,自顾说道:“我自幼饱读诗书,参与科举之道,却屡遭不公,一怒之下远遁深山,渐有所悟,得境界有九,各不尽同……”他举止淡然,微微含笑,又道:“山中有真趣,欲说已忘言,此乃其一;其二,浮生尽悠闲,鹤鸣上九天;其三,炉内香消时,月上孤峰远;其四,秋深黄叶残,风过浑不晓;其五,流水花自落,云影鸟飞来;其六,独坐无人知,孤月照寒泉;其七,林深钟声远,梦沉犹未醒;其八,无弦琴一曲,红尘彩云间;其九,坐看天地外,仙凡有无中。呵呵……”
    一番意境幽远的话语才落,中年人身影淡去,转而化作一道气机飞去。石柱上下又是一阵光芒大作,所盘绕的青龙犹如石刻般的动也不动,修为却是再次疯狂大涨,转而已由仙君的后期,霍然提升至洞天境的初期小成。而他怒睁的龙眼之中,似有痛苦不堪……
    “哎呀!”角霸微微动容,禁不住惊嘘了声,说道:“万年之功,不过朝夕之间!看来师兄所言不虚,那青龙与师尊大有渊源,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已爆体而亡……”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阵费解。那九句含义不明的话语,便是所谓的九种境界?太过玄妙……
    毕亢也是长长舒了口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初见青龙,便叫人暗生亲近。无他,同宗同源而已。
    毕亢无意多说,冲着玉台示意道:“此前由师尊分神所化的令丘与王生,各自经历迥异,却殊途同归,一番聆听下来受益匪浅啊!不知最后一人来自何处,可有超凡感悟……”
    果不其然,在老者与中年书生消失之后,那光芒中的最后一位男子适时睁开了双眼,并沉声道:“我转世于凡间大户人家,不喜诗书之道,专好逞勇斗狠,并驰骋江湖数十载。之后以武入道,再又纵横天下两百年,却意外落入一群练气小辈的算计之中,最终道陨魂归。而我乃一粗人,并无高深感悟,所获无非简单的两个字,因果……”
    角霸与毕亢有些意外。以武入道者,在凡间已是至尊无上的存在。而既然纵横无敌,又怎会落入小辈的算计而身陨道消呢?所谓的因果,又是何意?
    那男子身躯健壮,神色倨傲,生前应该是个骄横的人物。其背着双手,漠然地看着前方的盘龙石柱,自顾说道:“我本当胎死腹中而另行转世,却被一位曾祖父所救,并赐下名讳天蛟。不仅于此,他还在我体内留下灵力暗记,使我后来得以修至先天境界并成功筑基……”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正是那位叫作林一的曾祖父,给了林家壮大的根本,却又给了一家道观更为强大的传承。而他却是忘了欲壑难填的道理,并为此留下了祸乱的根源……”
    玉台的两侧,五人心绪莫名。妖皇转世后的曾祖父,名叫林一。他是谁?
    “……适逢突破先天之际,寻至玄元观讨要曾祖的传承,却被那几个老东西借口推诿。我苦求不得,怒砸山门,两家就此反目成仇!”中年男子说道:“那个卢鱼儿最为可恶!他不过一个小小的观主,却以曾祖的徒孙自居,并以练气的修为与长辈的身份将我打伤,还要登门问罪,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只得远走他乡,并扬言报仇,谁料走漏风声而为人所趁。对方毁了玄元观不说,还窃走了曾祖的传承……为此,我孤身一人万里追踪,终于手刃首恶,竟遭致玄元观弟子与朝廷的修士的围攻,呵呵……”
    简短的几句话,道尽了转世一生的坎坷与磨难。中年男子又是呵呵一笑,说道:“林家与玄元观,可谓兴也曾祖败也曾祖!当年他一个筑基修士,自身朝不保夕,却每每与人逆天改运,看似一念仁慈,实则误人误己。不妨以‘仙凡陌路,无情有道’这句话送他……”其稍稍一缓,转而又说:“不过,那位曾祖随口赐名天蛟,虽为巧合,倒也缘分不浅。要知道,老夫来自天蛟谷……”他话语渐趋渐隐,最后说了一句:“风雨有因,花开结果,天道万物亦如是……”
    中年人的身影一闪,瞬即化作一道气机飞向盘龙石柱。夺目的光芒之中,青龙的修为已狂升至洞天初期的大成之境。其脊背的那条金线随之变宽变阔,足有三尺,并金光烁烁,远远看去,煞是神异不凡!
    不过瞬间,洞穴四周那遥相呼应的四根石柱随之光芒大盛,四道不同的气机齐齐飞出,并汇聚至当央的黄玉石柱。五色光芒浑然一体,青龙威势随之倍增,修为再上一层,已达洞天初期的圆满。而玉台之上的九道光柱却一一黯淡,渐渐散去……
    角霸与毕亢正自盯着盘龙石柱打量,却忽而有所察觉。
    玉台的另一则,人影皆无。那三个狡诈之徒,竟然借机逃了!
    角霸哼了声,大手一挥,已是急急闪身而起。毕亢会意,与其双双飞过玉台,转瞬间已没入对面的石壁之中。
    与之同时,幽暗的通道内闪过一道光芒,随即现出了三人的身影。其中的尘炼子松开双手,无奈地说道:“相识一场,尽力于此。接下来你我各安天命……”
    子穆与子干本以为在劫难逃,没想到尘炼子还留有后手,禁不住惊喜过望,急忙道谢:“有劳道友相助,此恩不忘……”话音未落,一道光芒倏忽即逝,对方只留下一个诡异的笑脸,眨眼间便已没了影。两人面面相觑,不敢耽搁,转而循着通道疾驰而去。而才将动身不久,有冷哼声传来:“哼!哪里逃……”
    当在场的五人相继离去,洞穴内终于消停了下来。四周的四象石柱,业已恢复了原状。便是那当央的黄玉石柱也没了动静,唯有青龙盘旋其上而神异非凡!
    恰于此时,数十丈外有禁制悄然开启,从中冒出一个留着络腮短须的壮汉。其东张西望之后,转而冲着盘龙石柱唤道:“我说兄弟,别跟柱子过不去……”他好似想起什么,禁不住得意大笑道:“哈……哈哈!老大竟是妖皇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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