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黛这才反应过来,对霜霜讨好地笑了下,“霜霜姐,你可以赏我一块兔肉吗?”
    丹秋立刻呵斥出声,“连黛,下去!”
    连黛平日都是丹秋在管教,她一见丹秋怒了,连忙下了马车,哪还敢要霜霜的兔肉。霜霜不怎么爱吃荤的,对于连黛想吃她的兔肉,她倒觉得无所谓。
    “她想吃便给她吃,碧陵,把这盘兔肉拿给连黛。”
    碧陵犹豫了下,霜霜奇怪地看她一眼,“去啊。”
    她从来不是小气的主子。
    碧陵只好端着兔肉下去了。
    碧陵下去好久,丹秋忍不住说话了,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夫人,那个兔肉是少爷亲自猎的,而且因为食材不够,少爷怕夫人吃得不好,少爷跟奴才们一样吃的都是干粮。”丹秋顿了顿,“奴才多嘴了,还请夫人责罚奴婢。”
    霜霜哪里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吃的饭菜,她以为所有人吃的都是。她把兔肉赏给连黛,只是以为那丫头想多吃点肉。
    霜霜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是她明明是无心之失,丹秋这丫鬟却话里话外都在责怪她,她怎么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吃,也不知道那兔子是邬相庭捕猎的?
    霜霜拧了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把筷子放下,“你把饭菜撤下去。”
    丹秋闻言立刻跪在了地上,“求夫人宽恕。”
    霜霜见状,心里更是恼怒,她现在已经成了不识抬举的人,丹秋这种做派,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要怎么对她这个忠言逆耳忠心护主的丫鬟一般。
    “你这样子是做什么?我只是让你把饭菜撤下去。”霜霜怒道,“你若不想听我的话,就跟你的好少爷说,不想伺候我,去伺候他不就可以了吗?”
    丹秋这才赶忙把饭菜撤了下去,后面碧陵上来送茶水都小心翼翼。
    霜霜坐在案几前,见她自己的贴身丫鬟都避她如蛇蝎,本来她是觉得自己错,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应该这样,霜霜反而生起了逆反心理。
    邬相庭要为她付出,关她什么事?
    是她求着邬相庭这样做了吗?
    就像当初也不是她让邬相庭喜欢她的。
    算了,这里的人又有几个心疼她的。
    这些丫鬟虽然伺候她,但都是邬相庭的人,她们都觉得邬相庭稍微对她体贴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她该吗?邬相庭还不是为了她这个皮囊。
    如果自己长得不是这样子,恐怕邬相庭就只会把她当成最下贱的花娘而已。
    霜霜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自己不过是赏了份兔肉给连黛,怎么大家都觉得她是坏人了?是,她就是坏人,天底下谁不说嘉宁公主是脾气最坏的人,她十岁的人就打残了丞相的嫡女,她对外是说因为不喜欢有人跟她穿同色的衣服,而事实上,她是无意中听到了丞相的嫡女跟她的丫鬟说了一段话。
    “我真是讨厌死那个嘉宁了,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我给她当伴读,她除了长得好一些之外,一无是处,简直就是个草包,脾气还那么坏,你瞧她,昨日还把一位将军当马骑。”
    “小姐,这是宫里,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她此时在午休,怎么会听到?哼,她虚岁已十岁,却如此不知羞,把一个成年男子当马儿骑,长大之后定跟她姑姑一样,不要脸的□□。”
    十岁的她听到这段话的时候真是气疯了,她没想到一向温柔宠她的姐姐是这样的人,她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哥哥,丞相的嫡女给她当伴读的时候,她是真心把对方当成姐姐,所以什么话都跟她说,却没想到这个姐姐却是这样厌恶她,还诋毁她的姑姑。
    然后她就寻了个由头,让人把对方打残了。
    她是个坏人,天下人皆知。
    霜霜不在乎。
    *
    因为今夜进不了城,他们在溪水旁停下来休息,等明日天亮再出发。霜霜一个人在马车上,她不好意思下去,也不想看着丫鬟小心翼翼的表情,故而便趴在桌子上,无聊到数账本上的数字,不过,她发现马车上有笔纸,便干脆把纸铺开,准备写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不过写什么呢?
    霜霜想了许久,把她最近看的一个话本里的情诗写了出来,正好那首情诗也能表达自己的心境。
    她刚把诗写完,却突然觉得眼前的烛火闪了闪,随后一只手伸出来直接将她的纸抢走了。霜霜一愣,抬起头就发现是邬相庭。
    邬相庭看着纸上的诗句,轻笑出声,“好一个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好一个妾身愿作巫山云,飞入仙郎梦魂里。”他低头看着霜霜,脸上挂着笑意,“原来霜霜心里还有仙郎,是我邬某不识趣折了你们这只金钗凤凰股,挥刃割了你们这段情。”
    霜霜根本没想到邬相庭会突然上来。
    邬相庭深深看了她一眼,扭身就要下去,霜霜终于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你……”
    因为白日才闹了矛盾,霜霜这时喊不出相公了,但又没办法直呼其名。
    邬相庭脚步微顿,声音冰冷,“下来沐浴吧。”
    他说完就下了马车。
    第32章
    霜霜过了一会才下去的,下去之后便看到碧陵和丹秋站在马车旁, 两个丫鬟把霜霜引去了湖边, 湖边离队伍驻扎的地方稍微有点距离。
    湖边的一块空地被几面屏风团团围住了。
    碧陵对霜霜说:“夫人, 屏风里有浴桶, 夫人进去便可以沐浴了。”
    霜霜因为身上有纹身, 便不让这些丫鬟帮她沐浴, 只是这还是她头一回在荒郊野岭之处沐浴, 便说沐浴了,她连脱衣服都有些害怕。
    她一个人进了屏风里面, 两个丫鬟便把入口处也用屏风挡着了。霜霜看到中央摆着浴桶,旁边还放了衣服和护肤的东西。
    霜霜在浴桶旁站了许久,解了衣带,但听到突然一声虫鸣, 又把衣带系了回去。她几乎是欲哭无泪地看着浴桶, 爱洁让她不能不洗, 但是她实在没有在露天之下脱光过衣服。她甚至时不时要喊一下碧陵和丹秋的名字,确定这两个丫鬟还在不在外面。
    正当霜霜因为害怕而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面两个丫鬟喊少爷的声音。
    过了一会, 屏风被打开了,邬相庭走了进来,他看着站在浴桶旁的霜霜,一点不惊讶, 似乎已经猜到了霜霜还没有洗。
    他踱步走了过来, 虽然他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但是比之前在马车上已经好了太多。
    “怎么不洗?”
    霜霜咬着唇,表情莫名有些委屈。
    邬相庭看着霜霜的表情,似乎已经洞悉了霜霜所思所虑,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解下自己腰带,系在自己眼上,声音比之前要大一些,“我背对着你,你就不用害怕了。”
    霜霜看着邬相庭这番举动,却觉得有些奇怪,邬相庭不是没有帮她沐浴过,这一回却主动君子起来,让霜霜想不通。不过她还是先把沐浴的事给解决了,方才邬相庭不在,她根本就不敢脱衣服,现在他在,她却觉得好像安全了一些,如果有人偷看她,或者有蛇虫鼠蚁接近,邬相庭肯定能第一时间解决掉。
    这种想法让霜霜不禁一惊,她现在已经那么信任邬相庭了吗?
    她连连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摇出了脑袋外。
    霜霜沐浴完才走到邬相庭旁边,她看了看邬相庭,还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好像是真的看不到。
    邬相庭眼睛被银白色的腰带所覆,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嫣红如涂了花汁的唇瓣。他肤色极白,霜霜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腰带更白,还是他的脸更白了。
    一个男人生得这般美貌,其实是个祸事,只是邬相庭家大业大,没人敢动他。
    霜霜不禁想,如果自己年纪再大一些,又没有遇见兰铮的话,遇见拥有这样姝色的邬相庭,说不定真会像自己的姑姑一样,把他收为面首。
    “你好了?”邬相庭低沉的声音突然把霜霜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
    霜霜连忙说:“好了。”
    邬相庭这才伸手取下腰带,他看了霜霜一眼,便将腰带重新系在腰间,然后让碧陵和丹秋两个丫鬟把她送回了马车。
    霜霜上了马车好一会,邬相庭才上来,他上来的时候带着冷气,发尾湿润。他似乎用的是冷水沐浴。霜霜已经躺在了榻上,见到邬相庭上来,又坐了起来,她看着邬相庭,倒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今夜要一起睡吗?
    邬相庭却没有直接上榻,而是坐在了桌子面前,似乎又开始看起了账本。霜霜本来想跟邬相庭解释一下今天的事,但是对方一直在背对着她看账本,根本不给她机会说话,霜霜等着等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而半夜的时候,霜霜破天荒地惊醒了,因为外面太吵了。她刚睁开眼,就看到邬相庭撩开车帘走了进来,霜霜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把她从榻上抱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霜霜听到了外面有尖叫声。
    邬相庭面色还算平静,“山匪。”
    霜霜啊了一声,伸手抓住了邬相庭的衣服,“他们人多吗?”
    邬相庭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他在塌下摁了什么东西,塌下那块木板居然开了。霜霜看着打开的木板,有些惊住时,邬相庭却把她塞了进去,并且在霜霜身上点了一下。
    霜霜不能说话了。
    而邬相庭把她塞进去,机关也重新合上了。
    霜霜躲在塌下的机关里,外面的声音她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还是能朦朦胧胧听到一些。似乎没过多久,还有人上了这辆马车。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马车晃了一下,还能听到马的嘶叫声。
    随后霜霜居然听到了女人的哭声,而且这个哭声还有些熟悉。
    她还没想起在哪听过时,邬相庭的声音响起了。
    “哭什么?”
    冷漠而阴鸷,真是没人情味到了极点。
    “我……我跟他走了之后,你答应我的事能办到吗?”
    霜霜眼睛瞪大了些,这个声音是蒋姑娘的声音。
    “虽然每个人都有舌头,但有些人舌头似乎不该存在,你说呢?”
    “我知道了,邬少爷,但求求你,一定救了我的爹娘,我不是故意要接近你……”蒋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强行打断了。
    而躺在塌下的霜霜已经感到后背发寒了,邬相庭和蒋姑娘在说什么事情?什么叫做她不是故意接近他的?邬相庭又答应了蒋姑娘什么事?
    而蒋姑娘待会要跟谁走?
    霜霜脑海里一个谜团接着一个谜团,而这时马车似乎又上来人了,这次人似乎不少。
    “哎,这上面一个大美人,大当家,你看,这个抢回去当媳妇怎么样?”
    “好倒是好,不过抱着美人的少爷不一定能接受吧。欸,大少爷,我看上你媳妇了,说吧,给不给?不给我就把你砍了,再抢她走。”这个说话的男人声音非常嘶哑,显得有些奇怪。
    “钱财都可以归你,但她不行。”邬相庭的声音。
    随后蒋姑娘的声音也响起了,“别,相庭哥哥,别让我跟他们走,我发誓,我再也不跟你闹小性子了。”
    “哎呦,还会闹小性子,我最喜欢会闹小性子的美人。兄弟们,动手。”又是那个声音嘶哑的男人在说。
    马车里似乎发生了打斗,整个马车都晃来晃去,在塌下的霜霜感到害怕,动都不敢动。蒋姑娘似乎尖叫了一声,但叫了一半就好像被人堵住了嘴。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里重归安静,等机关再开启,霜霜再看到邬相庭,却发现他脸上多了好道伤,嘴角都出血了。霜霜从塌下爬出来,蒋姑娘不在马车上,她是被山匪掳走了吗?
    邬相庭把霜霜抱回了榻上,马车经历过一番打斗,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就是这张榻都有刀砍过的痕迹。
    霜霜哑穴没解,而邬相庭似乎也不准备给她解开,青时带着几个霜霜没见过的丫鬟把马车里的东西全部置换了一遍,随后霜霜听到青时跟邬相庭说:“少爷,那些人带走了我们几箱珠宝。”
    明明是被打劫了,邬相庭闻言却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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