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金窟有一条规矩。
    新开.苞的花娘头一个月除了接第一位恩客,其他客人都是不接的,再大的来头都要等到第二个月。
    霜霜是芍金窟里历来拍卖价最高的,但也是头一个第一位恩客七日都没有再来的花娘。
    有人说霜霜那夜得罪了邬二少爷。
    水香端着水从门外进来,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到床上的人还躺着,忍不住说:“霜霜姐姐,你还不起啊?”
    自从那夜之后,霜霜就一直萎靡不振,而且吃东西也吃不下,经常反胃想吐。水香本还想不会是就有了吧,她想去请谢大夫,但是霜霜给拒绝了。
    “不用请,我只是想吐而已。”
    心里的毛病,霜霜自己清楚。
    水香把水放到桌子上,走到床边去,房间里就点了床边的一盏灯,微弱的烛火照亮了床上。霜霜穿着白衣躺在床上,她一动不动,眼神只是盯着墙。短短数日而已,水香觉得霜霜瘦了一圈。
    她在楼里也呆了几年,没见过霜霜这样的,不就是接了个客,用得着矫情成这样吗?而且那位客人还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邬二少爷。
    “霜霜姐姐,你还是起来吧,吃点东西。”水香说。
    霜霜听到这句话只是摇摇头,“我没胃口。”
    水香正要继续劝说,门就被人敲响了,随后有人推门进来。
    “霜霜,你怎么还睡着呢?邬少爷来了,你赶紧打扮打扮。”
    来的是杜娘。
    杜娘走到霜霜床边,声音里有几分笑意,“可算是来了。”
    霜霜听到邬相庭的名字,扭过身看着杜娘,声音里还有几分颤抖,“他来了?他来做什么?”
    她一听到对方的名字,便想起那一夜噩梦般的事情,邬相庭完全将她的骄傲给摧毁了。
    杜娘瞪了霜霜一眼,“他来能做什么?自然是来看你的,这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待会上点胭脂。”说到这里,杜娘先把水香打发了出去,“水香,你去找谢大夫要神清丹。”
    水香出去后,杜娘便才低声说:“霜霜,我现在丑话说前面,你在这里自怜自爱也就这一个月了,若是你有本事,这一个月哄得邬少爷从此包下你,不让你接其他客人,我杜娘也佩服你,但你若是哄不住,还惹邬少爷生气,下一个月老老实实接其他客人,休要再摆出这个样子,刘富商已经说了希望下一个客人是他,出多少钱都行。”
    水香回来后,便伺候霜霜梳妆,换衣服的时候,水香倒想起霜霜那夜回来之后的样子,眼眶通红,梨花带泪,脸色惨白,最让水香注意到的是霜霜的红唇,似乎有些肿了。她回来后也不愿意让水香伺候她沐浴,但水香送衣服进去的时候,还是看到了。
    霜霜身上白白净净的。
    *
    霜霜进门之前,看了下旁边的水香,“你不要进去了,去喝点茶吧。”
    水香本来还想近距离看一看邬相庭,她虽然年幼,但也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她以后也要挂牌子,若是邬少爷能买下她,那多好啊。倒没想到霜霜根本不让她进去,水香只好作罢,心里也忍不住嘀咕。
    霜霜肯定是怕邬少爷喜欢上自己。
    霜霜进门之后,便看到邬相庭坐在桌子旁,他在饮酒,听到门口的动静,眼神也没有往霜霜这边看。她咬了咬牙,才慢慢走到对方身边,“邬少爷。”
    她轻声喊了对方。
    邬相庭这才堪堪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收回了眼神。
    水香从厨房绕回来后,看到有人要往邬相庭所在的房里送酒,连忙拦了下来,“姐姐,我帮你送吧。”
    “你怎么那么勤快?怎么?要看你姐姐和邬少爷恩爱的样子?”
    水香笑了下,“没有,霜霜姐姐不是没吃什么东西嘛,我进去看看她饿不饿,如果饿了我再送点吃的进去,拜托姐姐了,就让我送吧。”
    她扯下头上的一支珠钗递给对方,反正她还有邬少爷的首饰,比她这支好多了,待会换上就好。
    这一支珠钗果然收买了对方,水香进去之前还特意重新打扮了一番,再戴上邬相庭之前送给霜霜的首饰,端着酒进去了。
    一进去她就愣了下,随后心里对霜霜有几分不屑。
    因为霜霜此时坐在了邬相庭的腿上,似乎还喝了点酒,脸色泛着红云,晕乎乎地靠在邬相庭怀里,似乎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水香走过去,声音比平日柔上三倍,“邬少爷,水香给您加酒。”
    邬相庭本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闻言只是随便点了下头,水香心有不甘,她特意打扮,却连对方一个眼神都得不到,倒酒的动静便大了些,头上的步摇晃出了声音。
    这声音一出,倒是让邬相庭看了她一眼。
    水香正激动的时候,听到对方温声细语地问她,“你头上的步摇有些眼熟。”
    水香低着头,“是霜霜姐姐送给水香的。”
    邬相庭闻言低笑了一声,“你戴这个的确比她戴着好看。”
    水香正要回话,却听到本来都快醉过去的霜霜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她像是惊醒了一般,先是迷迷糊糊地看了下周围,随后便看向了让自己疼痛的根源。
    邬相庭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开!”
    霜霜话很凶,却又因为喝醉的原因,语调却又软绵绵。
    邬相庭看了水香一眼,“麻烦这位妹妹出去,最好别让其他人进来了。”
    水香对上对方的眼睛,顿时浑身生寒,什么话都不敢说,直接退了出去。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听到了霜霜的声音。
    “邬相庭!”
    霜霜居然敢直呼邬少爷的名字。
    第9章
    霜霜觉得邬相庭很过分。
    叫她过来,却让她陪着他喝酒,她本来不想喝,但对上对方的眼神,只能默默喝了。
    他一杯,她一杯,才几杯下去,霜霜已经头晕脑胀,不知身在何处,连什么时候坐到对方怀里的也不清楚。
    恍惚间似乎听见水香的声音,随后她就被疼醒了。
    “邬相庭!”
    霜霜是真的很生气,她已经很难受了,邬相庭还要故意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似乎要捏碎她的手腕一般。
    “你放开!”霜霜挣扎了起来。
    邬相庭眸色沉沉,他的眼底像是藏着一只野兽,那只野兽在窥视眼前的猎物,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暴厉。
    “为什么?”
    霜霜听到对方的话,心里大为恼火,“疼死了,你还问为什么?”她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挣扎间已经看到她的手腕那圈红透了,可是她的挣扎力气在对方眼里完全不够看了,她奋力挣扎了几下,又疼又挣扎不开,酒意上头的霜霜又生气又委屈,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你就知道欺负我。”
    邬相庭听到这句话,眼神骤然变了。
    他缓缓松开霜霜的手,看见霜霜皓白如雪的手腕被他捏红了,手忍不住帮霜霜揉了几下,声音都柔和多了,“疼吗?我去给你拿药膏,涂一涂好不好?”
    他突变的态度在醉酒的霜霜眼里倒不那么奇怪,她没顾上对方的话,只是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看了看手腕是完全红了后,眼眶就红了。
    虽然她已经不是公主了,可是还是觉得委屈,为什么邬相庭对任何一个花娘都那么温柔,对她那么凶?他不是喜欢她吗?不对,他不喜欢她,还恨她。
    邬相庭见霜霜小可怜似的捧着自己的手腕,唇微微动了下,“很疼?”
    霜霜抬起眸看着他,一双眼像极了月色下的秦淮河河水,静静流淌着,吸引了游客的心。她肤色赛雪,那张小巧的红唇就如同红梅,艳得仿佛能逼出浓烈的花汁来。不得不说,喝醉后的霜霜倒比平日里可爱许多,她眉目间的高傲一扫而空,此时只是像一个寻常的女儿家,只是这个女儿家像是水做的,让人觉得稍微不注意,她就会溜走了。
    “你说呢?都红了。”霜霜虽然是责怪邬相庭,但因为喝醉了,她声音很低,倒显得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当然她自己是没感觉的。
    可是几乎下一瞬,她的下巴就被捏住了,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霜霜躲了一下,可是没躲开,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蛇缠住了,她怎么逃都逃不开。
    翌日,霜霜醒来的时候还发了一会呆,因为她只记得她喝了酒,怎么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了。因为喝了酒,霜霜还觉得浑身无力,尤其是头特别疼。她费力地爬起来,第一件事是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腿间并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霜霜在床上坐了一会,就有人敲了下门。
    “霜霜姐,你醒了吗?”
    是个陌生的声音。
    霜霜疑惑之下应了一声,便看到一个比水香还年幼一点的女孩进来了,她端着水盆,见到霜霜就笑了起来。
    “霜霜姐,我是连黛,水香老家有事,暂时离开了,所以以后就由我来伺候霜霜姐。”
    水香老家有事?
    不对吧,水香以后也是要当花娘的,杜娘会让水香就直接离开芍金窟?
    霜霜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一个水香的去向又不足以引起她的太多注意力,她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更何况她更喜欢连黛一些。
    连黛年纪小,听话,比起嘴碎的水香要好多了。
    蝉衣下午的时候过来了,她瞧见霜霜萎靡不振,人如雨后落花的姿态,倒低笑了几声,又打趣起霜霜,“昨夜可还好?”
    昨夜她忘了大半,见蝉衣挪揄她,反而瞪了蝉衣一眼。
    “还瞪上我了,你现在有邬少爷撑腰,倒厉害了。”蝉衣见霜霜脸颊粉白,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不过是一时忍不住,捏完之后却惊讶了。
    “霜霜,你脸太嫩了,再让我捏一下。”
    霜霜听见这话,就躲开了。怕对方捏到,干脆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但不忘问,“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有邬少爷撑腰?”
    邬相庭折磨她还来不及,怎么会给她撑腰?
    蝉衣却说:“你还装糊涂,昨夜邬少爷抱你进的房间,还特意说不让人吵醒你,让你好好睡。”
    霜霜听完之后,却根本没觉得开心。
    蝉衣继续说:“霜霜,你一定要好好哄住邬少爷,他现在尚未婚配,你若是能让他给你赎身,你成为他一房小妾,你可真过上好日子了。”
    霜霜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憋了三分气,原来邬相庭给她当驸马都不够格,现在自己还要努力才能成为他一门小妾。算了,落难凤凰不如鸡。
    “我知道了。”霜霜说。
    蝉衣见她不情不愿,笑意加深,她比霜霜长了几岁,别人觉得霜霜骄纵,可她只认为对方是娇憨,像她的幼妹,故而对霜霜多了几分纵容,“别闷闷不乐,邬少爷在那方面对你还算温柔吗?若是你那儿不舒服,我那里有药。”
    霜霜先是一愣,随后粉白的脸颊一下子烧红了。
    “你倒脸皮薄,我当初刚接客一天都下不来床,腿间疼得很,最后涂了药才好多了,你要不要涂一点?”
    霜霜连摇头,邬相庭根本没碰她,她哪里需要上什么药。
    “不用,我不疼。”
    霜霜犹豫了下,还是没把邬相庭没碰她的事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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