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
    他还是一拉,她腾空坐在马背上。
    他把弓箭给她,她稍有些笨拙的接住,努力回忆以前骑马射箭的动作,她骑马是也烈教的,但是射箭是寅肃教的,可是对不起,这么多年,她现在全都还了回去。
    寅肃见她这样,自然就知道她八成是不会了,叹气道
    “你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性格变了,连这最基本的骑马,射箭也忘记。”
    他虽是指责,但没有任何的怒意,反而握起她的双手,手把手教她举箭与对视线如何一箭射中。
    他的气息把她包围,耳边就是他稍温和的声音,一字一字对她说,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帮她纠正。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像是多年前,像是年少时,他教她射箭,怎么也射不中之后,气急败坏的说
    “甄六兮,你怎么笨成这样?枉为甄将军之女。”
    “哼。”
    年少的她性子也急,不容别人说她半句,跳下马,任性的把弓箭扔在地上,还不解气,狠狠踩了一脚转身便走。见她真的生气了,寅肃便又追了上来拉着她
    “我的好阿兮,别生气了。我错了。”
    然后她便喜滋滋继续学习。那时,她已练就的本领,现如今,全还给他了。
    寅肃似乎也想起那时的事,所以在她耳边轻声说
    “这次若学不会,不准再生气。”
    六兮听完,把箭扔他手上,故意道
    “那我不学了,一把年纪学不动。”
    话音刚落,寅肃已把弓箭塞进她手里,双手托着她的双手,加快骑马的速度,拉弓,射箭,正中靶心,动作一气呵成,六兮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
    “好,以后凡事有我领着你,不需你学。”
    “你说话算数。”
    “算数。”
    这次的狩猎,目前这短短相处的两日,从昨日到悬崖边下一番话,到今日的骑马射箭,寅肃对她的态度已不像前段日子忽冷忽热,忽柔忽暴,似乎对她真正的放下心中芥蒂,要真正的重新开始。
    而她,自然是高兴这样的转变。他与她都需要忘怀过去,往前走一步。
    第36章
    寅肃带着甄六兮一整天都在围场周围狩猎,从森林到草地,地势平坦,又因顺大人刻意的圈养,所以物种丰富,短短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六兮虽未亲手捕捉多少,但已十分知足跟兴奋,到了晚间回到行宫时,才觉出又累又疲乏。随便吃了晚饭后,便早早沐浴完去房内休息,全身酸疼不堪。
    寅肃坐在榻前看着她,微微笑道
    “自己的身体自己不顾及。白日在山里,只以为你体力比从前还好呢。”
    他的话也不知是指责还是心疼,六兮抬头看他,见他眼里并无怨色,所以趴在枕边,有气无力回答道“在山里,见你兴致那么高,我哪里敢说累!”声音带了点女子的娇嗔。
    寅肃道:
    “好,都是我错了。起来,我帮你活络一下筋骨跟肌肉,否则你这么睡到明日,起不了床。”
    他说完,双手已把她拎了个翻身,整个人趴在床上,双手敷上她的肩膀,开始按摩起来。
    他是一代帝王,向来是别人伺候他,给他按摩,他哪里会?所以使在手上的力道有些大,六兮痛的全身僵硬,但又怕扫破坏此时的气氛,所以痛的把整个头都埋进枕头里不吭声,简直是咬牙切齿的忍受着。
    直到过了一会,寅肃才开口问
    “这样行吗?”
    她头埋在枕头上,拼命点头,可是,终于忍不住,极小声说
    “好痛。”
    “嗯?”寅肃没听清,问了一句。
    “痛,痛死了。”她忍无可忍大声回答。
    听到她的回答,寅肃手一僵,缩了回去,竟似笑了,低低说了一句
    “傻子。”
    接着手又按上她的肩膀,只是这次力道减轻了一半,不再疼痛。随着他手到之处,她的肌肉慢慢的松弛下来,如有神力一般,竟真的不那么疼了。
    此时全身松缓,趴在床上,精神也慢慢地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进入了睡眠。只感觉自己躺在云朵之上,那么柔,那么暖,又像极了躺在她北京家里的大床上,家里有暖气,朝阳的窗户照进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窗边百合的香味四溢。
    “阿兮”寅肃见她似睡着了,轻声在她耳边喊了一句。
    “嗯。”她迷糊应答一句,便抱着被角转到另一边,沉沉入睡。
    寅肃轻声站起,走到门外,替她关了房门。
    吩咐安公公与碟夜
    “照顾好娘娘,把房内的香炉味道太浓,去点个清淡些的。”
    “是。”碟夜低头应答。
    安公公问
    “皇上,这么晚去哪?”安公公看他未换衣衫,还是白日那身戎服在身,所以开口问。
    “去狩猎。”
    “皇上,这山里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最是危险。”
    “不碍事”寅肃已走到马厩旁,牵了他的那匹马来。他天生是个冒险家,越是危险,越是能激起他体内嗜血的本能。
    当夜里,什么也看不见时,只能凭着耳力,根据风声的方向来判断动物的位置,全身的知觉都需要紧绷调动起来,如最原始的动物与自然融为一体。
    这份紧张感会激发他体内最原始的本能,这才是他每年来狩猎真正的目的。
    安公公太了解他,所以也未在阻止
    “那奴才去准备一下,安排几个身手好的保护皇上。”
    “不用,娘娘要是醒来问起,告诉她朕马上会回来。”
    安公公还未回神,只见皇上已跨上马背,英姿雄发的要出发了。
    “皇上,这夜里危险,您不能一人出去哪。”
    “多事。”
    寅肃没理会他,双腿一夹,已策马扬鞭奔驰出发,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安公公在原地叹息的声音。
    房内睡着的六兮,本是睡的极其安稳,却忽地梦到地震,一室现代的装饰,头顶的水晶灯在摇晃,雪白的墙壁崩裂出巨大的裂纹,高楼不停晃荡。忽地,水晶灯因剧烈的摇晃而掉落,正好砸在床上的她,血光四溅。她猛地惊醒过来,全身几乎汗湿。才发现自己正稳稳的坐在通朝行宫内。旁边无人,寅肃不在身边。
    因着刚才的梦,她的心还在恍惚之中。
    “寅肃。。”她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逐下榻,走到门口边,朝外又喊了一声
    “皇上。”
    这时安公公出现了。
    “娘娘,您醒了?”
    “皇上呢?”
    安公公恭敬回答道
    “皇上见娘娘睡着了,便独自一人去山里打猎去了。”
    “这么晚,独自一人?”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娘娘不用担心,皇上说晚上狩猎才更有收获,往年,皇上也是独自一人前去。”安公公虽这么安慰着,但心里其实也开始打鼓,不知为何,这次就是十分的担忧。
    “皇上总是这么不听劝,前年也是这么大半夜的出去,结果伤横累累回来,晚上那些动物最是灵敏,眼又毒,咱人哪是它们的对手。还好,皇上是天子,自有天命,那些畜生大概也能知晓,所以也无忧,就是受点皮外伤。”
    六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虽担心,但事已至此,便不能再增加这担忧的气氛,所以反而安慰道
    “皇上身手矫捷,自有分寸,随他去吧。平日在宫中不分日夜处理公务,没有片刻的放松,趁着这次出宫,好好放松放松,对身体也有益处。”
    安公公在一旁感慨道
    “娘娘说的极是,大概也只有您能真正体恤皇上的辛劳。后宫里那些娘娘成天就知争风吃醋,都想多得些宠爱,可谁真正关心过皇上?皇上也不管这些,任由她们去争去抢,他时常挂嘴边的话就是,无论出什么招,谁能赢就算谁有本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一气丢给皇后处理。哪个要是不争气,敢闹的,最后都没有好下场,还有那位得宠的莘妃,别看她平日任性妄为,无法无天似地,但她聪明着呢,她就是再闹,也从不越过那层线,所以这么多年,也相安无事。这些后宫的事也就算了,主要是朝廷中的事,皇上当年继位,多少忠臣,多少皇亲国戚不服,那些虎视眈眈的王爷们,都在揣摩着如何夺位。他要一松懈,就腹背受敌”
    可能是远离皇宫,在这郊外的夜色格外静谧,又见六兮是真关心皇上,所以安公公便不如平日在宫内严谨,多说了几句。
    六兮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等待着皇上。
    碟夜去做了宵夜与甜点,端了过来给她吃,一直无言陪在旁边守着。
    夜阑人静,整个行宫已经进入睡眠状态,只有几位值夜班的在来回走动巡逻。广袤的天地间,出奇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焦。
    六兮静静坐在院子里,一直竖耳倾听着远处的动静,双眼亦是一直看着门外,想第一时间看到寅肃回来的影子。
    已是深夜里,他还未回。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念头一闪过,她立即又否认掉,不会有事的,这种狩猎对他来说已是常事。
    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心慌。她双手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借助这个力量想让平稳下来。其实,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她是那么在乎寅肃。
    从回来这一世开始,她一直逃离,到逃不了入宫,到两人关系一步一步的从隔阂到靠近,她都是在自保,自保性命,自保将来的生活能够平顺一些,从未想过她还爱不爱他?
    但此时,隐藏在身体里最真实地自己还是跳出来跟她说,你还是那么的在乎他,与年少时一样的在乎。
    因着这个认知,使得她更加迫切的想见到寅肃,想看着他平安归来。
    在院子里,已等不住,所以她起身到围场外站着,漆黑的夜里,她独自一人静静守候在外。远处的深山里,偶有狼叫的声音传来,有呼呼的风声传来,唯独没有寅肃的身影。
    不一会,从院子里又出来两人,是安公公跟碟夜,
    “娘娘,您怎么出来了?这夜里凉,别冻着了,您回去歇着,皇上一回来,我马上通知您。”
    “睡不着,我等等。”
    碟夜替她拿了一件貂绒风衣披上,在她耳边说
    “娘娘,我去找找皇上。”
    “别去,一会应该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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