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难得有机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回,怎么能不好好抖抖威风呢?这个张重度,也是个死心眼的,来了就往里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不知道如今觐见太上皇是要孝敬的么!死心眼!没眼力劲儿!活该看一辈子大街!
    汪贞奉其人,江秋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毕竟太平行宫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她和六郎的心腹之患,她当然要对这里了解的越详细越好!
    是以,她下了马车,自己扯了扯脸皮,堆起一脸的笑就上前去和汪贞奉打招呼:“汪大监好,这是怎么了?可是张家兄弟不懂事儿招惹您生气了?那您可别见怪,张家兄弟可我家六郎一样,都是不懂礼数的莽夫,只会挥拳头,可是吓着您了?”
    以她一品武侯夫人的身份,压根就用不着自降身份和汪贞奉一个大太监这么说话,旁人会说,太监再了不起,不也就是个奴才么!大秦的等级制度根深蒂固,奴才,是最不起眼的弱势群体,在权贵眼里,犹如蝼蚁一般的存再。
    只有江秋意知道,太监,才是真的不好轻易得罪的,后天导致的残疾会使这些人的心灵受到一定的伤害,扭曲最后变成什么样都是说不好的,这帮人那才是真正的阴险小人,历史上祸国殃民的大太监还少么?
    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而江秋意的态度无疑是让汪贞奉很受用的,即使他面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实则心里头是乐开了花的,生平两大爱好,一个是钱,一个是权。但凡有人能在这两方面满足他,那他可立马就想不起来自己效忠的主子是谁了!
    汪贞奉点头哈腰的和江秋意见礼:“侯夫人折煞奴才了,这是怎么话说的?奴才哪里敢生气,漫说是被吓着了,就是被张统领一刀砍了,那也是奴才追随干爹替太上皇效忠了,是奴才的命,哪里有生气一说!”
    趁着见礼的功夫,江秋意不着痕迹的朝汪贞奉的袖管里塞了几张银票,低声笑道:“张家兄弟给汪大监添乱了,小小心意,大监拿了去请兄弟们喝茶,兄弟们辛苦了。”
    还是忠勇候府的人懂事儿!汪贞奉在心里暗道一声,方才余光瞥见那银票的面值,乖乖,这谢江氏就是有钱,一出手就是好几百两!
    汪贞奉从前一直被他干爹压榨着,哪怕底下的有人孝敬上来一星半点东西,也都是被那个臭不要脸的渣滓全都抢了去,那渣滓简直就不是人,连他的月俸银子都克扣!老不死的也不知道要那么多银子干嘛去?
    末了末了人都死绝了,汪贞奉把他干爹原来住的那屋掘地三尺,都没找着他这些年划拉的银子到底藏哪儿去了。
    这桩事儿,一直都是汪贞奉的心病,当然,这心病的源头还是来自于他没有银子,他才不到四十,可不想就在这儿太平行宫里陪着垂垂老矣的太上皇荒废一生!既然已经做了太监,那就要做那风光无比的大太监!
    而从行宫爬到皇宫,是需要银子打点的,江秋意的银票,正好解了汪贞奉的燃眉之急,他自然脸上笑开了一朵大大的菊花。
    第519章债多不压身
    得了好处的汪贞奉,一个眼色,压在张重度和巡防营众人肩头上的刀剑便全收了回去,连行宫的侍卫统领也退到了一边默不作声,江秋意见状暗暗记在心上,看来这汪贞奉在太平行宫很得人嘛,势力不小啊!
    张崔氏是个懂事儿的,当下即刻上前与江秋意低语两句:“大恩不言谢,夫人的恩情小张氏记下了,容后再报!”
    说罢,便要去拉自家侄儿张重度离开,可张重度是个死性子的,就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大伯娘,您过来做什么?孩儿这是公事!您不要插手!”
    “重度,你别胡来,这可是太平行宫,快跟大伯娘回去,有什么事儿等你大伯父回来帮你!”
    张崔氏半弯着腰低声规劝张重度,张重度却将梗脖子病进行到底:“不,大伯娘,这是公事,公事公办,侄儿不用任何人帮忙!那从龙卫首领是重要嫌疑人,张重度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
    张崔氏没有儿子,张叔泉和张叔文又没有分家,一直是住在一起的,张重度的嫡母在生下他之后便得了重病去世了,张崔氏一贯是将张重度当成自家儿子在教养的,要不也不会为了他,不顾张叔泉之前的叮嘱,求到忠勇候府去。
    张叔泉有要事出了长安,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忠勇候府如今被太多双眼睛盯着,小张氏不宜过分接触,人前人后不能被人察觉他们攀附忠勇候府之心,更加不能被误认为小张氏已经投靠忠勇候府了。
    这当中的分寸,若是没有今夜之事,张崔氏自问是能把握的很好的,早前她在一众命妇面前有意攀附侯夫人,可众人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自然知道单凭离园晚宴上那一点点的卖好,并不足以让小张氏真正搭上忠勇候府这条线。
    而之后小张氏再无动作,其他人也就不会放在心上。小张氏一贯低调谨慎,最是不想引人注目。
    可是今夜之事决计是瞒不住的,而她张崔氏能请得动谢江氏出面,两家之间的关系,从此以后便连在一起了,不管小张氏再如何想低调做人,都必须与忠勇候府荣辱与共了。
    为什么呢?
    因为刚刚侯夫人可是一口一个“张家兄弟”的称呼张重度的,言语之中还隐隐透露出谢侯爷和重度之间交情不浅,这就算是彻底的将小张氏绑在了忠勇候府这条船上了。
    张崔氏如今算是有些明白老爷为什么临行前再三叮嘱她切不可擅作主张,过分与谢江氏接触了。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再火烧眉毛的事儿到了她这儿都便得云淡风轻了,难得的是她还能在火烧起来的时候心思缜密的计算得失。
    小张氏不想在明面上和忠勇候府穿同一条裤子,是给想明哲保身万一将来忠勇候府倒台,那么小张氏还能全身而退,今晚闹上这么一出,明日整个长安的权贵便都会知道小张氏已经和忠勇候府沆瀣一气了。
    老爷回来,只怕免不了要责怪她了。张崔氏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为了重度,她这当大伯娘的什么都愿意舍得。
    只是这一根筋的孩子啊!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怎么能不了解呢?张崔氏定定的看了张重度一眼,这才回头朝江秋意福了福身子,哀求道:“谢夫人,您有法子让重度觐见太上皇不?”
    欠一个人情是欠,欠两个也是欠!债多不压身嘛!这张崔氏和张叔泉两夫妻倒还真是一个窝里头的老狐狸,精着呢!
    江秋意笑了笑,张崔氏觉得她算计了其实也没冤枉她。她确实是在算计,尤其是精准的搜集到小张氏的所有情报之后,她就一直在算计着怎么把小张氏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了。
    张叔泉做事滴水不漏,要不是不知道谁帮了她一个大忙,在张重度管辖的朱雀大街上弄死了忠勇候府的人,让她和小张氏之间有了牵扯,只怕她想收揽张叔泉这只老狐狸,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如今小张氏越是欠着她人情就越好,所以,面对张崔氏的请求,江秋意并不为难,只斟酌了一番,然后说:“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夫人真的想好了,小张氏能承担此事的后果么?”
    抓太上皇的从龙卫,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太上皇头上动土了!
    张崔氏又回头看了一眼固执的跪在那儿挺直了腰杆的张重度,一咬牙,说了句让江秋意意想不到的话。
    张崔氏说:“世家子弟,生来富贵异于常人,便该责任重于常人,职责所在,不敢规避。”
    她忽然有些明白张重度在一众纨绔子弟里异常杰出的原因了。其实即使张重度不固执的求见太上皇,江秋意自己也绝对不会放过这难得线索的。
    死的是忠勇候府的人,从谢江府一路追随的三更就不说了,即使那两个别有异心的眼线,他们死于非命,江秋意也有义务替他们讨回公道。
    颔首,她朝张崔氏微微笑了笑,这才转身继续和汪贞奉谈判,一开始并不顺利,但是汪贞奉其人,只要银子花到位了,你让他替你去把太上皇从被窝里挖出来他都有那个狗胆!别说只是在吃饭了。
    半晌,汪贞奉终于是同意进去通报了,当然,为着事成之后另外的赏银,汪贞奉说什么也得挖空了心思让太上皇同意接见的,这一点江秋意并不担心。
    半柱香时间,汪贞奉皱着眉头脚步匆匆的出来:“夫人,不是奴才不肯帮忙,实在是事有赶巧!”
    “晚膳的时候安和郡主亲自下厨给太上皇做了几道菜,太上皇多吃了几口有些积食儿了,现在正难受着呢,传了太医在瞧,哪里有空接见外臣?奴才也不能在这儿耽搁了,得赶紧回去伺候着!”
    说罢便要走,江秋意急忙拉住他:“汪大监,太上皇积食了?那您更得带我进去了,积食,我治积食最拿手了!想不想得太上皇的重赏啊?”
    汪贞奉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是了是了,这谢江氏是个能人,太上皇每天必食的延年益寿灵药龟龄集就是她敬献的!太上皇正肚子涨的直喊难受儿呢!这要是能给他瞧好了,那赏赐还能少么?
    若是不成,上头怪罪下来那他的责任也不大啊,可是忠勇候府的侯夫人自己个毛遂自荐非要他带进去的,到时候他再来个自己是被威逼的又是一心挂念太上皇的龙体,关心则乱,情急之下这才犯了错,想来也不会被治多重的罪责。
    这么一想,汪贞奉就很乐意带江秋意进去了,而江秋意朝身后的张崔氏颔首示意,让他们稍安勿躁,自己个便跟着进去了。
    太平行宫在太上皇入住之前大修了一遍,规格比之前越发的恢弘,富丽堂皇半点不比皇宫差,今上在其他地方抠抠搜搜的过日子,对自己的老爹还是很舍得的,修缮这宫殿的钱拿去给羽林军发军饷,都够一次性发三五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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