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江索说,她竟是以放他出去寻故人为由遣走他的。江秋意心跳的厉害,这个齐芳,这是要踏上黑化复仇之路啊?
    司徒律津虽然糊涂,却也不傻,自小长在那样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怎么能看不出齐芳的这点小心思?恐怕是齐芳捏死了他心中的愧疚,如今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司徒律津也不好采取什么手段。
    哎,真是糟心事一桩接一桩啊!江秋意叹了一口气,齐芳留下王全安恐怕不止是因为他在这里有了家室这么简单,王全安和江索他们是同一路人,留着王全安,就等于是留了一条联系方式在身边。
    这女人,心思很是缜密啊!
    “既是去寻找知交故友,那江应该开心上路才是,故友重逢是人生乐事,小安山的一切,就让它全都留在小安山吧!十年守护,该还的您都还清了,您自去过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江秋意是真的不想江索这样赤胆忠心的人,有朝一日沦为别人手中的刀,所以她的话,带了几分点醒他的意思。
    江索却浑然不察,他心中只觉得悲凉迷茫,好像突然就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该干什么?老将军的后人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甚至于他再留在她身边,只会变成累赘。
    那么他应该去做什么呢?除了去找当年的那些兄弟,他还能去做什么?江索摇摇头,只说:“谢夫义,江索今日有一事想拜托夫人,夫人若是可肯答应,那便是我江索欠下的人情,来日衔草结环,只当报答。”
    其实他还没有开口,江秋意已经知道他所托之事是什么了,微微叹了一口气,江索当真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江秋意说:“江,你说吧,只要我江秋意力所能及的,我会尽我所能的。”
    “我走后,希望夫人能帮忙照看大小姐一二,她从小吃了很多苦,又一直住在山上涉世未深,我怕她吃亏,若是他日大小姐有难,希望夫人能施以援手,江索先在这给夫人跪下了!”
    说着,堂堂七尺男儿,竟真的就在江秋意面前跪下了。为了齐芳!江秋意连忙上前掺扶,可江索不听得她的回答却怎么也不肯起来。叹了一口气,江秋意只好说:“我会的,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能帮则帮。”
    江索这才肯从地上起来,他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田地里正在给小苗苗浇水都他的弟兄,王全安也在里头,他们都以为早就走了,却不知道他一直躲在暗处,默默的看着他们。
    心头有些阴霾挥散不去,自从卷进了小安山事件之后,江秋意就一直心有不安。她真的是不想跟皇室沾上半毛钱关系,哪怕跟司徒律津的往来,也都是心里有个度的,如今因为齐芳的事,恐怕要牵扯不清了。
    哎……
    三月已过,酷暑将临,前方已有邸报途经石屏,县衙里的人说大将军杨力死守闸北半分不退,魏人狼子野心不断攻城,前方战事胶着,这一场仗,恐怕真的得打到闸北城墙结上三丈厚的冰墙,魏人攻城无望才肯撤军。
    “六郎,你还好吗?”
    一声轻叹消弭在初夏的微风中。
    第190章砸场子的(八更)
    北秦的夏天是相当炎热难耐的,才四月底就已经热的人晌午头的都不敢出门了。可姑子庙的侧门里却钻出来一个人影,戴着斗笠,急匆匆的走上了通往山下万丈红尘,热浪翻滚的青石台阶。
    江秋意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头上是个简易的小木架,上面爬满了蛇麻草,这种绿色的草本爬藤植物生命里极强,从小安山拔过来几株栽在院子里,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爬的整个架子都是了。
    她正算着帐,八姓庄的那二十亩地眼下豆苗才到膝盖那么高,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任何收入的,倒是工钱填进去不少。
    可陶厂和魔芋豆腐的档口却是非常赚钱的,这个月单是档口赚的钱就足够付给工人们工钱了,陶厂赚的钱扣除成本人工杂七杂八的一大堆,还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江秋意想着,盖房子的事情可以着手准备准备了。
    自己个正想着出神呢,院子外面就有人火急火燎的喊着,跟哪着火了似的:“秋姐姐,秋姐姐……”
    只有陶厂的半大小子们会这样喊她,他们喊楚苗苗:“大师傅”,却唤她秋姐姐。江秋意问过为啥,里头最是油嘴滑舌的程程说:“因为姐姐漂亮!”
    可门外那声音不就真是那个成日里嘴巴抹了蜜的臭小子程程吗?江秋意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出门,程程就闯了进来。
    “姐姐,秋姐姐,快快快,你快去陶厂看看,砸东西了砸东西……”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急的上蹿下跳,江秋意却也明白了他这是被惊着了,忙问:“可是有人上陶厂闹事来了?”
    “嗯嗯嗯!”程程的脑袋点的跟捣蒜似的,一张脸被日头晒的通红,可左边脸颊还是能隐约的看到淡淡的五指红印。
    “你挨打了?”
    程程本能的摸着自己的脸,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江秋意当下什么都明白了。奶奶的,什么人!居然敢来砸她江秋意的场子!当场冲进了灶房了,摸了根又长又粗的擀面杖就往外走。
    “秋娘,你干啥去?”
    六郎娘在屋里头听见了动静出来瞧,她领着琦官睡午觉呢,睡眼惺忪的就瞧见自家的儿媳妇论起袖管,手里头操了根擀面杖正往外走,看她那架势,哪是往外走啊,简直就是要出去砍人去了。
    三姐原本歇在江秋意屋里头,这会也听见了动静跑了出来。
    江秋意回头看了一眼,说:“三儿,你在家照顾好老人孩子,我出去半点事,程程,门口有毛驴,骑上了起县衙报官去!让县太爷派人过来,青天白日的砸场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程程一听要报官,连忙说:“姐,是大师傅的爹,是大师傅的爹!”
    江秋意一愣,停顿了一下,才看着程程说:“你是说来砸场子的是苗苗她爹?楚村的楚陶匠?”
    “嗯!”
    江秋意听完只嚷了一句:“不用报官了,去找几个小安山的兄弟过来,就说陶厂有人闹事,叫他们过来撑撑场子。”
    说完江秋意开始没命的往陶厂的方向跑,连手里头的擀面杖跑急了掉了都不敢停下来捡。只恨自己没能长出一双翅膀来飞到陶厂去。
    这阵子晌午有太热了,楚苗苗通常就让那些小子们自己去山里头找块凉快地睡觉去了,也有爱闹腾的就下河戏水去了。等到日头稍微弱些再回来干点琐碎的活儿,做胚修胚甚至烧陶,一般都是趁着日头还没那么猛,一早上就完事了。
    陶厂里就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修胚,磨砂,上色,楚苗苗总有干不完的活。程程比较乖觉,时不时的会留下来陪陪她,给她搭把手,他也是这批孩子里面,手艺学的最好的一个。
    楚陶匠打上来的时候已经喝的路都走不稳了,可他还是一进陶厂就找着了楚苗苗,那一顿的拳打脚踢的,什么楚苗苗这个万人枕的烂货害的他做的陶具全都卖不出去啦,什么打小就是个祸害精啦,自己不死还要活着害人啦……
    程程上去拦,却被一巴掌打的差点没晕过去,吓的他六神无主只好下山来搬救兵。
    江秋意赶到的时候,楚陶匠正拿着捆陶具用的两指宽的麻绳勒在楚苗苗的脖子上,楚苗苗跌跪在地上,她爹两只手抓着麻绳抓到青筋爆出,一只脚还踩在她的后背上,一个劲的往后勒!
    那就是在杀人!是在杀人!
    江秋意甚至来不及多想,操起旁边还没精修的粗胚,绕到了楚陶匠的身后,照着他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胸腔里那股力气大的,恨不得将那颗脑袋砸的稀巴烂似的!可当着下手的时候还是收回了十之八九的力气。
    “咳咳咳……咳咳咳……”
    脖子上的麻绳才将将松开,楚苗苗就咳的撕心裂肺的,江秋意忙过去扶她,谁知她却一把甩开了江秋意,爬了过去看她昏死在地上的爹:“爹,爹,爹,你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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