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盼望着有一个亲人能时常来我梦里做客。阿爹、奶娘、管家,还有我这捡来的哥哥。
    我以前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都去了,我还能苟且偷生,可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原来还有亲人在等着我……
    “为什么我那天没有把你认出来……也不至于又过了这么久,我才找到你……”语气中,他充满了自责与愧疚。
    “应该是我没有把你认出来才对,我还笑呢,天底下怎么会有饭桶这个名字……”话说到这时,我猛然想起儿时顽皮,经常叫我那哥哥饭桶,而他也经常调侃我,说我是饭盆。那短短的两年时间,我们就处于那种见了面就骂骂咧咧,不见面又心心念念的情感中。
    我含泪问道:“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当年我有幸逃脱,与跟着我的家丁相依为命,从此以后我就改了名字。”他那双手托住我的脸,为我擦拭眼角的泪:“我总想着某一天能够见到你,如今天不负我愿,我总算见到你了。”说着,他化悲为喜道:“我东拼西凑,如今有了这五万两银子,我可以买一个官做,我可以为干爹报仇,为玉府一家几十口人报仇了。”
    他说这话我有些茫然,问道:“报仇?难道找到当年灭我满门的山贼了?”
    他皱了皱眉头反问道:“谁告诉你是山贼灭玉府满门的?”
    他这话让我更加茫然,从始至终,义父都说玉府满门为山贼所灭,可他以前告诉我山贼覆灭,直到我嫁到王府,他才有意无意的透露,而听苏千尘这话的意思,当年灭我满门的并非山贼,难道……他见到了?
    没等我开口问他,他便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天夜里我在私塾因为顽皮而被夫子罚站,到了将近子时才放我回来。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帮黑衣人夺门入府,一刀一命,动作非常熟练……”说着,他的语气低落起来:“当时我回来见到这一幕,被跟着我的家丁拉到屋外的草丛,亲眼目睹血腥满门,满府惨叫声……”
    “而他们听命的,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我见过他,他是干爹的结拜大哥,他叫林宣!!”
    最后这四个字说出来时,我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又接着说:“如今他已权倾朝野,对付他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要做官,我只有一步步爬上去,为干爹报仇。”
    听他说到这时,我才缓过神来:“千尘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林宣…林宣怎么可能是杀我阿爹的凶手?他是我阿爹的结拜大哥,他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他握拳捶在桌子上,桌子也震了几分,带着几分怒气咬牙切齿道:“就是他辜负了干爹对他的信任!”
    难道说,这十几年我都在认贼作父……我一直寻找的是杀父仇人,竟是养育我十几年的义父?
    “不……你一定是搞错了,他为什么要杀我爹?”直到此刻,我仍然半信半疑。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想的事,干爹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要狠心灭玉府满门!”他满脸憎恨间透着一丝伤感,我知道他没有同我说谎,我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听到东楼少楼主叫玉锦的时候,我还在想到底是不是你。如今,你有势力与财力,我们可以去找那老贼报仇了!”
    此刻我的脑中感觉一片空白,我一直都恨他,可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
    我原本幸福的家,一直怪罪于那素未谋面的山贼,原来贼人一直在我眼前,我却浑然不知,这所谓人面兽心,说的便是如此吧……
    苏千尘扶着我的肩道:“等杀了林宣那老贼后,千尘哥哥带你走,天大地大,我们可以去东夷,去北辰,去南明,就是不要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该如何同他说……这东楼……就是林宣开设的呢……
    “嗯?”他在等着我的回应,像是多年的心愿看到了眉目,而此刻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
    眼中的热泪滑落,我再看他的双眼,他还在等着我说话。
    “千尘哥哥……知道林小景吗?”
    他松开手道:“当然知道,不就是那林宣老贼的义女,当今的寒王妃吗?”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我再说不出口,可他愣了许久缓过神来,那一双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步子渐渐退远,问出了那一句多余的话:“你……难道……难道你就是……”
    “是…我就是林小景,是他林宣养了十几年的义女,也是为他卖命的东楼少楼主。”
    这里并没有一样是属于我的,好像我的一生都被林宣操控了,插翅也难飞。
    我不知道他养育我的意义是什么,我更不知道当年那场血腥他为什么单单留下了我……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认贼作父,反而来了一句:“你成亲了……”
    “是啊……”说着我便感叹起来:“你瞧这时间过得多快啊……”
    他斜眼瞄去,望着被烛光拉长的身影,久久无言。
    许久,他语气淡淡说着:“记得儿时最后一次见你,你还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姑娘。”
    “瞧瞧,如今我的小锦妹妹眉眼之间,竟也可用美艳二字来形容。”他的手停在半空,在我眉心间徘徊。
    “我总想着要找到你,没曾想你一直就在这里,我好像绕了一个大圈子,到头来,你竟成了那阉人的义女。”字句间,他咬牙切齿,满目憎恨。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方设法报仇,可终究是徒劳,你既有跟他抗衡的能力,这个仇你报是不报?”他瞪着眼问我,像是要我马上的一个答复。
    “我……”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怎样回答他,我想要报仇,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报……
    “你以前不知,认罪做父我不怪你,如今你全然知晓了,我都要看看对你而言,是亲生父亲重要,还是那个阉人重要?!”他心中的执念很深,誓要林宣死在他眼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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