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养育之恩,小景从不敢忘,可婚姻大事,长及一生,若是我这十二年都是为义父而活,那么后半生,我可不可以有控制自己的权利?”话说的十分卑微,我不敢忘他的养育之恩,若不是他,我早也死了。
    “当初我若不救下你,你也没有如今这江湖地位,你的一身功夫是我教的,能有如今这容色,得天子看中,做这个寒王妃,为义父争得地位,你就当是报答我了。”他顿了顿:“其实,这也是为了你自己,毕竟寒王的正妃之位,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所以,让我嫁给寒王,巩固了他自己的地位,也能够控制住寒王,将来登上帝位,他便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国丈。
    高,实在是高。
    “义父这意思,是断无更改之意了?”
    他顿了顿,转身又心平气和地对我说:“嫁人,是你这个年龄最该考虑的事情,要想从此以后不再杀人,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从来都没有自主的权利,在他眼里,工具,就是工具,只要能达到目的,那便是个有用的工具。
    “小景明白了。”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将多年的情分尽数抹去。
    我正要准备离开,却听到他叫住我:“小景。”
    那一刻我停住了脚步,心中还留有一丝希望,想着是不是还有回转的余地。
    “将你这副容貌保护好了,才有资格做将来的王后!”这样冷冷的一句话,让我不自觉一笑,笑得,就是我尚存的这一丝的侥幸。
    “义父放心,小景自己的脸,一定好好护着。”丢下这一句话,任由眼泪落下,只听他最后说一句:“这几日,你都得给我住在这里,待到婚期定下,便立即嫁到寒王府!”
    我早该想到的,在他眼里除了钱就是权利,小的时候我曾经有那么几次,以为他真的会把我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我以为,阿爹不在了,上天见我可怜,安排了另一个人陪在我的身边。
    可似乎一切都十分可笑,我,终归只是一个棋子。
    我很少能这样,毫无束缚地在大街上走动,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可我似乎,又融入不了这大千世界。
    “姑娘,看看这簪子吧?”
    “姑娘,来我这儿,新到的胭脂。”
    “姑娘,香膏要不要看看?”
    “姑娘,进来看看衣服吧?”
    闹市中,小至地摊,大至商铺,无一不在推销自家货物,可真正牵动我的,是那一句:“卖糖葫芦喽~”
    听到这声吆喝,我的脑中便回想起儿时的记忆。
    “阿爹,糖葫芦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呀?”
    “糖葫芦啊,是用新鲜的红果,裹上熬化的冰糖,撒上芝麻,穿在竹签上,等放凉了就做成了。”
    “就这么简单呀,那我要自己做,做给阿爹吃。”
    “你?你啊,有这份心就够了,真要让你做,冰糖都得涨价了。”
    儿时的欢声笑语,依旧回荡在耳边,五岁之前的记忆些许模糊,说过的话却能记得清清楚楚,阿爹的容貌我都快忘记大半,唯一不忘的,是他对我的好。
    卖糖葫芦的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身上的衣服较为破旧,一个人却十分开心。
    “小妹妹,糖葫芦多少钱一串啊?”
    小女孩语气略微稚嫩:“五文钱。”
    “那给姐姐来两串吧。”
    “好的。”
    两串糖葫芦,味道就像从未改变一样,还停留在儿时那般,酸甜可口,回味无穷。
    “卖糖葫芦喽~”小女孩的声音淹没在这闹市之中,看着她的背影,像是我一直期望的生活,被实现了一样。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卖鱼嘞,新鲜的大鲤鱼~”
    平常的闹市,我显得格格不入,带着这两串糖葫芦,我还是找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含着泪,像是回到儿时一般,一口一个。
    “阿爹,为什么我叫玉锦啊?”
    “美玉将锦绣,明珠耀我心。”
    阿爹说,我好比这美玉,历经锦绣年华,终会是耀眼的那颗明珠。
    多年来,我从不希望做什么耀眼的明珠,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平常的过一生,平常的,有人疼,有人爱。
    糖葫芦还没吃完,原本的甜味在口中慢慢化为苦涩,在这无人的小巷,我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慢慢哭。
    “眼泪,是最没有的东西,从今以后,不准哭!”每当眼泪掉落的时候,脑中常常会回荡着义父这句话。
    想哭的时候,咬咬牙,证明自己还能坚持下去,便不是个没用的废人。
    “小景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叫几个丫鬟陪着?”临近黄昏,再回到这冰冷的月林苑,出门迎接我的是这里的老管家,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名叫吴访,待人十分和善,从小到大,我少有与他见过,不过,他是义父很信任的一个人。
    “义父呢?”
    “您一走,老爷便回宫了。”
    果然在他心中,权势比一切都重要,离那天子一时半刻,就生怕丢了这位子。
    “本来今日,陛下给老爷放了一天的假,您这一走,老爷就没心思待在这儿了……”我没有回应他,只作一副困乏之状,途经正厅,桌上放着一串糖葫芦。
    “这个……”
    吴管家向我解释道:“哦,这是老爷今晨买的,本想着您来了给您的,哪曾想说不到几句话,您……”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语气中,却也有为林宣抱不平的样子。
    犹记七岁时,我傻傻地练功,等到他来看我的那一天,向他要一串糖葫芦时的场景。
    “义父,我想吃糖葫芦。”
    “不得功成,何以自乐?”
    “我今天有认真练功……”
    “看来,是我给你的功课,不够了?”
    看似平和,却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语罢,拿起了顺手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我身上。
    “苦还没吃够,哪里有资格吃糖?!”
    鞭子打在我的身上,让我第一次感觉活着没有意义,而后的每一天,我都专心练功,再也不在他面前提及糖葫芦这三个字。
    “你不是千金小姐,没有资格娇贵!”这也是他常常与我说的一句话,我都深深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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