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二月七,春闱开考的前两日,一切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只等各地考生入场便是。
    和秋闱一样,春闱也有三场考试,分别在阴历二月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
    若跟李权以前见识过的秋闱相比,秋闱就是中考,春闱则是高考,规模不可同日而语。若问最后一次殿试,李权估计额该是奥数竞赛之类的场面。所以,这春闱三场考试中最重要的一场,一旦通过,便能进入殿试,面见皇上,就算在殿试中没有个好成绩,也很容易分到一官半职,再不济到了翰林院那也是下半辈子吃穿不愁的节奏。
    春闱便是众多文人身份地位的转折点,似泥流入海,似鱼越龙门。这时期,京城所有目光都聚焦于此。
    科举是古代的标志,在本不该存在的庆朝也是一样。而且,庆朝是以武立国,之前年月都是重武轻文,随着四方平定,武者的用处渐渐减弱,整个大庆都在朝倾斜。就是崇尚武力的皇帝也意识到蛮子不能治国,需要更多有学之士来辅佐朝政。故而,科举受重视的程度是一年比一年高。
    如此风气也刺激了各地青年学习的热情,参考的人也一年比一年多,但真正能通过秋闱来到春闱的少之又少。
    在这春闱开考之际,不仅有皇上的口谕,京城一切活动都要给予参考的文人便利,客栈住宿对考生降价两成,全城民居要夜不熄灯,供考生看书。
    在民间,科举也被赋予了神圣的光环,任何能通过春闱成为贡士的文人都是年轻才俊,是上天选中的富贵之人,甚至有些人家的女子都想借此机会找到一个良配。
    总之,每一届春闱都会有一些有趣的故事传出。
    似现在,据说京城有户富贵人家有女代嫁,变传出要“榜下捉婿”。
    所谓“榜下捉婿”就是从皇榜的名单上选女婿,不论出身,也不管是谁,只要能金榜题名便有资格成为“捉婿”人家的女婿,只要男方愿意,女方无条件答应,而且是先到先得。
    春闱期间,趣事还不止于此,更有人那今年成绩开局设赌等等。
    而最热闹的地方自然是在考场附近的客栈,里面住的全是参考考生。
    考试尚未开始,各个考生已经是唇枪舌弹打了起来,谁都想在考试之前为自己造势,名声响了,阅卷先生看到面熟的名字时定会有所偏袒,故斗文之风在客栈中一直挥之不去。
    按照官方传统,春闱前两日,春闱的主考官都要到考生最多的客栈去做一次动员,简单的说就是为所有考生加油打气,让他们放松等云云。实际上就是以文会友,背地里就是收一点儿考生给的好处。
    春闱的主考官有两人,一个是李权,另一个则是礼部侍郎福忠。
    照理说,春闱是由翰林院准备,礼部主持。主考官两名,副考官数名,而翰林院只有资格出一人任副考官。似李权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不过因为是皇上钦点,自然没傻子站出来提什么意见。
    当日,李权和福忠在考场门口约定见面,准备一同前往考生居住的客栈。
    孔武有力的侍卫有的握刀,有的举牌,有模有样地站了两排,街道旁的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心想官爷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李权一个侍讲猜六品官,人家福忠侍郎是正二品,且不说有没有实权,光是品级差距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这样的两个人聚在一起都是以春闱的主考官身份见面,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就连福忠自己也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这个……这个侍讲。
    福忠,光看一名服“福”字就知道该是个胖子,果然是人如其名,除了胖之外还有点儿呆萌的感觉,看不出什么高官模样。
    李侍讲的实际福忠有所耳闻,由于没专注地调查过,所以不知道李权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有门路的后生,当下也不敢怠慢,见面之后没有一丝上官之威,对李权很是客气。
    李权和福忠在前,侍卫在中,百姓在后,一行人一路走着总觉得少了点儿严肃感觉。因为中间的侍卫有些膈应,他们好多人的官位都比李权高,现在却要给李权保驾护身,实在是有些别扭。
    然而,皇宫正对的皇城街早已被考生占据,街道两边早已是彩旗飘飘,鞭炮齐鸣表示对主考官的欢迎。
    今日是主考官第一次路面,没有说哪个考生会放弃这次跟主考官亲近的机会。
    所以这七八米宽的皇城大街人满为患,想要往前一步都很艰难。
    鞭炮声喊叫声混成一片,李权根本听不见身边之人在说些什么。估计应该是考生在激动中自爆姓名相让主考官有个印象。
    此时,同行的福忠见李权表情精彩,笑着说道:“李侍讲,咱们走咱们的,难不成还有考生敢挡路?此番景象本官见得多了。”
    说着,福忠挺着大肚子走在了前面。
    正如福忠说的一样,街上虽然拥堵却无人敢拦在考官之前。人群就像蚂蚁遇见水很快就走出了一条通道。
    要问京城哪家客栈的考生最多,自然要数御笔斋!
    这是意见转为文生设立的客栈,只接待文人雅士,而且房间众多,占地极广,与其说是一家客栈倒不如说是一处府邸。在此处住宿的费用极高,平常时候基本无人,即说开销都是用国库补贴,目的就是为了给有学之士创造良好舒适的学习环境,以便在考试中取得一个好名名次。
    而御笔斋有个别名,叫作状元楼,相传历代状元都是从这御笔斋出来的。所以考生们为了图个安稳,不管这里收费都多高都要住进来,自然是为了给自己高中作铺垫。
    而那些没钱的考生就只有住在附近,越靠近御笔斋的客栈收费越贵,就算有皇上的口谕搞特价,也不是一般考生能承受的。
    考生遍布全城,此刻却全往御笔斋聚拢。
    遥望御笔斋门庭高处的牌匾,两侧挂着炮竹就响了。
    鞭炮声一声赛过一声,声声震天。
    李权还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脸上不免露出了得色。然而,刚到门口,从御笔斋的二楼窗户上就掉下一幅上联,上面写道: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李权不明此为何意,一名御笔斋的小二上前笑着解释:“两位考官大人,这是咱们万余学子给两位大人出的题,就是一个玩笑,还请两位对出下联再进楼。
    福忠也是第一次见这等阵仗,不由得看了看李权:“李侍讲,你来么?”
    “这个,还是大人来吧。”
    福忠没有推辞,别看大腹便便,对这对子倒是没有丝毫停顿,带鞭炮停歇,开口就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能担任主考官可不是浪得虚名,福忠言罢,立刻引来一众欢呼。
    考生都知道考试是礼部主持,众人对礼部有所了解,自然知道福忠。而李权来自翰林院,少有露面,故没人认识。顿时所有人都对李权很好奇,心想究竟是什么人够资格跟福忠大人共同担任主考官呢?
    有好事着叫嚷道:“既是两位考官大人,自然要伊人对一遍。”
    话出,万人附和,声势震天,看来是跑不了了。
    福忠还有些担心,心道这人只不过是一个侍讲,万一出了篓子可不好。正要提点,李权却已经对了出来。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考生们是目瞪口呆,心道他们为了出一题考考官可是煞费苦心,没想到两位考官只言片语间就将对子对出,还工整得很。
    心中瞬间把两位考官当成了奋斗之目标。
    福忠还好,已有些名气,可那面生的考官是何许人也?竟也有如此高才?遂有人问道:
    “福忠考官,您身边的考官大人何许人也?”
    李权听闻朝众人稽首:“翰林院侍讲。”
    翰林院侍讲……
    这下可有得议论了!都知道翰林院侍讲是什么货色,虽说有才学,可毕竟官职有限,就算要翰林院出人来当考官也不该是一个侍讲吧?至少也要大学士之类的才行吧?
    考生们议论纷纷,不管李权的官职如何,刚才那一手已经让人佩服。
    可李权没有考虑周全,他不觉得自己的官职有问题,但福忠心里不舒坦,心想李权这么一说岂不是让大家都知道自己跟一个六品官平起平坐,面子上如何好看?
    事已至此,已无力挽回,福忠只得换一个办法找点儿面子回来,故开口朝考生们大笑道:
    “尔等可千万别小看了李考官,人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别说尔等,就是我也自愧弗如。”
    此话一出,众人不信,李权也觉得奇怪,心想这人也太好了吧?损己夸人?
    这时,福忠又道:“尔等别不信,要不我帮尔等出一题考考李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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