杼秋城外的丁立大营之中,曹操和丁立一几对坐,一瓮煮酒已经被他们喝下去一半了,两个星眼朦胧,都已经喝得有些多了。
    曹操哈哈笑着,用一根银筷子敲着酒爵唱道:“一觞清兮,惜君远别,击缶歌兮,吾心长悲,君兮君兮,何故别兮,吾心长痛,与君相别。”曹操唱着唱着,眼泪流了下来,不住,不住的重复唱着‘君兮君兮,何故别兮,吾心长痛,与君相别。’一双泪眼就那样盯着丁立。
    丁立明白曹操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他们两个在虎牢关前,意气相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相临决绝,只是这件事不是丁立的错,丁立自然不会被曹操的歌声打动,不要说他不是流行天王,就是丁立也过了追星的年纪了。
    “孟德兄,此你我畅饮之时,你唱得都是什么啊,别兮别兮的。听我给你唱一个。”说完丁立抄起盛酒铜勺子,放大了声音吼道:“一杯酒上头,呛得眼泪流,既然你要走,哥哥不回头,我说算你狠!善用无辜眼神,谎话说了就想让我当真!”唱到这里砰的一声,丁立用力过大,把勺子给敲断了,勺子头崩飞出去。
    曹操瞪大了双眼。呆呆的看着丁立,那样子就和看到一个疯子没有什么两样,丁立嘿嘿一笑,把断勺子丢了,叫道:“孟德兄,你看我唱得好不好?”
    曹操苦笑一声,道:“果然是好,兄弟就是与别人不同。”
    丁立大笑道:“好个屁!我就不会唱歌,人家都说我五音不全,孟德兄,我在虎牢关下,以为你与那些俗人不同,没想到你也这样说假话时候。”
    曹操醒得有些发花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端起酒盏,呷了一口道:“我与贤弟相比,自然不过是一个俗人了。”
    丁立看着曹操道:“孟德兄,你知不知道,我很小就崇拜你,听着你的……五色大棒故事长大,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你这样喝一杯酒。”他其实想说听着你的‘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长大的,但是这会曹操还没写出来呢,所以丁立只得临时改口。
    曹操没想到丁立会说这话,不由得有些惊异,随后一笑道:“没想到见了面之后的曹操,远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让你失望,对吗?”
    丁立沉默一会,道:“孟德兄,你杀吕伯奢一家之后,为什么没有杀了陈宫,以免你的恶行传出去呢?”
    曹操的醉眼清明了几分,沉声道:“我杀吕伯奢,是因为他肯定会危及我的性命,而陈宫随我离开中牟,求得是救国大道,我们虽然见解不同,但是没有什么大的冲突,我何必杀他?至于那个恶名,我既然杀了人,自然不怕别人说嘴,这东西岂是多杀几个,就能掩盖得住的。”
    丁立道:“那你知不知道,陈宫曾有意杀你。”
    曹操笑而不语,丁立道:“可是那个时候你没睡,就等着陈宫出剑?”曹操转动着酒爵道:“荒村野店,孤身一人,不敢就睡也是有的。”虽然他打了岔子的说话,但是也无异是承认了丁立的话。
    丁立又道:“若是你睡着了,到了现在才知道陈宫要杀你,你有什么话要给他吗?”
    曹操看了看丁立,半响才道:“杀则杀尔,何故自难。”
    丁立拍手笑道:“说得好!”随后饮了一大杯,道:“如此曹操,正是我心中所想!”说着丁立起身长声道:“夫英雄者,直如云中之龙,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不以旱久及雨为善,不以踏波食灵为恶,只乘时变化,翻转天地之间,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此为龙;亦为英雄,丁立以为,当今天下,风云动荡,正是英雄纷起之日,只是袁本初色历胆薄,袁公路冢中枯骨,刘君朗偏居一隅,白马将徒有虚名,其余诸侯不过碌碌,至于董卓、吕布之辈,不过是一时小丑,不足一提,当得‘英雄’二字者。少之又少,孟德兄却正当其势,可谓之为‘英雄’!”
    曹操万没有想到丁立竟然把他推崇得如此之高,不由得神色动容,道:“贤弟,曹孟德何德何能,可当贤弟这番赞誉!”
    丁立哈哈一笑,道:“孟德兄不必自谦,你是英雄,我丁立也要做一个可与你煮酒的英雄,你此去东郡,小弟多言一句,日后可以东郡为根,以青州求功,尔后经营兖州,以图中原,才是孟德兄的大业所就,但是……虽然成王图霸,难免刀下染血,但是孟德兄以当知,得民心者,得天下也,能不杀,孟德兄还是不杀为上啊。”
    曹操此时酒意全去,起身拱手道:“曹操必将谨记贤弟的金玉良言。”
    丁立想了想,又道:“我在徐州过,听人说起,陶谦那老儿,对你颇有微词,日后你还要小心他。这老儿不敢与人当面对手,却是敢向人的家小动手啊。”
    曹操也点头记了,丁立走过去轻敲酒瓮,笑道:“孟德兄,我们这酒喝得也差不多了,今日却就散了,待到那袁仕凯来了,我们再聚吧。”
    曹操站起来,向着丁立一拱手道:“那愚兄就告辞了,贤弟美婢,素手调羹,胜在一个新奇之上,味道沉美还是吾带来的大厨更胜一筹,日后贤弟重宴,还是要请大厨才是。”
    丁立一笑:“没事,我就爱吃那新奇特的。”
    曹操的话说是丁立用女将必竟不是正途,但是看到丁立不以为意,他也就没有再劝,自行踉跄着出去了,帐外有曹操的部下,接了他回杼秋去了。
    慧梅挑帘进来,向着丁立一笑,道:“我备了醒酒汤给你,你快喝一杯。”丁立一口喝尽醒酒汤,笑道:“马上袁仕凯就要来了,事情一了,我们就可以回爱了。”
    慧梅欢喜的道:“那太好了,我都想夫人了。”
    丁立目光向北望去,喃喃的道:“离着天下大乱,已经没有几天了。我们能不能和那些枭雄并立在这片天地之间,就看这一次能争取到多长的安稳了。”
    七天之后,袁仕凯到了杼秋,和丁立不同的是,他直接进入杼秋城,当夜曹操大摆宴宴,给袁仕凯以及随他前来的袁朗、韩昌、匡九天三人接风,同时请了丁立、乐和、刘慧娘三人同来坐席。
    袁仕凯满面堆笑的向着曹操举杯道:“孟德兄,小弟谢你大义,为我与丁并州解除误会,开此盛会,特在此敬兄一杯。”
    曹操笑道:“我与本初、公路,都是好友,你是他们的宗弟,本初请我为你们两家解怨,我自然不能推托了,此事世凯大不必一谢。”
    袁仕凯笑道:“还是要谢的。”说完又向丁立道:“丁并州,某也敬你一杯,愿我两家的仇怨就此解开。”
    丁立抓着铜爵在空中随意的一晃,然后一口喝干。道:“今日为袁兄接风,其他的都不必说了。”
    韩昌嘿嘿冷笑道:“丁并州,既然三家都在,不如就把盟约立下,三家修好,互不攻伐,岂不是好。”
    丁立只是喝酒,却不说话,刘慧娘接口道:“三家修好,释清误会,自然是好的,但是袁公的人马几次侵扰我家主公,这;总要有一个解释吧。”
    匡九天怒道:“岂有此理!是你们先进袭我家主公的彭城,现在却说我们家侵扰你们,黑白如此颠倒,你们也说得出口。”
    刘慧娘不屑的道:“我家的扬州刺史一职被袁公夺去了,这个又当怎讲?”
    韩昌刚要说话,匡九天抢先吼道:“丁立不过是自己说自己是并州牧,不要说朝庭没有承认过,就是认了,也没一州州牧任命一州刺史的道理!”
    匡九天喊得高声,袁仕凯、韩昌二人同时叫苦,果然刘慧娘冷笑道:“你未闻州牧任命刺史,我也没有听说过太守任命刺史的!”
    匡九天冷笑道:“哪里有这样的慌唐……。”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袁朗一把将他按住,抓了一块羊肉给他塞到了嘴里,把话都给堵了回去。
    刘慧娘笑意莹莹的道:“袁公,我们也是为你着想,你现在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们提意,请您向陈王进表,由陈王为您请封扬州刺史,当然先要自己辞去彭城相一职了。”
    袁仕凯似笑非笑的道:“还有呢?丁并州就没有什么要求吗?”
    刘慧娘接着道:“我家主公为袁公如此奔走,只是为了与袁公的情谊,怎么会为自己谋利呢,只是孙伯苻是我家将军的好友,在袁公没有正式得到扬州刺史之前,他不服袁公也是有的,能不能请袁公暂缓对他的进攻呢?”
    袁仕凯点头道:“好。我愿与孙策划江分治扬州,江南之地尽有孙策执掌,等到朝庭任命正式下来,我再与孙公子商议,??丁并州觉得如何啊?”
    丁立看着袁仕凯道:“袁公,历害啊。”袁仕凯现在全力在和九江太守刘邈争夺九江郡,刘邈的实力远不如袁仕凯,全仗着孙策相助,如果孙策退到江南,袁仕凯就将毫不费力的拿下九江。倚托九江,争取扬州,刘慧娘的提议本来是为了压制袁仕凯,却没有想到袁仕凯竟然会顺水推舟。
    袁仕凯哈哈一笑,道:“丁并州,您坐拥一州,倚于陈王,我们没有您那么强大的能力,所以只能忍辱负重了。”
    曹操笑道:“袁公,我于九江太守刘邈是至友,听他说起身体衰弱,有意告老,扬州太过混乱,若是刘邈回家,还请袁公帮着送送他才是。”
    曹操表明了要帮袁仕凯,助他拿下九江,这让刘慧娘的脸色微微变色,丁立却平静的一笑,敲着桌子道:“慧娘,袁公已经答应了。”刘慧娘知道丁立是在叫醒他,急忙让自平静下来,暗道:“曹操虽然是在帮袁仕凯,但是了他也说明了,九江袁仕凯既将到手,孙策离开与否,都不能改变,那还不如咬住袁仕凯,让他先把这个答应下来。”于是笑莹莹的道:“既然如此,我替孙伯苻谢过袁公了。”
    匡九天冷哼一声,道:“你替孙伯苻谢我?你是他的什么人啊?”他们一见面的时候,丁立就说明了,刘慧娘是他的小妾,也是并州从事,匡九天窝着一口气,无处发泄,这才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
    刘慧娘平静的道:“我是孙策的表姐,就在丁并州帐下为将,孙策能得袁公青眼,我自然就当做谢一声。”
    匡九天还要说,袁朗低声道:“再说下去。就是市井骂街了,你别那么丢脸行吗?”匡九天这才闭嘴。
    曹操这个时候道:“丁并州,吾想向陈王上表,请陈王表奏天子,将杼秋以北的土地都交给陈王管理,以方便陈王管辖鲁、沛两国,丁并州以为如何啊?”
    丁立抓着酒爵,在手里来回的转着,心道:“这两个混蛋都在我的面前示之以弱,想让我收手,奶奶个的,这两个家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这么有默契啊。”
    曹操眼看丁立不说话,笑着又道:“德方,陈王现在被董卓推到了诸侯之首啊。”
    丁立一时之间没有明白,愕然的看着曹操,刘慧凑到他的身边,小声道:“陈王已经有小朝庭之势了,董卓还没称帝,再借着陈王的名头压制他们。时间一长,陈王就是反叛了。”
    丁立这才明白过来,心道:“传国玉玺现在还不适合出世,董卓没死,天下没大乱,诸侯也都没有互相攻击,曹操、袁仕凯现在也威胁不到自己,还是先不要再逼迫他们了。”想到这里,丁立道:“我们三人在杼秋相会不易,不如这样,立一盟约,共以陈王为盟主,辅汉安刘,同兴王室,三人之间,互不侵犯,有难相助,孟德兄,世凯兄,你们以为如何啊?”
    曹操想了想道:“这盟约甚好,我们就在此歃血为盟……。”曹操的话没等说完,袁仕凯接口道:“二位,既要歃血,我们明日就在这杼秋城外,各人射一猎物,到手什么,就以什么东西祭天地,二位以为如何啊?”
    丁立和曹操对觑一眼,同时道:“好,我们明日就比一比,谁人猎到的东西更能主祭好了。”三人说完同时大笑,各自举爵饮饮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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