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昏星,占地近百亩的王家老宅黑沉沉的,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巨兽一样,就那样隐在黑暗之中,王柔这会独坐在书房之中,眉头紧锁不开,郭太的攻击他已经看得很明了,估计再有个两、三天就是郭太总攻的时候了,而北门和入夜之后,将成为太原死穴,这种阳谋明计的作法,就是王柔现在去提醒张叔夜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想到白波军那声名狼藉的入城记录,王柔实在头疼的历害。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王浑走了进来,向着王柔一礼,道:“父亲,孩来了。”
    王柔斜靠在书案上,手臂撑着脑袋,轻声道:“玄冲,你把我王家可以拿的出手的弟子,还有老幼都带上,明天晚上就从北门离开太原,北门守军那个姓孙的校尉已经让我买通了,你离开不难。”
    王浑惊震的抬头看着王柔,叫道:“爹爹,你这是……?”
    王柔苦笑一声,道:“你一向聪慧,难道还看不明白,太原就要守不住了吗。”
    王浑沉声道:“您是说郭太用炮灰攻城的事吗?你把这个情况说给张太守不行吗?”
    王柔苦笑一声,道:“说了又有什么用啊?这是阳谋,难道他用炮灰攻城的时候,我们就不打了吗?其实看出这个的,又岂只为父一人啊,你看看那个去卑,他这几日已经把自己的族人都给拢起来了,他们匈奴人,不拘老幼都能骑马,倒了时候。一但城破就那样冲出太原,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我们就不行了,所以只能是提前行动了。”
    王浑低头长叹,道:“父帅,让王彧保着家里人出去吧,孩儿愿意与您同生共死。”王彧王氏族人里的一个庶支弟子,此人才华非凡,而且有识人之能,前段时间在兖州刺史刘岱身边任别驾,向刘岱推荐东阿人程昱,而刘岱不肯起用,王彧一气之下辞官回来。就在家修养,现在是王家私军的副统领。
    “王彧虽好,却是庶支,我们长支还是要有一个人出去才是。”王柔捻着胡子轻声说道,只是他话音没落,就听外面有人咯咯娇笑,声若银铃:“王大人以为外面的白波军就没有耳目,任着你们离开吗?”
    王柔伸和在墙上抓下宝剑,王浑刚从城上回来,腰上带着杀人更方便的大刀,也拔了出来,踹门而出。
    门外的几个小厮都被敲昏了,一个一身黑衣,手执双剑的女人站在门前,傲然而立,看到王浑出来,向他一拱手道:“并州刺史丁立座下兵曹樊梨花,见过二公子。”
    王浑冷哼一声:“鼠藏狗形之辈,何敢来我王家!你就不怕……。”他话音没落,屋里的王柔冷哼一声:“玄冲,不得无礼,还不请樊兵曹进来!”
    王浑一怔,樊梨花已把双剑收了,向他一笑,道:“王中郎已经开口,就请二公子为我引见吧。”
    王浑平息心中火气。把刀也收了,单手一引:“请!”
    樊梨花大步进了书房,向着王柔深施一礼,道:“王大人,我家主公还记得当初您在老主公去世之后,愿以施于援手,屡次叮嘱我们,一但见了王大人,一定要给向您代致他的谢意。”
    王柔呵呵一笑,道:“樊兵曹不必多礼,老夫与丁建阳也算是多年好友,为他做这么一点事情也是应该的。”他一边说一边整了锦席,道:“樊兵曹快快请坐。”王家是大世家,还是习惯性的使用坐席,而不像丁立早就改了胡床、交椅了。
    樊梨花就在客座上跪坐下来,王浑亲自出去,煎了两盏茶送进来,然后就立在王柔的身后。
    王柔先向樊梨花让了一回茶,然后才道:“樊兵曹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樊梨花点了点头,道:“确有大事,而且是为了王家生死大事而来。”
    王柔点头道:“那老朽洗耳恭听。”
    樊梨花道:“白波军破城应该就在这几日了,我刚才听到老大人想让令公子带人逃离太原,可是恕我说一句不入耳的话,逃向何处?”
    “如果;攻下太原的只是白波贼,那令公子随意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躲上几天,这些土匪捞得差不多了,也就会离开了,可是我家主公有意经营太原,老大人以为这样的情况下,王家就算是逃出了太原,就能逃脱了吗?”
    王柔捻髯不语,正像樊梨花说得,一但丁立经营太原,那任何的危险都必须扼杀,王家被白波军杀害,白波军是丁立盟军,在这种情况之下,为了斩草除根,必然会对搜杀他们的白波军不作约束,那个时候王浑除非逃出太原群去,而且一但丁立拿下太原,整个并州都有可能被他平定,王浑就只能是逃出并州去了。
    想到可能就此把王家的基业彻底给毁了,王柔就心疼不已,这个时候可不是后来晋朝宗族南逃的时代,没有国运陪着,人离乡贱,到了外地只怕就立不起这份家业了。
    “樊兵曹,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你能潜进太原,还能找到老夫,这就说明你们已经有了掌控太原的能力,不然的话以你樊梨花在丁立手下第一将的地位,也不会来见老夫了。”
    樊梨花淡淡一笑,道:“王大人,您说得没错,只要我愿意,随时可破太原,但是;我们不像让白波军进入太原,虽然他们也是我们盟军,但是他们进入太原之后,就会毁掉这座城,我家主公想经营并州,太原是首郡,岂能有损,所以我樊梨花特来向大人问计,看看能不能让我们平静的接手太原。”
    王柔捋着自己的美髯,沉吟不语,王浑已经急得要跳脚了,傻子都能听出樊梨花是在劝他们父子做内应,也表示了愿意在这之后,把太原交给他们父子来掌管,王浑真不知道父亲还在犹豫什么。
    王柔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樊兵曹有仁爱之心,想要控制太原的死伤,我王柔生于太原。自然要帮樊兵曹完成这个善举,只是事后……。”
    “王家会是太原第一大家,而且我家主公……。”
    “不!”樊梨花的话没有说完,王柔就道:“我希望我们王家,全家被拿,一齐入狱,王浑对外要说已死。”
    樊梨花和王浑两个都惊震的看着王柔,王柔接着道:“当然,樊兵曹来找我,就是想让我们王家出力,我可以偷偷给王家的家兵下令,让他们听从我族弟王彧的,由他帮着你们把太原控制下来,有老夫在背后帮助,王彧一定能让太原平稳的由樊兵曹掌控的。”
    樊梨花思忖片刻道:“您是为了王季道大人吗?”
    王柔无奈的苦笑道:“老夫幼弟、长子都在丁宫手下,老夫不得不如此啊,王浑对外说是已死,老夫是想让他北上,去见我四弟,让他们找机会能逃出丁宫的魔爪,至于事后,丁并州能不能给我们王家一个出头的机会,那就不是老夫能控制的了。”说到这里王柔长叹一声,王浑立刻向前一步,跪在了樊梨花的身前,道:“只求丁并州开恩,能让我们王家事后有一处耕读之地,保全一点香烟,就是我们王门之幸了。
    “咄!”王柔历斥一声,道:“休要多嘴,还不退下!”王浑不再说话,重新退到了后面。
    樊梨花暗唾一口,好个王柔,这就是老狐狸啊,王浑走了,手里握着这个秘密,王彧留下,手里握着王家私军,要是丁立反悔杀人。那并州他就无法立足了。
    “王大人不必担心,樊梨花所说,每一条都是真的。”
    王柔自家事敲定之后,才道:“拿下太原并不困难,张叔夜手里的人马早就疲惫不堪了,而且他们是张叔夜到了太原之后,才招慕到的,对张叔夜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忠心不足,这段时间一直是我们王家在压制着他们的情绪,这才没有出现不妥,而我们王家能让他们听张叔夜的,也就能让他们不听张叔夜的,另外铁弗部是依附在我们王家门下的,这个;外人都不知道……。”
    王浑这会张大了嘴巴,看着王柔,差一点就叫出来:“我也不知道啊。”
    王柔不去理会王浑,看着樊梨花接着道:“我相信,我们王家没有人接触你们,铁弗部的去卑跟你们更是不熟,那出问题的就只能是伍琼的人马了,这样一来你们控制了一家,我们王家控制了三家,只要制住张叔父子,这太原就可立即易主。”
    樊梨花暗暗心惊,王柔根本不需要调查,只是坐在这里分析一下,就把这里的情况都给查明了,当真是一只老狐狸。
    樊梨花皱着眉头道:“只是我们关了你们王家,张叔夜再被抓,还能顺利拿下太原,只怕对外说出去,没有人肯信啊。”
    王柔淡淡一笑,道:“这点你尽可放心,张叔夜的二子张仲熊我能控制住他,就让他出面,打着张叔夜的旗号就行了。”
    樊梨花心里激动,又道:“那依老大人,怎么控制张家父子?”
    王柔道:“第一。要有一个缓冲期,让外面的白波贼停止攻城,只需要一天……不;半天就够了,然后你们的人马突然进城,我们王家在事先解除城内巡兵的力量,而停战这一天,我会出面商议军情,你们封住太守府,把张家父子还有伍琼一齐拿下,然后我来说服张仲熊,让他出面,打着张叔夜的旗号,控制太原,不过……。”
    王柔话语一顿,道:“外面的白波军我就控制不了了。”
    樊梨花道:“这点您只管放心,我来应付。”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都敲定了之后,樊梨花这才告辞,王家父子把她送走,回到书房之后,相视而笑。
    “父亲,有了樊梨花这条线,就算是白波军破城,我们也不用担心了。”
    王柔眼中豪气干云,道:“你一直视王凌为兄,认为祁县王家。比咱们太原王家要出色,不错,他王允已经位尊司徒,可是……。”
    王柔转头看着王浑道:“他实际上只是一个志大才疏的废物,你看着吧,天下大乱必启自王允,而我们王家,就要借着这个机会,先一步而起,我相信这个丁立就是我们家兴起的希望!”
    王柔说完抓起茶杯,也不管那里的茶已经是凉的了,一口灌了下去,然后道:“你现在就走,马上赶到北边,把咱们的事和你四叔他们说明,让他们不要急着回来,而是为丁立破丁宫,也做一回内应!”
    王浑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王柔激动之下,不能安眠,派人把王彧找来,又商议起来。
    樊梨花离开王家之后,立刻去找了孙安,由于孙尚香已经把她来得消息告诉了孙安和杨排风,她们两个正在南门驻守,按着樊梨花的要求,把她送下城去。
    樊梨花到了城下之后,小心的潜到了白波军的营中,只是进去之后,就发现不必那么谨慎了,这里十万人马,混杂一处,完全就分不清都是谁得人马,大家也互不关心,除了徐晃的人马,还有郭太、韩暹、杨奉、李乐几个人的亲军之外,连号衣都不全。
    樊梨花把身上的黑衣反调过来,然后随意找了个人。打听到了陈宫的营帐,潜了过去。
    陈宫这会正独坐帐中,对着油灯发呆,樊梨花眼看陈宫的手下还是小心的守着帐蓬,不敢直接过去,找了个没人看到暗处,划破帐蓬钻了进去。
    陈宫猛听到划布的声音,急忙跃起,宝剑刚拔出一半,就看到樊梨花了,不由得惊震不已,急忙过来,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樊梨花把取太原的事说了。陈宫连连点头,道:“我正在为此事忧心,这下就好了,你只管回去安排,白波军这里,一切有我,明天就让他们停止攻城。”
    樊梨花担心的道:“公台先生,我们要是不让白波军进城,他们恼起来,你可怎么办啊?”
    陈宫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只要我们能保住太原,就能让主公理顺并州。并北五郡将是我们的掌中之物,董卓老贼再也不能制住主公了。”
    樊梨花看陈宫胸中有计的样子,知道他了得,也就放下心来,告辞离去,急急的赶回了小镇,准备第二天兵进太原。
    一夜过去,太原城的士兵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上了城楼,等着白波军的进攻,可是白波军的军营里,安静的就像没有生气一样,一直等到了将近中午,也没有人马出来攻城。
    张叔夜其实也早看出来白波军的意图了,眼看这个情景,只道白波军要放松攻势,让他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然后攻城,不由得紧张万分,严历督管诸军,不许有片刻松懈。
    早就守城守得心力尽疲的军卒,眼看没有人进攻,张叔夜竟然还让他们这么守着,不由得怨声载道,张仲熊偶而听到,不由得勃然大怒,连揪出数人打了好一通军棍,这才把那股怨气给压住了。
    将近中午时候,北门外一哨人马远远的行来,打得却是丁宫的旗号,早就守在城上的孙尚香看到之后,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叫道:“举旗,告诉王家,可以行动了!”
    号旗一展,王柔早就得到了消息,立刻从家里出来,向着太守府而去,并派出手下,连调了十三人去唤张叔夜。
    张叔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守城的事交给了张仲熊,然后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就在张叔夜赶往太守府的时候,直江兼续带着一哨人马正在巡逻,为了怕有奸细,每天她和杨排风两个轮换着巡视内城,这会直江兼续就借着巡城之既,下令把内城的城门都一一的打开,等着孙尚香带着人进城。
    直江兼续正转到一家酒楼的下面,就听楼上有人大声叫道:“直江!”直江兼续应声抬头,就见张伯奋坐在楼上正在吃酒,不住的招呼着他。
    直江兼续心道:“他怎么在这里?”叫过自己的心腹,让他接着巡城,然后笑咪咪的上了酒楼。道:“大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啊?”
    张伯奋一笑,道:“我的伤早就好了,只是家里不让喝酒,所以我就出来了,你干什么呢?”
    直江兼续笑道:“内城巡逻,我和伍大人手下的杨校尉每天轮换,巡上半个时辰,省得有些不知好歹的人,在城里闹事。”
    张伯奋一拍手道:“他们不让我上城,这巡城的事你就分给我吧。”
    直江兼续心道:“分给你我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张伯奋不知道直江兼续心里想得什么,只道她是不放心自己,于是一低头,把两柄赤铜镏金大瓜锤抓了起来,叫道:“你看看,我还舞得了锤,有什么霄小能躲得过我这双大锤的。”
    直江兼续的一双眼睛盯着这对大锤,她以前用得兵器就是大锤,后来在草原打仗的时候给丢了,张伯奋这对大锤,她早在第一眼看上的时候,就相中了。
    直江兼续正看得入神,就听见远处一阵鸟儿叫声,这是她和手下商量好的,一但樊梨花的人马进城,就这样通知她。直江兼续眼珠转了转,跳起来叫道:“我的大公子啊,你身上有伤,怎么可以舞锤啊!”说完不由分说的把双锤给抢了下来,然后道:“你要想巡城就下去和我一齐发城好了,这锤是不能让你拿了。”
    张伯奋苦笑道:“我没事啊。”
    直江兼续却是坚执的道:“我把这锤拿下去,先让人给你送回太守府,然后我回来咱两个喝两杯再去巡城。”
    张伯奋眼看直江兼续坚执,无奈的摇了摇头,就那样看着她拿着双锤下楼,等走得没影了,张伯奋才呲牙裂嘴,在伤口处一阵轻揉,他刚才迸裂了伤口,又疼得历害,所以才没有坚执把大锤留下。
    张伯奋等着直江兼续,可是连喝了几杯酒也不见人回来,张伯奋眉头一皱,自言自语的道:“这小子不会是带着人走了吧?”说完他起身就向楼下去,这酒楼他长来吃酒,那些人都认得他,也没有一个过来拦着他要酒钱的。
    张伯奋刚跑到街上,就听见马蹄声响,跟着一队女兵飞驰而至,当先一名女将手执一条四指蛇苗径冲到了酒楼下面,一眼看到张伯奋长声笑道:“张公子,这厢有礼了!”
    张伯奋感觉到了不对,他向后退了一步,四下看看,一眼看瞄到酒楼柜台的边上立着一条扁担,急抢步过去,把扁担抄在手里,随后大声叫道:“你是什么人?”
    李雍容微微一笑道:“张大公子,你管是什么人,你爹在太守府被人抓了,你不回去看看?”
    张伯奋眉头一挑,历声道:“直江兼续呢?”他感觉到了直江兼续拿走他的大锤没有那么简单了。
    李雍容笑道:“你回看看不就见着吗。”说话间她突然一催坐下阴龙飞马,冲到张伯奋的身前,马的半个身子就进了酒楼了,手里的蛇信银光苗好像一条闪电一样向着张伯奋刺去。
    张伯奋轮起扁担向着银光苗上就劈,没等劈到李雍容手指间飞射出一枚丧门钉,就标在张伯奋的伤口上,张伯奋惨叫一声把扁担丢了,连退十几步,坐在地上。
    李雍容一挥手叫道:“给我请请张大公子!”
    两名女兵跳下战马向着张伯奋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张伯奋的双臂,张伯奋突然怒吼一声,双手齐出,死死的抓住两名女兵的胸口,手指就和铁钎子一样的抓进柔软之中,在两个女兵的惨叫声中,提着她们冲了出来,双臂摇晃,向着李雍容打了过来。
    李雍容得了樊梨花的命令,不去杀害张家的人,她手里的丧门钉黑的有毒,白的无毒,所以刚才用了白的,这会眼见张伯奋抓着自己的人冲过来,不由得恨意丛生,丢了银苗,飞身纵去,双脚踢在了张伯奋的胸口。
    李雍容用了全力,张伯奋闷哼一声,重又摔了回去,随后双臂一扬,把两个女兵摔到李雍容脚下,随后不住的吐血。
    李雍容的火气消了几分,叫道:“来人!把他给我们绑回去!”
    张伯奋怒吼一声:“你们绑不走我!”说完抓起一旁的酒瓮,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脑袋,立时血流如注,人已经是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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