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长河的团队都很犹豫的时候,溪山分部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厉言修。
    当初和厉言修的宏诚汽车一起抢溪山电池厂,最后长河电池峰回路转地获得了溪山电池厂。厉言修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是眼看着要到手的东西没得到,谁能舒服?
    厉言修来的时候,是季时禹亲自接待的。
    其实两人也因为池怀音见了好几次了,彼此虽然很礼貌地握手、自我介绍,但是无形迸发的电光火花,还是能让人看出两个之间隐隐的敌意。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才符合常理。
    厉言修穿着一身西装,崭新锃亮的皮鞋踩在溪山分部有些残破的地面上,染了一些灰。
    季时禹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工作服,身上的汗衫还是穿了好几年的,领口都被洗得有些变形了。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自卑感,在西装革履的厉言修面前,也没有矮一头的感觉。
    他一直负手而立,和厉言修说着话。
    “你会来谈合作,我确实很意外。”
    厉言修的态度很寻常,没有带太多的个人情绪: “很久以前,有个长辈对我说过四个字‘时不待我’,所以我做事情,一直都很快。机会就像河流里的鱼,看着很多,如果不赶紧抓,下一刻溜去哪里,谁知道?”
    季时禹笑了笑,倒是很赞同他的观点。
    自92年南巡之后,很多政策都向森城倾斜,创业的人多如牛毛,成功的比例却很有限。
    全国都用84年森城的那栋国贸大厦来形容森城的发展速度。
    几个月的时间就拔地而起,迅速成为地标。
    可不就像森城在整个中国一样。
    “现在的森城被人称为‘创业热土’,你我都算在这热土上找到了一片天地了。”厉言修微微低着头说道:“现在这个机会,对我,对你,是相互的。”
    厉言修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些话,季时禹没有回答任何。
    许久,他与他握手,淡淡回答:“容我考虑。”
    ……
    对于要不要和宏诚汽车做生意,长河电池的众人持有不同的观点。
    主要的分歧在季时禹和其余的所有人。
    情敌抛来的橄榄枝,季时禹自然诸多考虑,不愿意接受。
    但是赵一洋却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我们握有成本比较低的汽车蓄电池,他们的国产汽车要在进口汽车里打出一片天来,我们的电池其实很关键,可以为他们降低不少成本。简单地说,现在我们成了主动方,合作起来多有面子?情敌的钱不赚是不是傻?”
    赵一洋的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池怀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有什么情敌,厉言修那么优秀,不会在我这里纠结的。”
    周继云偷瞟了季时禹一眼,又作死地说了一句:“季总不自信吧,怕和他们做生意,以后你经常要和厉言修打交道。毕竟这世上有一句话不是说的好么?‘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脚挖不到’。”
    季时禹:“……”
    池怀音:“……”
    不和他们扯淡,季时禹认真地分析道:“森城之所以能发展这么迅速,我认为,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靠近港城,尤其是港城回归以后。我们作为离港城最近的城市,能得到很多的合作发展机会。”
    “这几年发展得最快的罗河区,不仅是国贸大厦在那里,更重要的原因,是罗河口岸是通往港城的重要口岸。”季时禹皱着眉头,仿佛没有带着任何私心:“我认为,我们现在发展的策略,应该是挺进港城。以港城为跳板,向全世界辐射。”
    见大家都不说话,季时禹顿了顿声:“我知道,你们更多的事看到眼前的利益,短期内,我们和宏诚汽车合作,确实可以赚到一笔钱,但是长远来说,我们应该和港城建立密切的联系,因为港城驻扎着全世界几个最大的投资集团的分部。长河电池最后要达到什么成就?”
    季时禹用钢笔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两声响。
    “是上市。”
    ……
    虽然整个团队都赞成接下宏诚汽车的订单,但是最后的决策人是季时禹。他不肯点头,谁也没法去签这个订单。
    至于他说的港城寻求发展合作,这可真是为难了赵一洋,跑断了腿,也没什么进展。
    就在大家都有些没有头绪的时候,港城却出了一件大事。
    大家都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1998年六月,索罗斯以及支持他的国际对冲基金巨头写2000亿港币资产,开始做空港股港币。
    索罗斯拆借港币的同时,借机做空恒指期货,小试牛刀三次之后,恒指已经从97年八月的17000点,跌到了98年七月的8000点。
    八月,索罗斯最后一击,要打垮港城的外汇储备系统。
    那时港城最高行政官临危不乱,立下生死状,“保不住港城,我以死谢罪”。
    在人心惶惶,自身难保的时候,港城哪还有什么资本公司愿意投资长河。
    一时之间,溪山分部的铅酸电池生产线陷入停摆状态。
    季时禹到这份上还不发声,赵一洋气得和他拍桌子大吵。
    他指着季时禹的鼻子发脾气:“老季,这事我真的不得不骂你了!溪山分部招了几百工人,要花多少钱养活,你心里没数吗?再这样下去,本部的利润都要贴进溪山分部了!阀控式铅酸电池也研究出来了,不投产的话算个什么东西?你不是森城有色金属院的工程师了,不是研究个东西发发论文就可以了,我们有大几千号人要养活,你脑子清醒一点行不行?”
    赵一洋背着手,焦急地在季时禹的办公桌前转来转去。
    “这三个月,宏诚汽车的销量又创新高,他们的电池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为什么不合作?”
    季时禹的手攥紧了钢笔:“港城的金融危机总会过去。”
    “还港城,幸好当时没有港城的公司合作,融资是多大的事,股权依稀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这么可怕的金融危机,别说投资了,厂都要被被人卖了去救急!”
    赵一洋说的一切,季时禹都比他更清楚,作为长河的决策人,他比任何人都在乎长河的未来。
    为什么不和厉言修合作。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季时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出去,我要想一想。”
    赵一洋都这样了,季时禹还不肯点头,他气得恨不得要把季时禹的办公桌都掀了。
    赵一洋刚走,池怀音就进来了。
    季时禹背对着办公桌,透过墙后那扇小窗看着窗外,也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怀音走过去的时候,季时禹正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百叶窗进入办公室内,落在他起伏的五官之上,光影一条一道,像一幅画一样静谧。
    池怀音双手扶着季时禹的肩膀,半晌,开始一下一下地按着。
    港城金融危机发生以来,他没有一天睡得好。
    他也知道,现在停摆的溪山分部是个大问题。
    整个南省只有宏诚汽车一家汽车公司拥有国家许可的生产资质,他们别无选择。除非得到港城资本企业的融资,一跃而起,能和国际企业做生意。
    如今港城金融危机,自然是逼得季时禹必须和厉言修做生意。
    可这原本是他不愿意的事。
    池怀音给季时禹按摩着肩膀,最后被季时禹握住了手。
    他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中带着疲惫:“你也觉得,我该签吗?”
    池怀音温柔地笑了笑。
    “你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但是合作是双方的,他是找我们订购电池,怎么说也是我们赚,没有任何理由会出问题。”
    她摸了摸季时禹的耳朵:“你有时候很大胆,怎么有时候又变得很胆小了呢?”
    季时禹缓缓睁开眼睛,许久,一字一顿地说道:“从前我一无所有,怎么闯都不害怕,大不了从头再来。”
    “可是如今,我拥有了这么多,突然就变得害怕失去了。”
    他淡淡回过头问池怀音:“那个姓厉的,是个谦谦君子,对吧?”
    池怀音被他这个问题问到了,几乎本能回答:“当然。”
    季时禹乜了池怀音一眼,酸溜溜地说:“回答得倒是快。”
    池怀音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你钓鱼执法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丈人小剧场】
    季时禹去给高冷儿子开家长会,结果走错了年级的事,引得全家批斗。
    尤其老丈人,吐槽得可凶了,愣是一点都没季时禹面子的。
    岳母大人听不下去了,反驳了一句:你就大哥别说二哥了,以前你也糊涂得很。
    老丈人:我怎么糊涂了?
    岳母大人:怀音当时被医生抱去检查,检查完毕,医生让你给孩子喂奶,你拿着奶瓶子,把别人的姑娘喂得饱饱的。等医生把怀音送回来,她饿得哇哇大哭的,你怎么就失忆了?
    老丈人:咳咳,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
    岳母大人:哼。
    季时禹:嘿嘿。
    老丈人一个眼神过来,季时禹立刻收起了笑容:“我错了。”
    第58章
    港城金融风暴愈演愈烈, 这场风暴席卷,让很多人从天堂跌向地狱。一个礼拜就要跳楼一个人,被各家媒体报道。
    犹豫了很久, 季时禹还是点头同意了和厉言修的合作。
    签订合同之后,厉言修向他们订购了不少铅酸蓄电池, 用于汽车的启动蓄电池。
    为了表示友好,厉言修邀请季时禹和池怀音参加了一场宏诚的周年晚宴。
    宏诚汽车财大气粗, 将晚宴定在了一家高档高尔夫会所的酒店里, 会所建在森城郊区的一个旅游风景区内, 提供私属运动休闲, 度假居住,球会都是私人制的。一切都很高端奢华, 虽然池怀音也跟着季时禹谈过几次生意,到过这种场合, 但她还是不太适应。
    以前江甜总说,要带她多学会享受,这样在上流富太太圈能有一席之地, 但是仔细想想, 这样的圈子远不如长河的生产车间让她自在。
    季时禹在球场上遇到了熟人, 过去打招呼,将她留在原处,刚要寻个地方坐下, 厉言修就走了过来。
    茵茵草地, 阳光温和, 厉言修一身简单的运动装,看上去沉稳又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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