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像利刃刺中了颜熙的心。
    裴芸芸虽然像个泼妇,却是自己儿子依赖和喜欢的母亲。
    这个事实让人难以接受。
    颜熙后退两步,隐在了拐角处。
    纤瘦的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脊背处一片冰凉。
    不管云逸为什么会躺在裴芸芸身边,为什么会成为她的儿子,他们已经存在的母子关系不容改变——这几年来,喂云逸吃母乳,给他洗澡,穿衣,在他生病的时候守护他,又扶着他学走路,教他说话的人是裴芸芸,而不是她这个生母。
    仅管这每一样事,她都想亲自为儿子做,可是,她还是无奈地抛弃了他。
    不,是以重金卖掉了他!
    一想到这些,颜熙的心口就撕裂般的疼痛。
    她那颗做母亲的心,被强加了严重的罪名,而变得卑微。
    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远远地看儿子一眼。
    如果她再企望其它,只会给儿子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所以,她不应该再留下了,而是应该远离这里。
    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之后,颜熙静静地等着,等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消失后,蹑着手脚,悄悄离开。
    幸好佣仆们都不在,而裴芸芸进屋哄云逸了。
    她很顺利地来到了院子里。
    又飞跑着走到了门口,就在她的脚迈出云栖苑的那一刻,她脚步顿住了,回眸,无限留恋地看了一眼——“云漠,我走了!”
    颜熙喃喃地说了一句,手指僵硬地重新戴上帽子,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观涛阁跑。
    门口的保安看到她的身影,没有多问。
    颜熙回到自己房间里,憋了一路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力不从心地瘫在门背上,哭了。
    当初,她卖了儿子,现在,有什么资格找回来?
    就算儿子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原谅她这个狠心的母亲……
    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颜熙紧张地止了悲泣。她猜到门外可能是裴铭远,就假装睡熟,咬着手指不作声。室内格外地安静,颜熙捂着嘴,抽泣一声。
    几分钟后,电话响起。
    颜熙掏出手机,看到是裴铭远的号码,根本不敢接。
    她现在正哭得厉害,声音肯定会暴露她的情绪,裴铭远也一定会知道……
    嗡!
    就在颜熙决意不理裴铭远的时候,有一条手机短信发过来。
    颜熙打开看时,是裴铭远发过来的——
    “晚上不许哭,哭坏了嗓子,没人能救你!”
    “我没哭,正睡着,您别打扰我了……”
    “我刚才过来,你不在,我想你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没去找你。”
    看到这条短信,颜熙脸红了。裴铭远知道她出去,或许也知道她回来,她不接他的电话,他一定也知道她是故意的。颜熙越想越难受——现在所有的事,是怎么也说不清,怎么着也不对了!
    云栖苑。
    杨铄看着摔在地上,了无生机的电脑,生硬地跟云漠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冲动!”
    云漠静静地看着他,知道他并没有精神错乱,心里倒安心了。长睫闪动,温和的笑意从眼角、唇角浮起。
    声音柔和地说道,“没关系,我们俩个一样,我不开心的时候也喜欢摔东西。”
    说完,他伟岸的身体深深躬下,捡拾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又把地上的杂物处理干净。细致地做完这一切之后,进盥洗室洗了手,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出来。
    杨铄一双飞扬的凤眼,凝在他身上,等着他走近时,突然抱住了他。
    云漠身体一顿,眼睛里划过默契的光芒,抬手,回抱住了杨铄。
    “我这里很痛!”
    一个紧紧的拥抱之后,杨铄抓起云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俊逸的脸上,俱是懊恼悔恨之色。这悔恨又被极度地自尊压制着,没有立刻发泄出来。
    云漠垂眸看着自己手捂的地方,感知着杨铄强有力的心跳,有片刻的失神。
    良久,他才开口说话,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铄,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如果你需要人分担,我希望能帮你。我愿意像以前一样,和你同床共枕,听你说心事。”
    杨铄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期望看着他。
    半分钟之后,他的手垂下来,眼睛也不再看云漠。
    涩涩地说道,“你现在有夫人,有儿子,我们……是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不,我们之间的情义,一点儿也没有变。”云漠的语气坚定。
    杨铄听到心里,期期然地抬眼看看,又快速地收了视线,眼神是说不出的痛苦。
    想起的事情越多,越痛苦。
    就在刚才,他打开电脑,再次看到金颜熙的档案,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暗中指派人和赌场的人联合,设计陷害金颜熙的父亲,让他欠下巨额赌债,然后,又找人上门逼债,最后,逼得金颜熙来找赵原其……她跪在地上哀求,哭得伤心欲绝……
    金颜熙到底是谁?
    杨铄缩紧了瞳仁,苦思冥想得不到答案。
    他为什么要去找这个金颜熙,然后还那样地逼迫她。
    而当她哭泣的时候,他看着监控视频,居然无动于衷,甚至有计划得逞的快感。
    关于金颜熙的事,云漠知道吗?
    或者,跟云漠无关,而是他看中了那个金颜熙,逼着她来求他?
    仔细想想,她沐着暖色夕阳,骑着单车匀速而行,年轻、活力、美丽、机敏,还有那盈盈如水的一双明眸……果然,很让人心动!
    杨铄更加懊恼了。
    刚才正想到关键处,怎么也想不起来其它的事情了。
    后来,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云漠看杨铄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既担心他,又想着门外的颜熙。
    他悄悄地走到门口看看,已经没有了女人的身影。
    ……
    夜空果然像蓝宝石一样美!
    圆月也像银盘一样明亮。
    颜熙站在阳台上,扶着护栏,仰首望着夜空,心里不免慨叹——景色虽美,她的事,却没有一样是美的,她前方的路,没有一条是明亮的。
    她答应过秦少鸣的事,不能背弃。
    现在,儿子的事,又不能奢望。
    千思百想,只能回香港了。
    以后,要永远顶着苏锦溪这张丑丑的脸生活吗?
    她和云漠……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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