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而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点,笔记本电脑发出低微的启动声响,屏幕渐渐亮起。
    光打在杨铄俊逸的脸上,显得柔和而安宁。
    啪!
    手指重重地落下,焦燥的情绪从他墨色的瞳仁里泄出——点开一个一个文件夹,内容全是英文,可是,他根本记不住几个单词了!
    目光掠过,手指连连地动着。
    ——金颜熙
    杨铄看到标记着三个中文字的文件夹,一直吊着的心,忽然就稳下来。
    文件夹里有图片和文字资料,他凝眸看着……半分钟后,头突然嘣嘣地疼起来。
    像是有一只小手在敲击脑膜,像是要敲开封闭许久的记忆——
    夕阳如画,六月的宁城中学,散学的少男少女从校园内涌出来。或结伴而行,或独自慢走,或骑车,或两人挤着一辆单车,这里不乏青春洋溢的气息,你只要听听他们的声音,看看他们年轻的脸庞,就会觉得神清气爽。
    一辆耀眼威武的路虎车内,黑衣男子瞭了一眼窗外,这时,一个穿蓝色校服的女孩子骑着单车翩然而过。
    黑色浓密的长发在风中飘起,皮肤像牛奶一样白晳。
    长长的睫毛卷起一道弯曲的墨色发线。
    侧颜看到她秀美的鼻梁,宛如涌起的小山峰,而那娇俏下巴,竟是让惊叹的完美弧度……
    “跟着她!”
    杨铄坐在车里,指示司机跟着骑单车的女孩。
    她身体虽然纤瘦,但是,骑车的时候小腿灵活有力,十分健美。
    吱!
    行进中,女孩突然停车,司机猝不及防,紧急刹车。
    杨铄透过贴着优质反光膜的车窗,看到了一张精致的脸蛋儿,正气鼓鼓地看过来。
    车窗被敲得呯呯响。
    杨铄抬抬手,示意身边的赵原其下车,解释。
    “你们为什么跟着我?”
    赵原其弯弯腰,拿出了一张名片,“我姓赵,是一家星探公司的总监,我觉得你很有表演潜质,我们现在正在挖掘和培养一批新星……”
    “我不想做演员,你们不许再跟着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赵原其温和地笑笑,把名片放到了女孩的车筐里。
    “小姑娘,你只是现在不想,等你想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哦,我们将会有一笔数额巨大的签约金,如果你正好需要钱,那么,选择我们将会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女孩儿没有再说话,好看的眉拢了拢,转身,腿用力一撑,骑车离开了。
    “拍下来了?”
    “是!”
    杨铄接过赵原其手中的微型摄像机,仔细地看着女孩的脸,墨色瞳仁里有微微的波光荡过……
    ——“金……颜……熙!”
    杨铄喃喃地念着颜熙的名字,头突然痛得厉害。
    他双手捂眼,转而又摸索着抱住头,脸重重地压在笔记本的键盘上辗来转去。
    “你怎么了,你在头疼吗?”
    云逸推门进来,看到杨铄的惨状,吓得喊出了声。
    他着急地抱紧了杨铄的腰。
    别过头,凄厉地喊着,“妈咪,救命啊,救命……”
    裴芸芸听到儿子这样惨烈的喊声,跑进来时,双腿都在打颤。
    进到房间里,看到云逸抱着杨铄,一时站在门口,顿住了脚步,“云逸,你……没事吧?”
    “妈咪,我没事,他很痛,一直在用头砸电脑!”
    裴芸芸仔细看了看杨铄的症状,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给杨铄治疗的医生,就住在云栖苑的侧楼里,很快就赶过来了。因为杨铄痛得无法站立,只好扶着他躺下,检查,用药……
    裴芸芸不想多呆,拉着云逸的手要走,可是,云逸不肯。
    甩开她,站到了床边,依恋地望着杨铄,“妈咪,他病得很严重,我要守着他!”
    “云逸,他精神失常,可能会伤害到你,你跟妈咪走,现在就走!”
    “我不,我要留下来!”
    母子俩的争吵声让两名医生听着心乱。
    其中一位陈医生客气地对着云逸说道,“小少爷,病人需要绝对安静,你在这里不合适。您还是跟夫人走吧!”
    这个陈医生,看事极准。
    知道云逸关心杨铄,故意拿杨铄的病说事。
    果然,云逸咬着小嘴唇,退缩了。
    裴芸芸更是趁机拉着他的小手朝外走。
    “逸儿,我们先走吧,医生需要给他做详细的检查,这样他才能更快的恢复……再说,今天,你爹地要回来,我们说好去接他的……走吧,现在,你去洗个澡,换件漂亮的衣服……”
    云逸怏怏地随着裴芸芸出门。
    等走到门口,他双手抓着裴芸芸的手,侧转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不舍地望向床上的人。
    ……
    “为什么他会突然头痛呢?”
    白衣映衬下,云漠脸色却暗淡郁结。
    幽深的眸子眼神长长地看过去——床.上的人,苍白瘦削,又因为用了镇静类药物,深刻的五官显得出奇地宁静。
    陈医生并不惊慌,反而显得极有兴致。
    “云总,杨先生他这是恢复脑功能的征兆,是好现象。经过这段时间的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他之前阻塞,被损伤的脑神经正在慢慢修复……如果能保持良性发展,相信,睱以时日,他就会和正常人一样,以前散失的记忆也有望找回……”
    “睱以时日,是多久?”
    医生的话,并没有让云漠安心。
    他希望加诸在杨铄身上的痛苦再少一点,希望他能早一天好起来。
    陈医生是国际知名的脑科专家。自有他的确信。现在,他听了云漠的话,动了动眼皮儿,思忖着说道,“云总,所谓‘欲速则不达’,这个期限,只能看病人的际遇了。”
    “只能看病人的际遇?那,要你们何用?”
    云漠的声音威而不露,透着浓重的不悦。
    像是这秋天的早晨扑天盖地落了一层冷厚的浓霜。
    陈医生惶恐。
    连忙低下头,很恭敬地说道,“云总指点的是,我们这就研究新的治疗方案,让杨先生早日恢复!”
    云漠不作声地抬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陈医生以手抚额,那里已经渗出了薄汗。
    云漠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杨铄带着凉意的手,久久地不能松开。
    从十八岁到三十一岁,他们一起成长,一起面对,如今,他封闭在自已的世界里,抛开他,孤独无比……
    “不用躲了,出来吧!”
    云逸正扒在门口,朝着杨铄的房间里看,突然听到云漠背对着他说话,心里害怕,倏地藏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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