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圆圆便被打扮成了个大红团子,抱到韶亓箫赵敏禾的寝居里头。
    赵敏禾正在孙嬷嬷和弄月的服侍下穿着郡王妃的朝服。
    她大婚时穿的是最高规制的袆衣,今次却只能着钿钗礼衣,发髻上簪着代表从一品郡王妃的八钿金翠花钿。
    钿钗礼衣不如袆衣肃穆庄重,但二者都一样繁琐,而且全身上下这套行头加起来很重,她自然腾不出手来抱女儿,圆圆便被韶亓箫接在了怀里。
    韶亓箫的郡王礼服也只比她的简单一点点而已,但他力气大,身体矫健,尚有余力抱过圆圆。
    圆圆自从可以颤颤巍巍地站立之后,便无时不刻地想自己下地走路,此刻被箍进了父王的怀里自然不可以,挣着小身子便想往地上俯去
    闺女力气越来越大,韶亓箫也不是吃素的,牢牢将她抱在怀里,就是不放手。
    圆圆憋红了小脸袋儿都没有如愿,立刻便不痛快了。
    眼看着闺女就要掉金豆子,韶亓箫赶紧颠了颠她哄道:“今天圆圆这么漂亮,可不能弄脏了自个儿啊。父王抱着圆圆不好吗?”
    小女娃不依,依旧闹着要下地。
    韶亓箫抓着她的小胖手亲了亲,故意同闺女作对道:“不行!圆圆这么坏,连声‘父王’都不叫,父王也不听圆圆的。”
    圆圆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嘴里突然冒出来两个字:“父父!”
    声音甚是清晰而嘹亮。
    韶亓箫愣住了。
    他教圆圆说话好有两个月了,本没指望在闺女满周岁前听见她软乎乎地叫他“父王”的场景了,没料到今日无心之下,却给了他这么个大惊喜。
    他狂喜地转向赵敏禾,兴奋道:“阿禾,圆圆叫我了!你听见了吗?”
    赵敏禾也傻着眼呢。
    她曾听闻走路早的孩子说话晚,说话早的则学走路迟。圆圆走路算早的,如今已经可以自个儿走两三步了,只是还不稳当。同时,圆圆也确实没有表现出说话早的迹象。
    ——韶亓箫想叫闺女叫他一声,努力了这么久也只得到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呼呼”。
    女儿还不满一岁,没到牙牙学语的时候,这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她也不着急。连十五个月大的团团现在也只学会了两个、两个字地往外崩呢,甚至还没学会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况且,又有了他这个当爹的整日逗女儿说话,她平日便更关注女儿的吃食和四肢的锻炼,倒从来没逗过女儿叫她。
    然而,此刻听到女儿真的开口叫人了,她震惊欢喜的同时也有些不是滋味。
    分明是她十月怀胎将圆圆生下来的,平日也是她照顾得多,怎么女儿第一声开口叫的不是她呢?
    韶亓箫却没来得及理会她的小苦涩,就高高举起圆圆转了一圈儿,大笑一声道:“圆圆再叫父王一声来听听!”
    圆圆被转得哈哈笑,等停下来时口水都流出来了。
    赵敏禾轻轻“哼”了一声,上前阻下了这对半发疯的父女俩,替小的擦干净了口水,然后不赞同地睨了大的一眼。
    韶亓箫可没看到爱妻的不满,等圆圆笑完了,又逗着女儿叫人。
    圆圆左右张望了下,咬着手指头又叫了声:“父父!”
    “唉~~”
    韶亓箫应和的声音真是千回百转,情意绵绵。
    赵敏禾:……好想翻个白眼。
    *
    今年不是承元帝的整寿,圣寿节自然没有去年的隆重。
    朝臣们准备上进的贺礼也不用像去年那样挖空心思,但对其中一部分朝臣们来说,今年的贺礼上仍旧遇上了不少难题。
    因为——圣寿献礼之后紧接着便是福昭郡主的抓周礼,那他们要不要也随一份礼给小郡主呢?
    与皇家沾亲带故的不用愁这个,大家本来就是亲戚,即使没有这一遭,这份周岁礼也省不了;三品以上的大员之家也不用多想,能坐到高官之位的大都与皇帝挺亲近,随皇帝去参加一个他喜爱的小皇孙女的抓周礼,那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只有两者不沾的人,却有或多或少的踌躇。
    围观抓周礼是不用想了,陛下的孙女又不是猴子,可以叫这么多人围着看。
    问题只在送礼上!送吧,似乎太谄媚,毕竟抓周的小主角确实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送吧,万一别人送了,就自己不送,那又显得看不起皇家的小郡主。
    于是,好有一部分朝臣今日出门前都多带了一份贺礼。小孩子的礼物用小件儿倒挺常见,往宽大的袖子里一塞看都看不出来,也挺省事。
    下半晌之后,众位大臣们按照礼部拟定的流程贺完了皇帝的万岁之喜,承元帝便笑呵呵地开口道:“一会儿是福昭的抓周,朕已命人备下宴席,众位爱卿吃完再走。”
    得!吃人嘴软,这下儿想省下这份贺礼都不行了,谁叫皇帝出面摆下这周岁宴了呢。
    站在殿上的二皇子韶亓萱脸色猛的一青,双手拳头紧紧一握。
    大周皇帝崇尚节俭。从前承元帝过圣寿节,也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入席,除非是像去年那样适逢整寿,皇帝才会大摆宴席与群臣共饮。如今却叫一个小丫头打破了这个延续多年的惯例。
    他抬头往朝身后的韶亓箫瞪了一眼。
    一定是他蛊惑了父皇,否则父皇如何会为一个小小的丫头如此大费周章?!
    见韶亓箫像是从来没听说过此事的模样,一脸的惊讶莫名,韶亓萱冷哼一声。装得可真像!
    冷哼过后,韶亓萱心头却不免闪过一股深沉的无力。
    这些日子以来,他身边大事小事不断,令他焦头烂额的同时,脾气不免压抑不住。府中的人只会叫他忍,忍,忍!连周氏也是差不多的口径。
    可他们哪里知道,当他在朝堂上每每见到父皇眼中闪过的失望时,他心中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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