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宛心不想再听下去:“本宫累了,你出去。”
    “是。”碧桃咬着唇边,起身慢慢走出了厢房。
    门关上之后,宛心才伏在床上,哀婉动容的哭起来。那声音,很低很低,盘旋在她自己的耳畔。此时此刻,凌烨辰和腾芽正相拥而眠,互诉衷肠呢吧。哪怕他还发着高烧,高热不退。他也一样会用螳臂,将她紧紧用在怀中。
    这样的恩宠,她此生还会有吗?
    已经被锁闭多日的宫门,在这样宁静的时候居然敞开了一条缝隙。
    两个身量纤纤的女子,裹着黑色的斗篷,在这样不起眼的夜色里,钻了进去。
    不多时,沉闷的房门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推开。
    房中的人有些躁动不安,语气带着苛责:“都说了本宫不睡,叫你们不许进来,都聋了吗?”
    “看样子尤昭仪这些日子的禁足,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怎么还是如此的心浮气躁,就跟谁欠你二百两银子没给似的。”说话的,正是溪夫人,苁心跟着她一并进了门,又将房门关好。
    “溪夫人?”尤昭仪大为惊讶:“深夜了,你怎么会在我宫里?”
    “来看看你啊。”溪夫人不动声色的说了话,自顾自择了一处落座。“怎么?妹妹这样子,像是不欢迎啊。”
    “我虽然被罚禁足,不能擅自外出。可也没听说过谁允准了旁人,可以擅自进来探望。”尤昭仪凝眸道:“更何况,我这宫里的都是我的亲信,即便此时此刻,我虎落平阳,尤家的威势却仍然还在。您怎么可以这样自处自如我这里?”
    听她这么说,溪夫人不禁勾唇而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尤家有尤家的本事,焉知我溪府就没有溪府的手段了。”
    话说到这里,溪夫人往她手里的纸上瞟了一眼,皱眉道:“夜已经这样深了,你还在这么微弱的烛光下抄写经书,你以为这样,就能让皇上心软,念及旧情而放了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尤昭仪心口一紧:“我只是被罚禁足一个月而已,一个月之后,我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出来。”
    “做梦。”溪夫人一盆冷水从她的头上泼下来。“只要后宫里的人不想你出去,别说一个月了,就算是一年,你也休想出去。何况算算日子,临近一个月之期了已经。可是你宫里现在是什么样子,草木凋零,灰尘漫天,哪里有人宫人来专门为你打扫。就算是御花园,也没送来你成日里喜欢的花草,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尤昭仪的心砰砰跳着,目光越发的沉了一些:“你这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自然不是。”溪夫人凝眸与她对视一眼,神情渐冷:“我是好心来帮你的。”
    “你来帮我?”尤昭仪冷着脸:“你怎么会来帮我?当日我指证腾芽那个贱人的时候,也不见你跳出来帮我。现在这算什么?落井下石?还是你想继续拿我当刀子使,满足你的欲求。”
    “嘘。”溪夫人示意她稍安勿躁。“你看看你这样子,眼睛下面的青黑色比眼珠子都要大。再看看你这一身的墨迹,怎么的?你是想要在后宫里考状元?尤昭仪,你也是好不容易才攀爬到尽头的位置,一个才入宫的新宠,就把你折磨成这样样子,你自己说说看,我有什么必要再来拿你当刀子使?”
    “我只是知道,这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若是对你自己没有益处,你会好心的来帮我?”尤昭仪撇嘴道。
    “自然不会。”溪夫人如实点头:“若只为了你一个人,我犯不着这样冒险过来。可若只是为了我自己,我随便选个谁不行,干嘛一定要则你?所以,你最好能心平气和的听我说说,我有办法,让你和我能打破宫里现在的僵局。无论是皇后、左妃亦或者是那位才入宫不久的新宠,我都有办法能让她们被咱们当做棋子踩在脚底下。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和我并肩作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弃我而去。只有尤氏一族和溪府联手,咱们才能在这后宫之中屹立不倒。毕竟你我该明白一件事,从来,恩宠就不是为了哪个人而停留的。”
    这番话,听得尤昭仪心里沉甸甸的。
    她有些吃不透溪夫人的来意。只是今天的溪夫人,也确实叫她刮目相看,居然能在尤家人和皇上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进来这轻浪宫。
    “左右,皇上一定会想起我来的。”尤昭仪心里吃不透溪夫人到底打什么主意,自然是不敢马上点头的。“即便皇上没有想起我来,尤家也一定设法营救。溪夫人的一番美意,恐怕臣妾愧不敢受了。”
    “料到你会这么说了。”溪夫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反而语调相当的平和。“没关系,我也不急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尤家的确是有尤家的本事,而你与皇上多年的情分,皇上也未必就不记得。不然这样吧……”
    “什么?”尤昭仪与她对视一眼,凝眸道:“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就以一个月为限期,让我看看你和你背后尤家的本事。”溪夫人沉冷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凉,叫人后脊梁发冷。
    “你该不会是想背后使坏吧?”尤昭仪心里十分的不安宁。
    “自然不会。”溪夫人幽幽一笑:“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相扶相持的伙伴,而不是一个互相敌视算计的对手。我若真的要与你为难,自可以不必说这些话,这点你还看不明白吗?”
    尤昭仪将她的话在心里想了想,好似是这么个道理。如果她真的包藏祸心,自可以不必来这一趟,暗中下手也就是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么!一个月为期。”溪夫人与她对视一眼:“这一个月的期限,不是从你被禁足之日起开始计算。而是从今天,你见过我之后开始计算。这一个月之内,你若是能逢凶化吉的回到皇上身边,算我输,任凭你要求。我会尽心竭力的为你办一件事。可若是一个月之内,你做不到,走不出这轻浪宫,那你就要听我的。让我来设法营救。之后,你我之间便是同盟了,我能承诺你的,便是这一个月之中,我绝对不会出手作梗,只是静观其变。你大可以放心。”
    “听着这笔买卖倒是挺划算的。”尤昭仪冷笑了一声:“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借我尤家的势力,与皇后、左妃平分春色,会不会有点不自量力?”
    “蛰伏了许久,也是时候该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了。”溪夫人轻蔑一笑:“不过不着急,先看你的本事再说!”
    她幽幽一笑,漆黑的眸子里闪过跳跃的烛火,起身,就着苁心的手,慢慢的走出了这间厢房。
    等尤昭仪回过神来,这主仆两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房中,又恢复了如常的宁静。
    “唉!”尤昭仪长长的叹了口气:“父亲母亲,女儿过的好苦,只盼着你们早些想到妙计,让女儿能恢复往日的恩宠。”
    第161章 两人设计
    >>凌烨辰醒过来的时候,腾芽还依偎在他怀里。
    一身的冷汗把贴身的衣裳都****了,穿着凉凉的有些难受。
    只是怀里的人睡得正香,一张精致的面庞看上去那么宁静温柔。
    这种相互依偎的感觉,让他心里暖暖的。虚弱的身子也渐渐有了些力气。
    门外,颂昌不知道该不该出声。皇上没有吩咐免朝,这时候就该伺候起了。
    “皇上。”腾芽感觉到一丝光亮,睁开眼睛,窗外的光已经透了进来。
    “醒了?”凌烨辰凝眸看着她,这样近在咫尺的感觉,真的很好。
    “可觉得好些了吗?”腾芽的手,穿过他的寝衣,抚摸在他的背脊上。“冷汗把衣裳都打湿了,还是要赶紧换件干爽的才好。皇上稍后片刻,臣妾去拿。”
    “让颂昌做就是。”凌烨辰凑近她耳畔,轻声道:“你别动,再抱一会。”
    腾芽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皇上,还要早朝呢。不是说早朝过了之后,还要与鲜钦新帝见面。”
    “唔。”凌烨辰有些懊恼:“朕这么一病,倒是忘了去查那位将军到底是谁。”
    “不急。”腾芽温和的说:“左右鲜钦新帝这次过来,就是要亲自解决这件事。料想他们一定会比咱们更着急。”
    话说到这里,腾芽微微凛眸:“此人能混在鲜钦的队伍里被咱们的人擒获,就说明他当时是有任务在身,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而现在,鲜钦的皇帝为了他亲自前往邻国,足见这个人举足轻重的作用。皇上虽然一时间还不能发觉是谁,但是想来会见过贵客之后,就一定能有所察觉。”
    “你陪朕一起去可好?”凌烨辰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自然是好。”腾芽微微勾唇,但还是有些担忧:“只是这种情况,皇后娘娘也一同到场会比较好。”
    凌烨辰微微颔首:“也罢。”
    “那臣妾叫颂昌进来,伺候梳洗。”腾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起身唤了颂昌进来。
    在九銮宫等候皇上下朝的这段时间,黄桃和冰玉为腾芽换上了颜色鲜亮的吉福。这是妃嫔有幸陪伴皇上出席要紧的场合,才会更换的衣裳。最能彰显身份和恩宠。
    凌烨辰让人从库里寻了一套华贵的羊脂白玉首饰,说只有她佩戴才漂亮。
    腾芽一向不喜欢特别隆重的装扮,今天这一袭盛装着实让她不习惯。“可以了,胭脂够红了。”
    “胭脂红不红有什么关系。公主天生丽质,怎么看着都是美的呢。”冰玉笑的合不拢嘴。不光是因为皇上允许公主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还因为皇上昨晚与公主并头夜话,想来什么样的误会也解开了。
    “皇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来的并不算突兀,可还是让房里的三个人微微一怔。
    腾芽起身走到门边,朝进来的宛心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宛心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妹妹这一身衣裳可真好看。”
    黄桃站在一旁行礼,却被碧桃故意给挤开了。
    因着皇后也在这里,黄桃隐忍不发,自顾自的往后退了一步。
    “皇后娘娘谬赞了。”腾芽温眸道:“衣裳是内务局才送来的。臣妾因为没有准备,所以就择了这一套。”
    “虽然是内务局准备的。可是很适合妹妹。”宛心尽量让自己笑的诚意十足。“足见妹妹深受皇恩,就连内务局的奴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这么算算,你与鲜钦的皇后也有许久不曾见面了吧?”
    “是啊。”腾芽点了下头:“臣妾的确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长姐了。”
    “有自己的亲姐妹真是好。”宛心不禁垂下了头:“只可惜本宫没有这样好的姐妹。”
    “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这后宫里一共伺候皇上的,都是您的姐妹。”腾芽微微抿唇,笑着走向皇后。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这样眉朗目清的笑着,宛心的心里就越发毛躁。“是啊,芽妹妹你说的是。”
    明明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却硬生生的说了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凌烨辰下了朝,返回九銮宫,才算是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皇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鹰眼恭敬的行礼。
    “正殿会客。”凌烨辰皱眉说了一句,便转身朝腾芽轻缓一笑。
    那种感觉,是明显的告诉对方,你才是该走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宛心沉静的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的维系着脸上的笑容。
    正殿之上,凌烨辰高高稳坐在龙椅上。
    鲜钦的皇帝薛赟阔步进来的时候,身后居然跟着两个身量窈窕的女子。
    腾芽一眼就认出其中的一人是姐姐,而另一位女子却甚是眼生。只是眼生的女子腹部微微隆起,一看就是有了身孕的样子。“皇上,好久不见了。”薛赟将手放在了胸口,行鲜钦的礼仪。
    凌烨辰自然也是落落大方的还礼。“贵客驾到蓬荜生辉,也的确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宛心凝眸看着那腹部微微隆起的女人,心里好奇的不行,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呢。
    “长姐。”腾芽热络的走过去,牵起了腾玥的手。“好久不见。”
    “是啊。”腾玥微微一笑,明眸里透出了喜悦:“这一别,你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当真是我们盛世最美的公主。”
    “芽妹妹姿容出众,不光是在盛世,在邻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坯子。”宛心大方得体的笑道:“只是鲜钦的皇后娘娘也同样美不胜收。”
    “皇后过奖了。”腾玥与宛心对视一眼,却在这一瞬间发觉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忽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这时候,绿水宫里就比较宁静了。
    左清清依偎在舒适的软榻上,静静的吮吸着房里氤氲苦涩的药气。
    两位太医都在一旁静静的伺候,谁也不曾是多说什么。
    “两位太医不必隐瞒,本宫的身孕到底有何不妥?”左清清坐直了身子,脸色平静的问。
    太医相视一眼,均垂下头去。
    “无妨。”左清清沉了沉脸:“本宫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点事,没有什么承受不住。张太医,你一直照顾本宫的玉体,不如就由你来告诉本宫好了。”
    “回左妃娘娘的话。”张太医掂量之后,才道:“您的身子一向寒凉,有孕之后,气虚血弱之相并未好转。微臣以为,您的龙胎恐怕难以稳固到十月生产之期。恐怕会有早产亦或者是……流产的可能。”
    左清清轻轻的将手搭在自己的腹部:“有没有办法尽量保全龙胎,挨到生产之日?”
    “其实滕婕妤之前为娘娘调制的补品药膳微臣也曾经细细看过,滕婕妤的用药分量很是仔细,也是稳固安胎的好方子。足见滕婕妤在这方面还是很有造诣的。微臣以为,是不是可以请婕妤帮衬一二,兴许会有法子也未可知。”张太医担忧的样子,透出了些许的不安。
    “滕婕妤……”左清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之前她利用滕婕妤逼皇后出手,也明确的说过自己根本就不曾吃那些补品。现下若要再开口,恐怕也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即便她开口了,滕婕妤也未必会答应。“张太医,你既然说滕婕妤调制的补品有效,你照着她所调制的补品,依样为本宫做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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