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如何?”皇帝搁下了手里的书,凝眸看着她。
    “回父皇的话,我们果然遇刺。德奂公公的人也颇为能干,擒获了对方数人。只是,中途一个卖绢花的婶子忽然挟持了宛心公主,扰乱了众人的注意力。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那些被生擒的黑衣人就纷纷吞毒自尽,无一幸免。”腾芽垂下眼眸:“女儿办事不利,还请父皇责罚。”
    “罢了。”皇帝心里禁不住在想,都死了个干净,未免不是好事。若真的留下活口,只怕又是后宫的一场血雨腥风。
    “只是你如何知晓出宫必遭劫难这事?”皇帝心里还是存了疑影。如果这事情是发生在裕王身上,他甚至会怀疑这事裕王自己设下的圈套。但腾芽毕竟只是个公主,无权无势,也不可能自己去操纵这么大的一件事来冤枉后宫的妃嫔。
    “若女儿讲出实话,父皇是否能宽恕女儿的过错。”腾芽走上前去,跪在了皇帝身边。
    “你说便是。”皇帝的语气总算是温和的。
    腾芽红着眼睛,叹了口气:“父皇有所不知,女儿上回出宫,也遭遇了差不多的劫难。且这样的行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甚至就连上回高世渊入宫,也是因为女儿身边有人作祟。暗中把女儿掌握的证据送出了宫。”
    “你身边的人?”皇帝不禁虚目,心里以为确实有这种可能。“那么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父皇不是常说,宫里的事情必须有证据才能作数么!女儿没有证据,不敢胡说。满心以为这次能顺藤摸瓜,揪出暗中操控一切的黑手。可偏偏那些人宁死也不愿意开口。还险些连累了长姐、宛心公主和大殿下。”
    “你起来吧。”皇帝凝眸与她对视一眼,默默道:“朕心中有数了。”
    “多谢父皇。”腾芽乖巧的起身,走到皇帝身边为他斟茶。温热的茶水带着一缕清香,驱散了不少苦涩的气味。
    皇帝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中一动。“你斟茶的姿势和你母妃如出一辙。”
    “从前母妃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替父皇斟茶。芽儿就陪在父皇和母妃身边,耳濡目染,自然得心应手。只是芽儿并不是很懂茶道。斟茶或许能学得一些皮毛,可泡茶的功夫却远远不及母妃。”
    “无妨。朕明日让内务府安排一位茶师,好好指点着你就是。”皇帝微微一笑:“女孩子,多学些茶道总归是有好处的。”
    “多谢父皇。”腾芽暖心一笑。
    “好了,行刺的事情朕会让人继续追查,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宫吧。”皇帝摆一摆手,示意疼爱与退下。
    “芽儿告退。”温顺的行礼,腾芽依依不舍道:“父皇也早些安寝。”
    “去吧。”皇帝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总觉得都是苏荷的影子。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想他和苏荷以前的事。忽然想起来,心不由得一紧。“德奂。”
    德奂连忙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略微一想,皱眉道:“去接……韦……韦嫔过来吧。”
    “诺。”德奂恭敬的行礼,慢慢的后退。
    韦逸霜牵扯到行刺的事情,尽管没有证据,却也显而易见。这时候若是传召,想必只会惯的她越发目中无人。这也是为何方才会犹豫的原因。
    “慢着。”皇帝忽然醒神:“不必接韦嫔。朕想去见一见……”
    虽然有三宫六院,可想找个能说话的知心人却也这般的不容易。皇帝犹豫半天,却还是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时候,外头有内侍监走进来。
    “这么晚,有什么事?”德奂不由得纳闷,转而问道。
    “回皇上的话,秦顺容在外求见。”
    “这么晚,她怎么过来了?”皇帝揉了揉眉心,道:“也罢。朕就见一见她吧。”
    皇帝想起某天答应会给她找个新宫居住,但这事情居然给忘到脑后了。想必她这时候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事吧。心里微微有些不畅快,他总觉得这满后宫的女人,不是不如凌夫人温婉动人,就是不如苏贵妃体贴入微,最能分忧。
    可惜,这两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最终都不在他身边。
    “臣妾拜见皇上。”秦顺容穿了一件蜜合色的裙子,配了几朵珠花,再没有别的装饰。这时候映着烛光,看上去难免多了几分温婉。
    “平身吧。”皇帝语气平和。
    “谢皇上。”秦顺容恭敬道:“太后这几日病着,臣妾让小厨房单独备了些补品。这雪蛤膏,太后吃着极好,所以让臣妾给皇上送一些过来。”
    “这样的事情,让奴才过来不就是了。难为你这么晚这么冷还要走一遭。”皇帝见她转身从侍婢手里端过托盘,低眉款款的走过来,不免叹气。“搁这儿吧。”
    “是。”秦顺容搁下了托盘,揭开了盖子。“皇上尝尝看,味道如何?”
    第97章 获宠之路
    >>夜里有些冷,芙蓉帐里的两个人睡着有些瑟瑟。
    秦顺容索性起身,撩开暖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鎏金炉里的银炭烧完都熄灭了。
    她赶紧将蚕丝的轻棉盖在皇帝身上,随意披了件袍子就光着脚下了地。
    毕竟鲜少来皇极宫,银炭放在哪里她根本就不清楚。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喊外头的奴才来帮手,只怕推门关门的声音,会把吵醒榻上熟睡的人。
    踩着冰凉的地砖,就跟踩在冰块上一样。那刺骨的凉从脚底下钻进来,才这么一会,膝盖以下就没了知觉。秦顺容咬着牙,借着微弱的烛光,凭着猜测去找银炭。
    想着银炭应该不会搁在太显眼的地方,也不会离炉子太远,她仔细找了好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装满银炭的小罐子。又从点宫灯的小桌上找到火折子。
    秦顺容一手拿着银炭,放在用火折子小心的烤着。其实若是用些草纸或布条什么的,兴许点的快一些。不过那样就难免会有烟,她会担心皇帝不喜欢。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她才总算是把鎏金炉烧热起来。
    只是身上冰凉的厉害,完全没有了热气。她颤抖着,不敢回床榻上去。生怕皇上碰到了这样冰凉的自己,会被凉醒。于是只有身处手和脚,小心翼翼的在炉子边上取暖。
    “还不过来吗?”其实皇帝在她下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默不作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是那么的谨慎小心,又那么体贴细致,像极了从前的苏荷。
    “皇上,您醒了?”秦顺容不免自责:“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吵醒您了。”
    “不怪你,朕只是觉得有点冷。”皇帝想起那一次,他高热不退,苏荷也是这样温柔在侧给他盖被子,也是这样看着鎏金炉里的炭火。
    “臣妾去倒一杯热茶给皇上。”秦顺容起身行礼。
    看着她颤颤巍巍的身影,皇帝的心中涌起了一抹温热。
    待她端来了茶水,奉于他面前。
    皇帝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腕:“快进来暖一暖。”
    “臣妾身上是凉的,皇上别碰。当心冰着。”
    皇帝端过了她端来的热茶,顺势把她往怀里扯。温热茶水送到她的唇边:“你喝点暖暖。”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秦顺容从来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清香扑鼻的茶水,入喉入心,加之被他这样宠溺的拥着,她简直幸福的无法言说。哪怕此刻就死,也终究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多谢皇上。”秦顺容很快就被这样的温暖驱散了寒冷,僵硬的身子也变得酥软起来。
    皇帝将茶盏扔出了暖帐,一个翻身把她卷到了身下。“这些年,朕薄待你了。就连你的位分也是当年册封的。你会不会怨朕?”
    “臣妾不敢。”秦顺容垂下眼眸,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当年的事,是臣妾年轻莽撞才会如此。实在不敢怨怼皇上。何况若非皇上垂怜,臣妾也不会再有侍奉皇上的福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臣妾只想能这样好好的陪伴在皇上身边就是。”
    “好。”皇帝轻轻的拨弄着她的发丝:“朕一定如你所愿。”
    “多谢皇上。”秦顺容贴着他温热的身子,闭上眼睛,才勾起了唇角。这一天,她等了十年。从十五岁绝好年华,一直熬到二十五岁。她是真的该感谢徐丽仪。若不是她逼着自己离开复春殿,兴许还要再等下去。
    快感伴随着些许的痛楚,让她觉得一切都特别的真实。
    这一晚,足以令她毕生难忘。
    翌日,早膳的时候,秦顺容被册封为正六品婉仪的消息,就传到了后宫各处。
    “你没听错吧?”韦逸霜一边吃着芙蓉糕,一边拧着眉头看着纯好。“你说皇上册封秦顺容为婉仪?”
    “正是呢!”纯好也是一脸的不信。“奴婢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让腿脚利落的内侍监去打探。果然是从从八品顺容,一下子晋封为正六品的婉仪。比孕中从六品的徐丽仪位分还要高。且还赐居了珍宝殿。说是皇上让人三日内必须重新布置好珍宝殿,让秦婉仪尽快能搬过去。”
    “珍宝殿?”韦妃不禁皱眉:“这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小贱丫头没收拾好,连累的本宫损兵折将就算了。居然还在同一晚,皇上这就有了新宠。唉……”
    “姐姐喝口茶,润一润吧。”韦倚媃缓缓的走过来,将茶盏递给她。
    她轻柔的声音,仿佛能抚平人心的浮躁。韦逸霜看她一眼,便长长的叹一口气。“罢了。这世上的事情,岂能尽如人意。左右皇上也不是头一回添新宠了。何况这秦婉仪又巴结上了太后。有太后撑腰,她想要笼络皇上的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娘娘,奴婢有些不懂。”纯好满脸的狐疑,眉头锁的很紧。“皇上和太后不是一向都不和睦吗?怎么太后钟意的人选,这一次皇上居然也抬举了?”
    韦逸霜没有做声,只是抿了一口茶。
    “若不是这位秦婉仪容貌倾城,就是她聪慧过人。”韦倚媃似是漫不经心的说:“能周旋在皇上与太后之间,游刃有余的博取恩宠的女人,一定是不简单的。”
    这话,犹如一把刀子从韦逸霜眼耳畔飞过。
    她整个人都不禁紧张起来。
    “不管她是真的聪慧贵人,还是皇上就喜欢她那模样。总之,本宫没有太多时间给你。倚媃,你必须从她手里把皇上的恩宠夺过来。”韦逸霜表情凝重道:“本宫已经被太后吃的牢牢的,失去了后宫的权势。若是你我再连皇上的恩宠都触及不到……华荣宫的春天,恐怕就再也不会来了。”
    韦倚媃有些难过的垂下头去:“姐姐的话,我明白。可是皇上似乎并不喜欢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感伤。
    “傻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韦逸霜不禁莞尔。“男人么,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看见娇艳的女子,总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何况他是皇上,这满后宫的女子乃至天下所有的女子,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能得到。你我能在这深宫之中安身立命,不就是拼死拼活的去争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的恩宠吗?你没有放开手脚去拼去争,你怎么知道你自己做不到呢?”
    “如此说也是。”韦倚媃幽幽一笑:“可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皇上了。”
    “是啊,你为何这么久都没见过皇上?”韦逸霜纳闷的不行。“上回皇上不是来我们宫里用晚膳吗?就是出征之后没多久回宫的时候。”
    “姐姐忘了,那时候我感染的风寒。怕冲撞了皇上和姐姐,就没能伴驾。”韦倚媃笑吟吟的说:“可能是我注定与皇上没有缘分吧。”
    “胡说。”韦逸霜凝眸看着她:“你已经是皇上嫔妃,这就是你和皇上的缘分。罢了,之前的事情先不提。你呀,却制衣局做两身好看的衣裳,这几****会让御医好好给你开个方子,希望下回你陪伴皇上的时候,能一索得男。”
    韦倚媃的脸唰一下红起来,双手交叉着攥着绢子,显得特别拘谨。“姐姐这是说什么呢。”
    “瞧你。”韦逸霜看她脸皮这样薄,不免笑起来:“妃嫔侍奉皇上,不都盼着能一索得男吗?何况现下周贵人好徐丽仪都有身孕,是男是女还不清楚。倘若她们抢先生下皇子,对咱们来说就更不利了。有个孩子,你往后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切莫如我这般,入宫多年无所出,皇上和太后的心里,都指不定怎么嫌弃我呢。”
    “不会的。”韦倚媃连连摇头:“姐姐陪伴皇上多年,是皇上的知心人。皇上看重姐姐,绝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何况姐姐还这么年轻,孩子的事情不过是早晚而已。”
    “嗬!”韦逸霜自嘲而笑:“我盛宠的时候,都没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何况是现在,恩宠早已经不似从前。这样的好事,又怎么会落在我头上。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罢了罢了。”
    韦倚媃默默的垂下头去,没有再做声。
    “纯好,你去让人给秦婉仪送贺礼去。本宫得好好恭贺一番。”韦逸霜饶是一笑:“记住,要送就送最好的,而且是双份。一份是本宫送的,一份是韦嫔送的,务必要说清楚些。”
    “好。”纯好笑笑着说:“这时候秦顺容还在皇极宫呢。奴婢只好将贺礼送过去了。”
    “嗯。”韦逸霜笑的有些冷:“本宫得好好让皇上见一见本宫的贤惠不是。”
    韦倚媃看着满心疲倦的韦逸霜,总觉得入宫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不错,得宠就要什么有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宫里,不也没有永远得宠的女人吗?难道有个孩子,真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可有了孩子,若皇上的心不在呢?
    那又有什么用处?
    第98章 只轻叹
    >>宛心抬起头,看着头上略显阴郁的云,只轻叹了一声。
    腾芽走过来,将披风批在她身上,笑着道:“变天了,院子里冷,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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