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内侍监这时候也纷纷上前帮忙。踩着长矛的,按着手脚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淑妃给制服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刚返回后园子,就看见了这样嘈杂的一幕。她凛眉,目光里透着不安,警惕的看着淑妃。“淑妃,你到底这是在闹什么?你把哀家的福寿宫当成你撒野的地方了?”
    “太后……”淑妃看见太后的时候,整个人就软了下来。“臣妾知道,太后是真心疼太玧儿,可是玧儿没有福气。只怕太后送去的药还没到,她就已经等不及了。”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太后沉眸,脸色凝重的看着她:“玧儿怎么了?”
    “回太后的话……”淑妃哽咽的说:“臣妾原本是要更衣来听戏的,可是才出馨德宫的门槛,就接到了噩耗。玧儿她,与三日之前的夜里,病死在会都一个又小又破的厢房里。他们是第二日一早,才发现她已经没有气了……发现的时候,她的身子都僵硬了。太后……为何我的玧儿这样命苦啊。”
    太后闻言,也禁不住落泪。“玧儿还那么小,当真是可怜。”
    “太后,身子要紧啊。”妙嫦少不得劝上一句:“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太后,淑妃这样喊打喊杀的干犯宫规,即便是有理由的,也总归是不能纵容。”韦逸霜满脸的苦涩,道:“既然四公主出事,那不如就让淑妃亲自出宫,把四公主节会来再作打算吧?”
    “好,好。我去!”淑妃原本是很怨恨韦逸霜的,可她却开口让自己去接女儿回来。这主意对她来说甚好。“太后,臣妾愿意去接玧儿回来。那孩子可怜,走的时候臣妾就没能去送。若是臣妾不能去接她回来,她一定会怪臣妾心狠的。太后,求您开恩,就让臣妾出宫吧。”
    太后心里虽然难受,但更多的是生气。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后宫里挑选可以帮她操持事物,抗衡韦氏的合适人选。好不容易,才把淑妃当做最合适的人选,哪里能料到她居然如此不堪。就为了一个孩子,把自己逼上绝路。若真是出宫了,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才怪。
    “太后,求您开恩……”淑妃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像是非去不可。
    “罢了。”太后稍微松了松紧绷的神经,道:“你愿意去,就去吧。”
    韦逸霜心里不禁有些得意。淑妃这么一去,后宫里又少了一块心病。等她看见自己的女儿死的那么惨,她肯定也不想活了。即便不马上撞墙相随,也肯定会因为心痛而神智失常。总之,要再想成为风风光光的淑妃娘娘,恐怕只能是痴心妄想。
    “多谢太后,多谢太后,臣妾这就去看玧儿,臣妾这就去……”
    淑妃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还没从大家的眼前消失,就忽然身子一歪,一口鲜血喷出来,栽倒在地了。
    “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太后凝眉问道。
    忙有内侍去查看,回话道:“淑妃娘娘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韦逸霜只觉得好笑,还真是抬举她了。原以为怎么着也得见了自己女儿最后一面再走吧?这下,倒是连出宫的麻烦都省了。
    “妙嫦,把淑妃挪去偏殿,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太后长叹了一声,又道:“戏就甭看了。让他们下去。都管好自己的嘴。”
    “是。”妙嫦知道该怎么处理,便连忙退下。
    “你们也都散了吧。”太后又是叹气:“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子?”
    韦逸霜眼底的得意,太后并非没看见。怪也只怪淑妃自己不争气。大好的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叫人惋惜。
    “三公主,你陪徐丽仪先回复春殿吧。”秦顺容皱眉道:“等下我还要侍奉太后用药。何况这里出事,也总需要人手帮衬。”
    “好。”腾芽点头:“你自己当心。”
    “好。”秦顺容又少不得叮嘱徐丽仪:“回去了让御医来瞧瞧。虽然你也精通医术,但还是给御医瞧过了才能宽心。平白无故的被她这么吓一跳,也真是叫人害怕。”
    “好我听你的。”徐丽仪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待人都慢慢走远,秦顺容才走到太后身边,递上了绢子:“四公主的事情,太后莫要难过了。臣妾稍后会抄写经文,为四公主祈福。”
    “唉。”太后凝眸看着秦顺容:“好好的一个丫头,怎么弄成这样子?那淑妃也是的……怎么就……”
    “太后。”妙嫦低着头走进来,眉目清冷:“让正好来给您请平安脉的御医给淑妃瞧过了。淑妃已经殁了。”
    太后没再说什么,只是连连摇头。
    “臣妾扶太后回房歇着吧,太后凤体要紧。”秦顺容满脸的担忧,语气也透着哀伤:“皇上心系太后的安康,必然不希望瞧见您如此难过。淑妃的事情,臣妾会安排好。还请太后放心。”
    听她这么说,太后微微颔首:“那你就好好去办吧。把玧儿也接回来,让她们母子能团聚。”
    “是。”秦顺容恭敬的点头。
    第90章 疑心生鬼
    >>“你没事吧?”
    才出了福寿宫,腾芽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奔过来。还没站稳,就握住她的手殷切的问。“方才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腾芽看着薛翀紧张的样子,少不得笑了笑:“没事了,不过是看了一场戏。”
    薛翀看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稀松平常,才总算放心了些。
    “没事就好……”
    徐丽仪就着宝樱的手走出来,看见薛翀脸上的慌张还没有完全掩盖,禁不住一笑。“这么冷的天,三殿下怎么满头大汗的?莫不是一路狂奔来的福寿宫吧?”
    她这话倒是让腾芽不禁一愣:“对啊,你怎么忽然就过来了?这时候,你不是该在崇明殿吗?”
    因为薛翀执意要入宫养伤,所以父皇就让德奂安排他暂住在裕王读书时会住的崇明殿。那里离后宫稍远,且有侍卫把守,总算是安全。
    “我听个小太监说福寿宫出事了,淑妃想要杀了你,我就急忙赶过来了!”薛翀接过腾芽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是一口气从崇明殿跑来的?”腾芽不禁疑惑。
    “是啊。一听到消息我就赶紧过来了。”薛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时候也顾不得去喊人备辇车。怕耽误时间。”
    “可是从崇明殿到福寿宫,有好长的一段路。”腾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没事,你放心我还吃得消。”薛翀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伤,心里不免暖暖的。
    “怎么你们都没觉出不妥来?”腾芽望了薛翀一眼,又看向徐丽仪。
    徐丽仪一时也没能领会腾芽的用心,有些疑惑。“你想到了什么?”
    “静夜,你去点根香来。”腾芽皱眉道:“小毛蛋,你从这里一口气跑到崇明殿,别停下来,看看能用多久。到了崇明殿之后,你马上放个烟哨为证。我看看能用多长时间。”
    “是。”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芽儿,你是不是觉得事情蹊跷?”徐丽仪隐约觉出了什么。
    “还是等我先验证之后再说。”腾芽让人扶着徐丽仪去福寿宫的耳房歇着。只说等会儿有了消息,再细细的相告。薛翀则一直在身边陪着她。
    小毛蛋这一跑,居然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腾芽看到烟哨的时候,香结结实实的烧了一半去。
    如此,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转身走进了耳房。
    “徐丽仪,这事情不对你。三殿下有伤在身,即便是一口气跑过来,也会比之前用的时候慢一些。而淑妃从来福寿宫闹腾,到暴毙,也不过就是半盏茶的功夫。皇祖母更衣就回来了,更衣回来淑妃已经闹腾的差不多了。可若是从她开始闹才有人送信给薛翀,等薛翀横穿整个后宫,跑过来的时候,咱们只怕早就回宫了。哪里还能遇上。”
    这下子徐丽仪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在淑妃来折腾之前,就已经有人把消息告诉了三殿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能及时的赶过来?”
    “不错!”腾芽少不得皱眉:“薛翀知道我出事,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如果正巧撞上了什么,或许他会因为我而变得不冷静。说不定也会被卷进是非之中。但是……为什么偏偏让他来,却又没有出什么事情?那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
    薛翀少不得叹气:“原本以为再宫外的时候,已经凶险异常了。你要背负那么多事,还要被迫当人质。没想到这回了宫,你的境遇也没有因此而好转。还是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算计。芽妹妹,不如你干脆把心一横,点头答应和我成亲算了。我带着你,浪迹天涯也好,四海为家也好,离开这些是非也就罢了。”
    “噗嗤!”徐丽仪没忍住笑出了声。“三殿下这话,可真是叫人感动啊!”
    腾芽顿时涨红了脸:“你又来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我是认真的。”薛翀明亮的眸子幽幽的流淌着情愫。“我没开玩笑。只要你点头,我就带你走。什么权势荣华,不过是浮云罢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一生,那才是幸福。”
    “……”腾芽被他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丽仪却一脸陶醉的样子:“说的是啊。权势荣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看着好像很诱人。但其实真不如和相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芽儿,你还能选,就要选个最合适你的。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短视,被什么蒙了眼。那可真是追悔莫及。”
    从徐丽仪的语调,腾芽仿佛能感觉到她心里有后悔的事。一想到腾玥的话,她的不安不免多了几分。“哪怕是一时被蒙了眼睛,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可身份摆在这里。境遇是很难扭转的。最好不要因为后悔就去冒险。”
    徐丽仪听她这么说,不免诧异:“你是有什么后悔又难以改变的心事吗?”
    腾芽连忙摇头:“我不过是顺口一说罢了。徐丽仪,还是先送你回宫吧。今天的是太突然,想必你也累了……”
    身子一转,腾芽正准备出耳房叫人准备好辇车。哪知道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脖子上的珍珠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那珠子掉在地上还弹的老高,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怎么断了?”腾芽纳闷的不行。
    “是不是线不够结实啊?”徐丽仪少不得叹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自己穿了。该拿去让珍造局给好好弄一下。这么好的珠子,掉了就可惜了。”
    “你们几个,过来帮着捡起来。”腾芽召唤了宫人过来。“徐丽仪,你可别乱动,万一不小心踩了珠子可就糟了。”
    “好。”徐丽仪点头:“这里一共是三十六颗珠子。是我亲手穿的,你数数对不对。”
    “好。”腾芽一边答应着,一边却在想为什么这珠链还是会断。明明柳抚重新帮她穿了一回,已经用了合适的线。怎么还是会断呢?
    凑巧这时候薛翀从他身后摸了一把,把挂在她身上的串珠线给摘了下来。
    腾芽一下子就想起,淑妃举着长矛乱挥的时候,秦顺容也从她背后这么拽了她一把。
    难道是那个时候,珠链就被的快断了?
    “你想什么呢?”徐丽仪看腾芽有些失神,少不得笑道:“放心吧,这珠子虽然珍贵,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弄坏了,再有好的我再给你留着。”
    “我在想,如果珠子在皇祖母宫里的时候散落一地。你或者周贵人,又或者是皇祖母在淑妃闹腾的时候,忙中有错,一个不留神踩了摔倒,那是什么后果?我岂不是又一次应验了我是扫把星的事实。韦妃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而那个时候……”
    腾芽猛的抬起头,看向薛翀。
    薛翀被她这样突然的目光吓了一跳,心怦怦的。“你干嘛这样看我,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是扫把星。”
    “我是说,若果我成了众矢之的的时候,所有的妃嫔都在攻击我。而皇祖母自己受伤,亦或者是要照顾受伤的妃嫔而顾不上我的时候。三殿下你这么冲动的性子,势必会带着我闯出福寿宫去。以便能保证我当时的安全。可如果他真的带着我闯宫离开,那又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番话,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内侍监把捡回来的珠子一股脑装在布袋子里,交给了冰玉。
    “可是谁又能算计得准,你的珠链一定会断?”徐丽仪不禁担忧:“又是谁找的人去通知三殿下?这一切,听上去的确合情合理,且让人毛骨悚然,可是芽儿,总得有这么一个人去做这样的事情啊。”
    “实不相瞒,柳抚已经帮我重新串了这串珠链。”腾芽皱眉道:“珠链送到我手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用的串珠线不对劲。当时我还以为是珍造局的奴才不谨慎,可你却说是你自己亲手串的……”
    “是我亲手穿的。”徐丽仪的心跳的有些快:“可那些线是秦顺容给我拿来的。我自从有孕,针线盒就被她收拾起来。说孩子不能看见针尖、剪刀之类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谁都没有轻易开口。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秦顺容出来的时候正好经过耳房。往里面瞟了一眼,才看见腾芽和徐丽仪都在。“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徐丽仪哪里不舒服?”
    走进来,她看见薛翀也在,少不得微笑示意。“三殿下也在啊。”
    “顺容有礼。”薛翀温和的拱手道。
    “你没事吧?”秦顺容担心的看着徐丽仪:“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没事。”徐丽仪幽幽叹气:“方才腾芽的珠链断了。”
    “珠链断了?”秦顺容惊讶的不行:“那不是昨晚上你才穿好的么?怎么就断了?”
    “可能是在淑妃胡闹的时候,不小心勾的线快要断了。方才我说话的时候,又忽然转身。珠子的重量坠的线就绷断了。”腾芽一直看着秦顺容的眸子,她的眸子里依然就只有担忧,丝毫看不见别的什么。这样的眼神,莫名的让腾芽安心了些,兴许这一切都只是她多心吧。
    “总之人没事就好,珠子断了再串一次也就是了。”秦顺容走过去扶着徐丽仪起身:“走吧,咱们还是先回宫好了。折腾了这半个下午的,你也累了。还得请御医来请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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