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夫人也早点歇着吧。”腾芽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她夺走了母妃一声的幸福,她受点苦是不是应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么难受,心里竟不落忍。
    刚走出房门,一双大而有力的手,就从身后将她环抱住。
    腾芽被吓了一跳,却不敢发出声音。她怕凌夫人听见了,不知道要怎么想。
    拖着凌烨辰走远一些,她才挣脱了他的手。“别闹了,你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怕什么?”凌烨辰悠然一笑:“看见了我就去向皇上提亲,把你许配给我。即便你不到十二,我也可以等。”
    “裙子的事你不知道吗?”腾芽拧着眉头看着他。
    “什么裙子?”凌烨辰被她这么一问,有些愣神。
    “鲜钦的礼裙!”腾芽多怕他会点头,可是他眼底只有一片茫然。
    “礼裙?怎么?”凌烨辰纳闷的看着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腾芽不想再提起那件事,只道:“明天我会去皇极宫求见父皇。我会请他开恩。可是你真的有把握你能解决这件事吗?”
    “当然。”凌烨辰刮了下她的鼻尖:“有我呢。”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着不一样的心事。
    “对了。”凌烨辰忽然开口:“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恐怕就不能再留在宫里了。我的腿没有残疾,这事情瞒不住了。皇上自然也不会让我随意在后宫走动。我会请求皇上另外恩赐一个宅子,带着我娘搬出宫去。她是皇太后的干女儿,也就是盛世的公主,往后入宫也很方便。”
    “嗯。”腾芽点头。
    “你仍然可以留在青鸾宫吧!”凌烨辰最不放心的就是腾芽。“我娘离开皇宫,最怕就是你会应付不了……”
    “我没事的。”腾芽也不希望他们母子之间有太多心结。如果出宫能让凌烨辰对凌夫人安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放心。”
    “再告诉你一件事。”凌烨辰温和的对她笑了下:“韦妃把自己叔父的女儿韦倚媃献给了你父皇。韦倚媃今晚已经在皇极宫侍寝。明天之后,这后宫就又会多一个需要提防的人了。不过此消彼长,也未尝不是好事。”
    “你才回宫,就知道这么多事?”腾芽看着他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帮你多留意一些。”凌烨辰轻轻拍了拍腾芽的肩膀:“好了,很晚了,早点去睡。明天一早,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做呢。”
    “好。”腾芽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舍不得他:“真的不用我替你包扎吗?”
    “不用。”凌烨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瓜:“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嗯。”腾芽转过身,还不时的回头看他几眼。
    而凌烨辰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慢慢的走回厢房。
    如果这不是漫漫冬夜,而是个温暖的春日该有多好。
    腾芽笑着关上了房门。
    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梳洗,换上了一身蜜合色的裙子。
    她记得父皇说过,她穿蜜合色很好看。小小的年纪,就把这种颜色的儒雅显了出来。到底是亭亭玉立的样子。但愿这种颜色的衣裳,在这个特殊的早晨,能让父皇不要那么快就生厌。
    想到这里,腾芽戴上了凌夫人送她的羊脂玉簪子,薄施粉黛,做好了营救徐丽仪的准备。
    同样起得很早的,还有华荣宫里的那一位。
    看着镜子里容颜憔悴的自己,韦逸霜只觉得活的太累。
    纯好让宫婢捧了八套裙子给韦妃挑选,却没有一套能让她满意。
    “制衣局是怎么回事,连衣裳都不会做了么?成日里就是这几种,看着就腻歪。”韦逸霜心气不顺,自然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内务府的奴才也是的,叫他们择些好看的饰物送过来,这可倒好,满宫里都挑不出更难看的来!”
    “娘娘姿容秀丽,艳压群芳。再普通的衣饰穿在您的身上,也遮掩不住您的华贵。”纯好摆一摆手,宫婢们就捧着东西退下。稍后会再挑选一批呈上来。
    “不如让奴婢为您绾个好看的发髻吧?”
    “嗯。”韦逸霜点头。见内室的人都下去了,才低声问:“她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纯好轻声道:“这时候天刚蒙蒙亮,怕是要迟一些。”
    “哼。”韦逸霜皮笑肉不笑的望了一眼窗外:“皇上只怕是舍不得她早回来吧。”
    这话叫纯好怎么接,也只能是动作更加轻柔的给韦妃梳头。
    “你说……”韦逸霜忽然抓住了纯好握着梳子的手:“皇上该不会喜欢上她吧?”
    “怎么可能。”纯好坚决的摇头:“五小姐才伺候皇上,什么都不懂,也摸不准皇上的脾气。哪里就能有这样大的福气。再说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若是都喜欢哪里喜欢的过来。也就只有娘娘您,才是皇上能够交心的知心人。若不是太后从中作梗,皇上早就把后宫交给您来打理了。”
    “是么?”韦逸霜早就没有了自信。“对了,昨晚上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才想起来腾芽那个贱丫头没被逮住的事情,韦逸霜心口的窒闷不禁深了一分。
    “派去的人仔细搜查过每一处,都没见三公主的身影。且问过看守天牢的人,也说没有人来过。”纯好压低嗓音道:“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去误导咱们,就是三公主太过狡猾,根本就没想着真去。不管是不是她的心思,娘娘,您都要早点决断,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留着的。”
    “是。”韦逸霜想起腾芽就觉得牙根痒:“若不是当初本宫太过自负,以为一个黄毛丫头没有什么能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老话说的对,斩草需除根,一时的大意反而是害了自己。”
    “也怪奴婢不好。”纯好耷拉着脑袋,像是抬不起头一样。“如果当时奴婢能看清这一点,一定会劝娘娘不要留下这个祸害。”韦逸霜饶是笑起来:“你呀,我都没看清楚,你何必自责呢。其实这么多年,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一个能说得上话。满后宫之中,也就只有你能替我分忧。纯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奴婢哪里能当得起娘娘的赞誉,奴婢只不过是尽本分而已。”纯好脸上总算有些笑容。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头宋盛的声音:“娘娘,方才听外头的奴才说起,说三公主去了皇极宫求见皇上。”
    “进来说话。”韦逸霜一个颜色,纯好就马上扬声让宋盛进来。主仆俩十分有默契。
    宋盛推门走进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她去见皇上做什么?”韦逸霜纳闷。“总不至于当众求皇上赦免徐丽仪的罪过吧?”
    “据说是三公主找到了证明徐丽仪清白的证据。”宋盛也是不相信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韦逸霜冷笑了一声:“她能找到证据,她能找到什么证据?这件事就是本宫亲自查,都没能查到蛛丝马迹。她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头,韦逸霜嚯的站起了身子:“宋盛备辇,纯好咱们也去皇极宫凑凑热闹。”
    “喏。”宋盛得令急忙退了出去。
    纯好迅速替韦妃更衣,随便配了饰物,两个人急火火的出了门。
    而这个时候,腾芽已经在正殿上跪了好半天。
    皇上这时候才带着新宠一并上了殿。
    “这么早,你来皇极宫做什么?”皇帝微微沉眸,看着殿下跪着的腾芽。
    她穿着好看颜色的衣裳,带着精致的簪子,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但其实皇帝已经听德奂说,腾芽是来为徐丽仪翻案的。
    这时候这样问,就是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好好的父女情分,也不要再生出什么隔阂了。
    “父皇,芽儿是想请父皇放徐丽仪出天牢,她是无辜的。她并没有害李芳仪的龙胎。”腾芽跪在地上,扬起脸,水汪汪的眸子特别的明亮透彻。让看着她的人禁不住被这清澈感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徐丽仪是无辜的?”皇帝沉眸看着她,语气平常。
    身边的韦倚媃沉静的坐着,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腾芽的心怦怦的跳着,忽然就听见身后的内侍监奏报:“皇上,世子求见。”
    “世子?”皇帝微微愕然:“他什么时候回的宫?”
    内侍监自然答不上来,皇帝唯有点头。“请世子进殿。”
    凌烨辰走进来的时候,皇帝更为惊讶了。他的腿居然和正常人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残疾。“世子的病大好了?”
    “回皇上的话,是徐丽仪给了我一剂良方,用这方子不过月余,我的腿就已经康复了。”凌烨辰拱手道:“腿好的这样快,也让我心里生疑。先前请太医瞧过无数次,都没有进展,何以徐丽仪的药会这样管用……”
    他这么一说,皇帝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不等皇帝开口,他径直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
    “你何罪之有?”皇帝敛眸看着他。
    “回皇上的话,昨夜烨辰回宫就得知了徐丽仪被发落去天牢的消息。因着徐丽仪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便冒险去了天牢探望。”凌烨辰脸色暗淡:“探望徐丽仪时,发觉丽仪身子不适,细问之下才知晓原来丽仪已经有了身孕。她恐怕这事情说出来,会被人误解是她妄图脱罪,才一直守口如瓶。”
    这话让腾芽大为惊讶,徐丽仪有了身孕,那她眼前的困境自然就解了。只是为什么昨晚大家都那么担心徐丽仪,凌烨辰却没有说出真相?
    “你说什么?”皇帝也颇为意外:“徐丽仪有孕,是真的吗?”
    “回皇上的话,未免有什么疏漏,不如接徐丽仪入皇极宫,在正殿上请太医当众诊脉。”凌烨辰拱手道:“烨辰还有个请求,皇上能否让人将送去刑房的宝琴也一并带来。她是唯一动过那些银针的人,想必会知道一些隐情。”
    “德奂。”皇帝颔首,示意德奂赶紧去办。
    “你俩平身吧。”皇帝听说徐丽仪有孕,心里轻松了不少。
    李芳仪的孩子没有了,这事情原本就蹊跷,罪证都指向徐丽仪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毕竟徐丽仪给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且徐丽仪有孕,也是一桩喜事。皇帝这么想着,心里轻快不少。
    “父皇。”腾芽往前走了两步,眼底聚了些雾气:“徐丽仪为人和善,在望宫的时候就替那些女眷们诊症。回到复春殿也经常为紫竹宫和金云宫的妃嫔们诊症。这些事,没有人要求她必须做,可她依然坚持着。这都是因为她行医者父母心的本性。一个如此善良的人,怎么会对李芳仪的孩子下毒手。且当初李芳仪有孕,险些被四妹误伤,也是徐丽仪帮衬着她才会化险为夷。如果徐丽仪真的容不下这个孩子,她当初何必多此一举。”
    “你的话有些道理。”皇帝微微点头。
    这也是让腾芽很意外的地方。父皇居然没有因为她提到徐丽仪而震怒。也没有责备凌烨辰前往天牢探视。反而还能听得进去她这番求情的话。
    德奂返回来的时候,徐丽仪也跟在了身后。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衣裳也弄脏了。可表情还算从容。“臣妾拜见皇上。”
    “免礼。”皇帝朝德奂望了一眼。
    “徐丽仪,您请坐。”德奂给她搬了把椅子。
    徐丽仪点了下头,走过去坐了下来。她刚坐稳,御医曹进就上了殿。
    “给皇上请安。”曹进恭敬的行礼,看见徐丽仪的时候,多少有些意外。但见徐丽仪是坐着的,心里就更纳闷了。“见过徐丽仪。”
    “劳烦御医瞧瞧,徐丽仪的身子是否有什么不妥。”德奂还算恭敬。
    “是。”曹进走过去,拿出了脉枕替徐丽仪请脉。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徐丽仪有什么不妥,遂直接道:“回皇上的话,徐丽仪的身子调养的不错,只是这一两日有些疲倦,只要多多休息,就不会有不妥了。”
    “是么?”皇帝格外诧异。
    徐丽仪也是一脸的狐疑:“御医就没瞧出点别的吗?”
    “丽仪的意思是……”曹进一头雾水,并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徐丽仪起身,慢慢的走到殿前,朝皇帝跪下:“臣妾恳请皇上再传召几位御医为臣妾请脉。”
    “准。”皇帝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德奂早有准备,其余的御医都在殿外候着。只不过先进来的曹进,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御医。但凡是要紧的病况,都会首先请他过来。
    其余的三位御医进来,分别为徐丽仪请脉。
    三人得出的结论如出一辙,便由其中一人对皇帝道:“微臣恭喜皇上,徐丽仪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不可能啊!”曹进有些惊慌:“方才微臣也替徐丽仪请脉,并未发觉喜脉……还请皇上明鉴。”
    “曹御医这话,是说我们三人误诊吗?”三位御医顿时就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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