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腾珠不由得一惊。
    “岁岁平安。岁岁平安。”禾平笑的合不拢嘴,紧忙一脸喜气的念叨:“这落地开花乃是大吉之兆,明日一早,二公主就要出嫁了。肯定能三年抱俩,开枝散叶。”
    “禾平姑姑你这是说什么呢!”腾珠顿时羞红了脸。
    “我们的二公主害臊了呢!”禾平轻轻蹲下身子,捡起了断开的玉镯。“回头让人做成金镶玉,用金子来填补玉的冷,既显得华贵,又精致。”
    “好呢。”宓夫人温和的点了下头:“母妃这是要嫁女儿了,既高兴又舍不得。珠儿,你到了夫家可不能再那么任性了。即便你是公主,孝顺公婆,和睦妯娌,为夫家早生贵子都是你的责任。你明白吗?”
    “嗯。”腾珠脸烧的滚热:“母妃放心,珠儿明白。”
    “往后没有母妃在你身边照顾,你自己要留心身子。这女人啊,最要紧是学会善待自己。唯有你待自己好,旁人才会珍惜你。”宓夫人恨不得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德,一股脑的全都灌进女儿的脑子里。可东一句西一句的,她也不知道女儿能不能全记住。
    “珠儿,还有件事……”宓夫人略微思考,面色凝重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坐在母妃身边。”
    “嗯。”腾珠也很舍不得母妃。忽然就要去别的地方生活了,她心里多少会有些害怕。
    “冯太师位极人臣,子珏往后也会有大把的好前程。男人一旦有权势在握,身边环肥燕瘦的女人就不会少。你是以公主之尊嫁去冯家为妻的,既然是正妻,就要有容人的雅量。即便不喜欢,也不能当着夫君的面表现出来。母妃如何在宫中立住脚,这些年,你也看在眼里。要与人为善……”
    这个善字,宓夫人咬的很重。
    腾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是母妃,如果那些女人夺走我夫君的心又该怎么办?”
    她知道在自己之前,冯子珏喜欢过腾芽。他既然能喜欢腾芽,往后也一定会喜欢上别人。这种感觉,让她坐立不安。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要和母妃那样,成日里周旋在夫君的诸多妻妾之间,她就难受的想哭。
    “傻丫头。”宓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这男人啊,就像是你手里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飞得多远,你都要收放自如,随时可以把他拉回你的身边。这也就是要凭借母妃教你的善来完成。让他知道,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如你交心。哪怕他和别人相处时,也会不经意的想起你的好来。”
    “母妃,这好像很难啊。”腾珠觉得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是很难,即便是母妃,也未必能都做到。”宓夫人笑容带着倦意:“可正因为不那么容易做到,才需要你慢慢磨练自己的意志,慢慢的收敛脾气,慢慢的学会拴住男人的心。”
    宓夫人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乐平在门口召唤禾平,似是有什么事情。
    “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宓夫人微微扬眉。
    乐平快步走了进来,行礼后才道:“回夫人的话,方才奴才来传话,说裕王殿下去望宫探望凌夫人,冯公子也跟着一并去了。”
    “什么?”腾珠顿时就炸了:“裕王叔去望宫探望凌夫人,子珏哥哥为什么要跟着去?他和凌夫人又没见过面,根本就不相识好不好!这不过是个由头,他一定是想去见腾芽!那个贱丫头还真是不安分,都已经在望宫里了,怎么还可以勾引子珏哥哥。不行,母妃,珠儿也要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话说!”
    “不可以。”宓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使她还没站稳,就又坐回了自己身边。
    “母妃,珠儿一定要去!”腾珠又急又恼,不住的摇晃宓夫人的手撒娇。
    “方才母妃是怎么和你说的。要与人为善。你这样贸然过去,一定不会给腾芽什么好脸色。但你也不想想,你那样子落在子珏眼中,会有多丑多恶劣。望宫里那么多人呢。即便是见了面,他们又能说什么。”宓夫人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柔柔道:“要做正妻,心里就得能搁得住事儿。”
    “母妃,女儿不和她吵,也不和她闹。女儿,女儿就装作是去和她告别总可以了吧!”腾珠不死心,她就想知道冯子珏会不会真的是为了见她,才刻意去的望宫。“正好宫里有人送来那么多礼品,女儿选几样给她送去,就当是出嫁之前与她话别。她不也是女儿的妹妹么!这由头一定不会让人看出痕迹的。”
    “珠儿……”宓夫人心想,小孩子家家的把戏,谁又会看不出来呢。“母妃这么拦着你,都是为你好。”
    “可若是不弄清楚,女儿只怕心里永远都会有根刺。”腾珠不乐意了,眼珠子转了转,眼泪就掉了下来。“难道您就忍心让女儿一辈子为这件事难受么?”
    “珠儿,若冯子珏真的是去见腾芽,你去看了才会不痛快。倒不如装作不知道,权当没有这回事。”宓夫人真心觉得自己很失败,这么多年了,调教出来的女儿完全不像她。既沉不住气,又爱使小性子。也亏得她是皇上的女儿,是公主,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指不定要被怎么欺负。“听母妃的话,别去……”
    “呜呜……”腾珠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这丫头,明天是你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宓夫人被她闹得心烦意乱。
    乐平更是吓得一声不敢吭。早知道她就不来多嘴了。这可倒好,弄得夫人生气,公主又伤心的。
    “夫人,不然就让奴婢陪公主去看看吧。”禾平开口请求:“公主也说了,是去和三公主话别。小姐妹之间说个体己话也没什么不对。再者说,望宫里现在也太平多了,完全不似从前那么乱,公主想去就让她去看看吧。”
    宓夫人没辙,只好点头。“也罢,珠儿,你要去也行。但是你必须答应母妃,无论如何,不要在子珏面前耍性子。你要知道,如果现在你就控制不了自己,降不住这个男人,那你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腾珠听母妃同意她去,马上就不哭了。“母妃放心,女儿记住了。”
    “那就换身衣裳再去。”宓夫人想着能耽搁一会儿是一会儿。说不定等她到了,冯子珏已经走了。
    望宫里,腾玥看见裕王来,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裕王叔是来探望我姨母的,还是来帮人搭桥的?”
    “你这话说的,我搭什么桥啊。”裕王笑着走过来:“走,腾玥,带我去见见你姨母。我倒是想看看,她和你母妃像不像。”
    “呵呵。”腾玥冷蔑的瞪了他一眼。“我母后薨逝的时候,裕王叔你才多大啊。你还记得我母后的容貌?”
    “那是自然。”裕王连连点头:“你母后待我极好,怎么会不记得呢!”
    “行,那我就领你去看看姨母。”说这话的同时,腾玥瞥了冯子珏一眼:“我说新郎官,你请自便。后院里种满了鲜花,某些人最喜欢赏花了。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过去瞧瞧。”
    言外之意,就是明确的告诉他,腾芽现在正在后院呢。要不要去,他自己看着办。
    冯子珏拱手道:“多谢大公主。”
    腾玥勾唇而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了。”
    “我看你比我更适合搭桥。”裕王撇嘴:“你就那么巴不得撮合他们?”
    “少胡说,我可没撮合。”腾玥牵着裕王的手:“我说小王叔,你没事就别凑这热闹了。回头腾珠又哭鼻子,你可哄不好。”
    “我才不哄她呢!”裕王甩开她的手:“什么小王叔,别没大没小的。”
    “那我倒是要问问,十三和十岁,谁大谁小?”腾玥故意逗他。
    “我就是一岁,我也是你王叔啊!”裕王不满的白她一眼。忽然一拍脑门,他问:“你都十三了,腾珠才十二,她都出嫁了你怎么还赖在宫里呢!”
    “好哇,你这是笑话我!”腾玥有些生气。
    “没没没,我可没笑话你。”裕王乐呵呵的说:“我只不过是在想,要不要禀告皇兄,赶紧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把你嫁出去!”
    话说完,裕王一溜烟的往前跑。
    腾玥提着裙子去追,边追还边喊:“你别跑啊,看我抓住你怎么收拾你……”
    徐丽仪和秦顺容站在庑廊下,看着他们嬉戏追逐,脸上浮现了笑容。
    “孩子嘛,就该这样天真烂漫的才好。”
    后院里,花开的热闹,赏花的人更是一刻不得闲。
    “这朵好不好看?”腾芽折了一朵淡紫色的菊花,递给凌烨辰。
    “不好。”凌烨辰摆手:“颜色难看。”
    “紫色的多好看啊,哪里难看了?”腾芽把花放在一边,又摘下一朵红色的。“这个颜色总该好看了吧?”
    “不好。”凌烨辰摇头:“这都要开败了,一点生机都没有。”
    “哦,那这个呢?”腾芽又随手折了一朵。
    “哎呀,你都要把花摘秃了。”凌烨辰嫌弃的不行:“就不能好好的看着?”
    “我这不是给你摘的么!”腾芽嫌弃的白他一眼:“好心没好报。”
    “我又没死,你老摘菊花送给我干什么?”凌烨辰郁闷的不行。“那不是清明上坟才送的花么?”
    “……”腾芽顿时满头黑线。
    “芽儿……”冯子珏站在不远处看了半天,实在是心里头不得劲,没忍住叫了她一声。
    这声音特别熟悉,腾芽猛的扭过脸去。
    冯子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恍如从前。
    腾芽仿佛看见了从前的子珏哥哥。可仅仅是一瞬间,她又想起了崇明殿的那一晚。
    “是冯额驸啊?你怎么会来望宫?明天不是你大婚的好日子吗?”
    她这一开口,凌烨辰才明白,原来这一位就是冯子珏,当朝冯太师的次子,二公主的额驸。三公主腾芽从前的心上人。
    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一番打量。凌烨辰只觉得腾芽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劲。
    “芽儿,你就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那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腾芽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现在不如从前,所以得卑躬屈膝的和你说话?是不是还得学着宫女的样子,给你请个安什么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冯子珏有些生气的走到她面前,俯身将她拉了起来。“我是要你和从前一样……”
    腾芽甩开她的手,低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花:“你踩到我摘的花了。”
    冯子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腾芽俯身把花捡起来:“就算这些花不那么好看,它们也有自己的气节。不是你喜欢就捧在手里,不喜欢就踩在脚下的。”
    “你是在怪我么?”冯子珏眉心一动:“芽儿,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我还真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腾芽笑容明媚:“我不知道一朵花怎么从没有到盛放,我也不知道盛放的花凋零之后,要**成什么样子才能化作泥土。我只需要知道花好看就行了。你说的那些,我根本一点也不关心。”
    “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冯子珏和从前那样拉住腾芽的手。
    指尖传来他的温度,是腾芽从前最高兴的事。小小的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爱,却对他很依赖。可现在,这温度好像还是那么暖,却让她抵触。木讷的被他牵着,走出几步,她还是再一次甩开他的手。
    “凌夫人让我陪凌皇子来后院透透气。”腾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凌烨辰当幌子。“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再说,明日就要大婚了,额驸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料理,也无畏在这里耽搁。后院的花开的很美,可除了菊花就是梅花,这两种花似乎都不适合在这么好的日子增添喜庆。所以额驸还是陪我二姐去宫中的御花园转一转,说不定能看到合心意的。”
    “你真的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冯子珏的声音艰涩又低沉。
    “什么为什么?”腾芽满脸迷惑。
    “我是被迫的……”冯子珏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如果他不这么说,腾芽可能还不会那么反感。可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她都想过去抽他两巴掌。“额驸的话,本公主可听不明白。佳偶天成不是一桩幸事么,怎么会有被迫一说。难不成有人绑着你和她……”
    脸颊一热,后面的话腾芽不知道怎么说。
    凌烨辰却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冯子珏顿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望着他的双眼冒着火。
    “我笑什么不行?”凌烨辰反问。
    “是啊,他喜欢笑就笑呗,还用向你交代在笑什么吗?”腾芽走到凌烨辰身边,把抱着的花一股脑放在他腿上。“天冷,风凉,花也有看腻的时候。皇子,咱们回去吧。”
    “他算哪门子的皇子?”冯子珏有些吃味,语气很不好。“邻国的国君已经立储,哪里轮得到他去做什么皇子。只怕他前脚才走出盛世宫门,后脚就有人跟过来杀了他。”
    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凌烨辰不是头一次尝试。可当着腾芽的面,让他尴尬,那他可不愿意。“冯额驸说的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你知道就好。”冯子珏的言外之意,是警告他别想和他争。
    “可凤凰就是凤凰,山鸡就是山鸡。尊卑有别,和落不落架没什么关系。”凌烨辰眼眸微紧,脸色渐渐沉冷。“识货的人一看便知龙玉凤。总好过某些人只会攀高枝。”
    冯子珏被他这股莫名其妙的得意劲怄的怒火中烧。“你胡说什么!谁攀高枝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修理你!”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拎起凌烨辰的衣领。
    腾芽顿时觉得脑袋疼,凭她的判断,她觉得凌烨辰一定会照着冯子珏的头就是一拳。
    然而,凌烨辰纹丝不动,表情从容。就好像被拎起来的不是他一样。
    “放开他。”腾芽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保护”这个可怜还残废的皇子。
    “芽儿!”冯子珏不禁生气:“是他先开口羞辱我的。你怎么还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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