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谔也喜欢这样感觉,他便摆摆手对众人笑道:“告诉大家伙一件事,我已经决定在正月初二,一起返回凉州,共同创造我们的未来。”
    月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韩世谔带领两万多突厥骑兵,在草原上一路轻兵兼道的,率部抵达凉州境内,离凉州州城尚有二十余里之遥时,前方就出现大队人马,旌旗张天兵戈煞雪,细眼一看,是凉州军的大旗。
    原来,是凉州副帅李靖,带领大队人马出城相迎的来了。
    韩世谔按住兵马掌旗上前,李靖等人已下了马,与各郡刺史、郡守一众官吏,立于道旁拱手而拜道。
    “末将率凉州总管府辖下众将士,恭迎凉王殿下!”
    众人身后约有两三千骑兵,一同下马行军礼,齐声大诺道:“恭迎凉王殿下!”
    韩世谔一时有些茫然,以往,他们都习惯称呼自己为“大帅”,这个凉王殿下的称呼,倒是很新鲜,而且,根本用不着出城二十里,摆开三千军阵这样的阵仗来相迎,这礼数,有些过了。
    想到此处,韩世谔也是连忙下马还礼道:“诸位太过客气,折煞韩某了。”
    李靖等人闻言,大帅相视而笑,这时白安便带着一名青衣官员一同走上前来,青衣官员捧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双手递给韩世谔,说道:“凉王殿下!在您到达凉州之前,朝廷派卑职快马先行一步,到达凉州下达了圣旨,任命您为凉州兵马大元帅。”
    “微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世谔看着他们,意气风发的翻身上马,高声喊道:“将士们!回家喽!”
    李靖此时也都是纷纷上马,汇同韩世谔所率的大军一起,回到了凉州。
    原来的凉州军区的锐金营的人马,已经在韩忠与韩豹的率领之下,跟那些突厥人一起,阵守在契丹人的草原了,这一次韩世谔带回来的两万精锐的突厥骑兵,从他们当中抽出四千多人,正好组建新的锐金营,于是,随韩世谔所来的两万多突厥骑兵,便抽了四千人马,驻扎到了城内,住进了原来的锐金营驻地之中。
    凉州已经无主多日,因为凉州军二把手韩忠,已经带队离开了凉州,三把手李靖多半时间,都在城外处理那边的军政,分身乏术。
    因此凉州总管府内,已经积压了许多的军政要务有待处理,因此一连数日,韩世谔忙得焦头烂额,在房玄龄等人的协助之下,总算将手头的行政民生的工作,也是处理得差不多了。
    军事方面,凉州这边内有李靖统率大军,外面还有五万多突厥骑兵坐镇,安如磐石不论是突厥人、还是西域人,都是不敢前进一步,事情比较少;麻烦一点的是玉门一带的军事换防,此事由雄阔海的厚土营负责,因军区挪移事情繁冗,进展比较缓慢。
    雄阔海是个打仗的好手,但是一干这些琐碎的事情,就嫌麻烦,一个头两个大,整天叫嚷忙不过来,韩世谔只得亲自督促每日过问,并将总管府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这一带。
    好在雄阔海也知道一些轻重,收到韩世谔发出的命令之后,第一时间屯兵于玉门关与阳泉关,与远在草原上的突厥骑兵,遥相呼应连成一线,让他们不再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悬海外。
    蛇不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凉州有了新主,一切渐渐归于正常。
    在这期间,往来商旅早已经可以流通,并比以往更加活跃了,商人逐利,其实越是战乱之时物价越高,越有利可图。
    往往在经历了战乱之后,百姓也更加渴望和平与安宁,活下来的更加热爱生活更有营生与向上的节点。
    这大概是为什么,往往一个乱世初定的国度,总能在建国之初实现大治的原因――人心思定。
    韩世谔回到凉州短短十天的时间,凉州脱胎换骨,步入正轨一片繁荣。
    时间渐渐到了大业三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凉州一带的百姓们,家家户户一早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迎接明天元日到来,几乎每家的庭院里,都立起了长长的竹竿,杆上挂上旗幡,祈求长命,主妇们准备屠苏酒,摆上芋郎君、鸡丝蜡口、燕粉荔枝,以及冰冻杨花粥,这是元日必须要吃的食物,家家户户都要准备。
    男人们则是摆上自己祖先灵位,奉上贡品,准备元日祭祀,总管府内也不例外,在家庙里,几名亲卫正在收拾东西。
    晚饭前,韩世谔开始了他的除夕祭祀,供桌前摆满了各种贡品,韩世谔身着黑色祭袍,神情庄严。
    李靖此时担任了临时祭司,只见他一声低喝道:“吉时到,行礼!”
    韩世谔转身取三支香,在韩擒虎灵前跪倒,他的心中也是默默祈祷道:“父亲大人,孩儿深知天下即将大乱,孩儿将以扶持天下之民为己任,谋定后动,伺机待发,逐鹿中原,问鼎九五,天下英雄虽众,孩儿必将傲视群雄,望父亲大人在天之灵护佑孩儿。”
    大业四年正月二十日,杨广亲率五十万大军,以及京城文武百官、皇族外戚数千人,浩浩荡荡向西行去,拉开了大隋王朝征服吐谷浑的战役序幕。
    光阴荏苒,时间很快就到了大业六年八月,大隋王朝的车轮,已经走过了最强盛的大业五年,这一年,大隋皇帝御驾亲征吐谷浑,在覆袁川大败吐谷浑,拓疆数千里,向西置西海郡、河源郡、鄯善郡、且末郡、伊吾郡、北庭郡。
    大隋皇帝杨广随即在张掖举行万国交易大会,来自西域数十个国度的国王前来朝觐天朝圣人可汗,使大隋王朝达到了强盛的顶点。
    但仿佛就是上天对大隋王朝盛极而衰的暗示,皇帝车驾在途经大斗拔谷之时,七月盛夏突降暴雪,暴风雪袭击皇帝队伍,一夜之间冻死数万人,马驴皆冻死殆尽,身体羸弱的乐平公主杨丽华,也不幸在这次暴风雪袭击中染上重病,最终没有能返回中原,病死在青海湖边。
    大隋王朝走过了强盛的顶点,开始迅速由盛转衰,大业六年,一场前所未有的春夏连旱袭击了山东数十郡,灾情遍布黄河两岸和河北大地,这是一场百年未遇的大旱,严峻的灾情考验着大隋王朝。
    清河郡漳南县也同样遭遇了这场百年未遇的大旱,土地干涸,小河断流,草木枯死,打井数丈而不见水,人畜饮水遭遇严重困难,人们只能到数十里外的永济渠取水。
    在漳南县以南一个叫刘家屯的村庄,三更时分,许多人家的油灯便点亮了,这是村里人要自发去二十里外的永济渠取水。
    在村东头有一户中等人家,有十几间砖瓦房,看起来家境不错,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这户人家的灯也在三更时点亮了。
    屋里女主人关心道:“大郎你这就去取水吗?要不,今天还让顺儿去吧!”
    “算了,他昨天摔了一跤,腿还没好,还是我去吧!”
    男主人声音有点瓮声瓮气,随即灯光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映照在墙上,他又问道:“顺儿娘,家里还有多少米?”
    “米早没了,但是还有一百多斤麦子和两百多斤黑豆。”
    “嗯!今天张婶要来借米,你就借给她二十斤麦子,还有村西头的刘羽家,孤儿寡母,听说也断粮了,给他家送十斤豆子去。”
    “哎!虽说是借,可谁也没还过若是丰收年景,这样也没有关系,可今年是大灾,夏天小麦就颗粒无收,现在就指望一点豆子,估计秋天最多也就收成几十斤,你这样送,咱们家冬天怎么办?”
    “我知道了,但咱们也总不能眼睁睁看人家饿死啊!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你就去送吧!”
    女人虽然不怎么愿意,可是她依旧还是起身了,只是嘴仍然嘟嘟囔囔的说道:“什么下不为例,哪次都是下不为例!”
    这时,大门开了,男主人推一辆独轮车走了出来,车上放了十几个水罐,此人身高足有六尺二长得虎背熊腰,魁梧高大,年纪已经三十六七岁。
    此人叫窦建德,自称汉景帝太后之父,安成侯窦充的后裔,和关陇贵族中的窦氏家族,没有半点关系,他家里稍有资产,自幼习武,骁勇有力,加上他为人宽厚侠义,在漳南县一带颇有名望,年轻时曾被推举为里长。
    他有一子一女,皆已长大成人,女儿在去年出嫁,儿子窦天顺也在去年娶了媳妇,昨天儿子去取水时扭了脚,窦建德今天只能自己去了。
    他看了一眼月色,只见月亮发红,很有点诡异,他想起一句谚语,月亮赤,大灾至,俗话说,大旱必大涝,如果今天秋天发大水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刚推车要走,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只听那人说道:“窦大哥,我就估摸着你今天要去,特地在这里等你呢!”
    窦建德一回头,见是村里一个有名的无赖,名叫刘黑闼,年纪也就比窦建德少几岁,从少年起就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由于他身材高壮,从小跟窦建德一起习武,也练了一身好功夫,可惜功夫没有用到正途上,二十岁时离开家乡四处闯荡,十几年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还是两手空空回来。
    随着年纪长大,他也渐渐收了心,回到家乡娶妻生子,只是没有家业,靠租种窦建德的十几亩土地养家糊口,窦建德索性也免了他的租子,使刘黑闼对他一直心怀感激。
    刘黑闼也推一辆独轮车,车上放了几个盛水大陶罐,他快步向前笑道:“窦大哥,顺子的腿好点没有!”
    “有点红肿,我给他上过药了,估计休息几天就没事,唉!这小子从小不肯练武,现在知道吃苦头了。”
    窦建德笑了笑,又关心地问他道:“家里还有多少粮食啊?”
    刘黑闼陪笑道:“还有二三十斤小麦,估计今年的豆子还能收一点,冬天实在不行,我再找大哥借点!”
    “自己兄弟不要说借,总归我有一口,就少不了你,走吧!”
    两人推着独轮车,借着昏红的月色,向十几里外永济渠走去,和他们一起取水的同丨村人大约有数十人,都一样推着独轮车,窦建德德高望重,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建德,听说你明天要去县衙商量修水渠之事,是吧?”
    “嗯!春旱时我就去了,县令不肯,夏天时我又去,还是不肯,明天我再去,看他肯不肯!”
    提到修水渠之事,窦建德微微有些动怒,春天时他便知道今年会有大旱,特地去找县令,提出从永济渠引一条水渠出来,直通他们几个乡,可以解决粮食灌溉和人畜饮水,惠及上万户人家,他愿意承头动员乡亲们出力出钱修渠,不料县令竟一口回绝,夏天再去,还是回绝,眼看今年会出现饿死人的惨剧,便让他有点恼火了。
    刘黑闼哼了一声道:“这个县老爷不是不肯,而是不敢,他敢挖永济渠,被朝廷知道,他官帽就保不住了。”
    四周的乡亲都是一声叹息,今年冬天怎么过啊!
    刘黑闼笑道:“别傻了,咱们这里过不去,就去南方要饭,那边没有旱灾,或者去凉州那里,听说那边在招募流民,给粮食给土地,肯定饿不死。”
    有人嘟囔道:“就算饿不死,可突厥人一来,同样也活不了,我是不去那里。”
    窦建德却对凉州颇有兴趣,便笑问道:“黑闼,你见识比较广,还去过京城,你见过凉王殿下吗?”
    “咳!以前我陪孙安祖去京城参加武举,大概好几年前了吧!我没见到凉王殿下,但是孙安祖见到了,他说凉王殿下的箭法,简直天下无双,这种箭法,他做梦也想不到。”
    在他们谈论之时,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便上了官道,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取水农民也纷纷涌上官道,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取水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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