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人轻轻的笑着道:“要裁掉的话,你把晴雯要过来当然没问题。”去年冬日在东府赏梅回来,她就和宝玉好上,领略了一番云--雨。自此,服侍他越发的尽心。
    媚人在水盆里拧着毛巾,又好奇的问道:“三爷如今这样有名气,府里怎么会裁他的用度,又不缺这点银子?”
    茜雪送上软垫。贾宝玉舒服的歪在榻椅上,说道:“这我就不知道。反正凤姐姐是这么说的。”
    媚人笑着点头,出去倒水、晾毛巾。
    贾宝玉喝着麝月递来的温茶,惬意的笑着,目光有些呆呆的。一脸的遐思状。晴雯这么好一个人儿,自是要精心的呵护、爱护,跟她顽,哄她高兴。环老三心机深沉,又在外面读书不回,搁在他屋里岂不是白费、糟蹋?
    一旁侍候的袭人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她是深知环三爷的脾气、手段,她是吃过大亏的人,细声劝宝玉:“你何苦去惹他?他如今连老爷的面子都不卖。”
    袭人心里还是当她是宝玉房里的首席丫鬟。但贾宝玉已经不这么想。给袭人打断思绪,仿佛被倒捋了毛的猫,立即就炸了,指着袭人的鼻子骂道:“我的事要你管!你除了告密还会做什么事?这不行,那不行。这不好,那不好。
    我怎么惹他了?是凤姐姐说要府里要裁环老三的用度。父为子纲。你懂什么?老爷是不和他计较。再说,我会怕他环老三?我现在就去回明老太太,你看我要不要得来?”
    说着,贾宝玉赌气的往外走。几个丫鬟拦都拦不住。茜雪连忙追着跟出去。媚人得了消息,带着小丫鬟,跟着小跑去追宝玉。
    这边,袭人羞燥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好心劝一句,怎么不好的话都落到她身上来?环三爷屋里的用度即便裁掉,丫鬟也该是他的人。你去要来,这算什么事?你看环三爷回来会怎么闹?
    麝月、秋纹两个素日和袭人关系好,这时轻声劝慰着袭人。袭人不该多嘴的。自她回来后,宝玉就不待见她。偏偏她有时还要劝宝玉几句。关系很僵。
    媚人和茜雪两人带着小丫鬟好说歹说把贾宝玉给劝回来。但是,第二天上午,宝玉当面回了贾母。贾母当即,同意将贾环屋里的大丫鬟晴雯调到宝玉房中使唤。
    午饭前后,这则消息就传遍贾府。
    …
    …
    临近春节前,贾府里洋溢着过节的气氛。腊月二十五中午,天阴,微风。
    上午时,宝玉向贾母讨了贾环屋里的大丫鬟晴雯的事情传开。鸳鸯是经办人。午后时分,她得了空暇,派了一个小丫鬟去把袭人请来,在偏厅里招待袭人吃茶。屋檐下的鹦鹉给小丫鬟们调教的说着“新春大吉”等喜庆话。略显的有些闹。
    偏厅陈设雅致。坐在圆桌边,鸳鸯奇怪的问道:“袭人,宝二爷这是唱得那一出啊?”宝二爷今天上午突然的要晴雯到他屋里,总令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很是不解。
    袭人穿着粉色的掐牙背心,给鸳鸯一问,长长的叹口气,郁闷的道:“鸳鸯,我是没脸说的…”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说一遍。抱怨道:“媚人、茜雪她们都不知道劝劝他。环三爷哪里是好惹的?我和你吃了多大的亏。那时他还没出府。别说现在。”
    鸳鸯听完,看着袭人,轻叹口气,“你这劝反到是劝坏了。不然略等几日,事情倒有转机。我听晴雯说,过两天三爷就要回府将她和如意两人接出去。”
    在主子们的眼里,她们这些丫鬟就是物品。可以转送。晴雯是好的,阖府的丫鬟都没她出色。容貌、针线活儿都是一流。宝玉恳求,老太太将晴雯送给他原也正常。关键是,三爷不会这么想。这是宝二爷在抢他的丫鬟。
    袭人一下子愣住,沉默着。她这是“好心办了坏事”。想了一会儿,问道:“鸳鸯,环三爷如今名声这么大,府里怎么反而要裁他的用度?”
    鸳鸯解释道:“你原是不知道。三爷名气虽然大,但他还是个童生。我打听过,今年不中,得等两年后才能考秀才。那时候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又压低声音道:“你想想,三爷在府里得罪了多少人?我听说东府那边的珍大爷都对他有意见。”
    贾环确实将贾府所有的掌权者都得罪了一个遍。王熙凤,王夫人就不说。至于,贾母则不必说。贾环没有磕头、讨好她的兴趣。贾母心里也厌恶这个庶孙。
    大老爷贾赦,贾环临出府前把锅甩了,摆明不跟贾赦一起玩,贾赦未必对他没想法。贾政,相看两厌。端午节前时,贾环在贾府侧门处将贾政顶得差点下不了台。
    东府的贾珍,因为秦可卿的事情,心里对贾环的意见大着。
    所以,当贾环没有考取秀才功名,这些情绪就集中的需要一个爆发的渠道。而王子腾回京后,听说王夫人去拜访过,随后就有王熙凤这么个提议。
    功名是实的,名声是虚的。贾府这样的中等权贵家族,敲打庶子,并不怕贾环背后的沙提学、张巡抚、齐右都御史等人发声。
    这其中的种种缘由,鸳鸯和袭人未必清楚。只能看得到一个表面的大概:就是三爷脾气太硬,一路斗着出府,将府里的长辈都得罪了一遍。在科场上春风得意,人人让他三分。一旦受挫,矛盾就爆发。
    袭人悚然而惊,点点头。
    鸳鸯轻声道:“事情到这一步是没法了。我派人提前去通知晴雯吧。回头三爷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袭人,你在宝二爷屋里,有些事,不要再管了。”
    三爷会不会迁怒袭人,她是没把握的。这事要不是袭人刺激宝玉,宝玉不会这么快的就要去求老太太要人。
    她这个姐妹,心思有,责任心很强,拿府里当自己的家。平时会劝着宝玉不要胡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主子们终究是会长大。袭人和宝玉之间有裂痕,再劝,有些话就相当不中听。
    袭人黯然的叹口气,“我知道。”情绪低落。
    三爷要追究,她任凭处置罢,她就是个丫鬟。至于,宝玉屋里的事,她现在有些心灰意冷。以她看来,宝玉绝对讨不了好。这是她和三爷几次做对,得出的心得体会:服!
    …
    …
    梨香院。午后时分,宝钗穿着淡青色的对襟长衫在屋里翻着书,雪白莹润,圆脸杏眼。气质端庄娴雅。手边的茶几上,一杯温茶散发着清香。
    正读着书,贴身丫鬟莺儿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喘匀了气,方才道:“姑娘,府里突然传说,宝二爷将晴雯要到他屋子里去了。”
    宝钗放下书,丰姿美丽的俏脸闪过一丝迷惑,随即点点头,淡然的道:“我知道了。”
    莺儿跟着宝钗多年,心里有话想说,但只能咽回去,悄然退出去。
    …
    …
    贾环的住处。冬季的阳光洒落到客厅中。
    鸳鸯派来的小丫鬟叽叽喳喳讲消息说了一遍,“晴雯姐姐,鸳鸯姐姐说,要你早些做好准备。她明儿带你去宝二爷房里。”
    晴雯当场脸色就变了。她昨天晚上还和如意笑骂宝二爷发癔症。今天上午就听到这么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
    要她选择,她当然愿意跟着三爷出去,而不是去宝二爷屋里当丫鬟。三爷待她是相当亲厚的。
    清秀的小姑娘如意难过,说道:“晴雯姐姐,你不和我一起出府吗?”
    晴雯性子燥,冒火的竖着眼睛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我多早晚说过要去宝二爷屋里?我昨天已经说不去。不去。别的丫鬟赶着巴结他宝二爷,我又不稀罕。”骂着,眼泪就流下来。心里对宝玉无比的痛恨。
    然而,老太太交代下来的事情,她还能反的了?
    如意怯怯的看着晴雯,说道:“晴雯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你别哭,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鸳鸯派来小丫鬟还没走,就见晴雯和如意两人相对着痛哭起来。呜呜哽咽,哭的很伤心。但她很难理解这种情绪。不就是换个屋里当丫鬟吗?
    …
    …
    下午时分,探春处,探春正和迎春下围棋。今儿老太太和太太、薛姨妈、珍大奶奶抹骨牌,她们姐妹都出来了。突然听小丫鬟传来这么个消息,顿时沉默。
    迎春是个木头般的人,心里有事也不会说出来。
    探春在心里反复的推敲的了一会,她亦是无法,最终只能是无奈的翠墨道:“去找钱槐。让他给三弟弟送信。”
    钱槐得了消息,急匆匆的往闻道书院赶去送信。但他和贾环在路途中错过。
    贾环已经离开闻道书院,二十五日晚上住在龙江先生在香山下的别院。二十六日早上才启程往贾府而来。此时,他还不知道他要面临的情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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