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炮团准时的以数十门火炮按照白天测定好的诸元开火,呼啸的炮弹几秒钟之后就落到了卢军的阵地上,一瞬间卢军阵地上同时升起千万个火球,霎时将黑夜变成白天,暴烈的冲击波像是要把阵地翻个底朝天,从四团长所处的位置看去,只见卢军阵地上已经成了火海,不同的是这个火海还伴着土雨,被炮弹卷上天的砂石泥土还有一些其他事物如同暴雨一般哗哗落下,肉眼能看到的是敌军所在的山头几乎被炮火削掉了头。
    地面剧烈的震撼着,四团长急忙命令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这种强度的火炮,尽管距离炮击地点很远,但还得防止炮弹的冲击波伤到人的脏腑,而且他观察炮击已经在向后延展,马上就要发起攻势。
    “一营上!”四团长孙泽平看准时机,大吼了声。
    “吹冲锋号!弟兄们跟我冲。”一营长是黄埔两期生,听到命令后一跃而起,举起盒子炮朝天就是一枪,如猛虎下山甩开两条长腿便朝卢军阵地冲去。
    “杀呀。”
    冲锋号响起,伏在草地上的一营士兵踊跃而出,如潮水般涌向敌军阵地,随着奔跑,一营士兵迅速的展开了散兵队形,排布成以连队为排面的疏散队形,等冲锋到距离卢军阵地两百左右的时候,又散布成以排为单位的分队,这时候阵地上的卢军已经从炮击中反应过来,士兵在军官的喊骂下从掩体出来开始阻击,士兵从黑暗中只能看到人影憧憧,卢军果然是劲旅,反应极快的向阵地前沿发射了照明弹,一瞬间阵地照的像白昼一样明亮,将冲锋到百米距离的第一营士兵暴露出来。
    “哒哒哒哒哒哒~”
    阵地上的机枪吼叫开来,原本卢军部署在阵线上的机枪足有十几挺,可被刚才的炮火摧毁了不少,可还是有七八挺机枪同时开火,以密集的弹雨扫射着第一营的士兵。
    卢军的机枪火力尽管猛烈,但第一营此刻已经散布成了班组队形,一个营的攻击平面展开近乎一公里,敌军的机枪尽管扫射,但在这种稀疏的散兵队形下成了高射炮打蚊子,杀伤能力顿时减弱。
    这种夜间的守军最吃亏,尽管照明弹一个接一个的打出去把黑夜变成白昼,可一营的逼近速度丝毫不慢,在卢军的密集枪弹中一营士兵拼命冲锋,很多士兵倒下,但还是突进到阵地前沿三十米远的地方,在这个距离双方士兵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里,双方不约而同的丢掷出手榴弹,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一营的攻势受挫,双方在近距离内抵进射击,战况激烈。
    就在战况胶着的时候,卢军侧后方猛然想起了猛烈的枪声,在卢军火力被正面进攻的一营成功吸引后,二营突然发起猛攻,突破了卢军侧翼阵地的薄弱防线,士兵们呐喊着,端着刺刀跳入战壕,拼命的向阵地深处穿插进攻,卢军遭遇前后夹击后,阵地全线松动,一营趁此时机以猛烈手榴弹发起狂攻,也顺利突破卢军阵地当面,士兵们挺着刺刀和卢军拼杀在一起。
    不得不说卢军确实不负精锐的名头,遭遇两面夹攻但虽慌不乱,竟在部分军官的率领下发起了反冲锋,倒打了一营个措手不及,险些被打退下来,但毕竟一营攻势已经形成,士兵一波波的冲上来和卢军肉搏,卢军既无阵地可守,又被二营穿插到了阵地后翼,只能做最后的抵抗。
    “告诉一营、二营,不要纠结残敌,最要紧的是迅速击溃敌人,向贾各庄、十二里铺穿插进攻。”孙泽平一看一营和二营将敌军围堵在阵地上一副大打歼灭战的样子,顿时跳脚起来骂了声。
    通讯兵跑上去传达了命令,二营这才在阵地后翼打开缺口,之后一营发起猛冲,像是撵兔子一样把守军从缺口打的溃退了下去,随着阵地上敌军的溃退,部队越过这个山坡,向东面贾各庄方向穿插急进。
    ……
    德安外围被突破的消息传到司令部之后,卢香亭心中开始慌了,只有他明白现在兵力部署的失当之处,他手中虽然有四个旅的兵力,可被石桥村和贾各庄两处的敌人就牵制了过半的兵力,由此一来可以部署在外围的兵力便很少,加之所要防守的地方众多,更是把兵力分散下去,犯得正是兵力分散的大忌,而反观面对的李伯阳的部队,尽管兵力处于弱势,可攻击时是在集结了兵力和他交战,前几仗打的失利一点都不冤。
    “报告,陈光祖旅长来电,敌军已经攻破了第三道防线,距离贾各庄只有两公里,陈旅长请示司令该怎么打?”参谋匆匆的跑来说。
    卢香亭大怒道:“他一个旅长,怎么打仗还用我教他吗?给他回电,敌军兵力不多,应果断的包围歼灭之,决不能放贾各庄的敌人出来。”
    参谋匆匆去了,段承泽在地图前抬起头来,一脸担忧的说:“司令,敌军兵力番号不明,很有可能是北伐军的大部队到了,我军现在摊子铺的太大,很容易让敌人各个击破呀。”
    卢香亭脸色阴沉的在司令部来回踱步,皱眉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段承泽试探着说:“要不要集结一下兵力,把战线向德安城靠拢一下。”
    “集结兵力没错,但不是要向德安收缩。”卢香亭略微沉吟,脑中迅速的判断着敌情和战况,冷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消灭贾各庄的敌人,告诉陈光祖,不惜一切代价,就是给我用人命填,也要消灭贾各庄的敌人。”
    段承泽脸色一变,迟疑了一下说:“司令,不然我们放弃德安吧。”
    卢香亭猛然转身盯着他,目光不带一丝温度,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我说放弃德安。”段承泽咬着牙,迎视着卢香亭的怒火。
    “你敢乱我军心,我毙了你。”卢香亭猛一拍桌,司令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卫士端着枪冲进来,枪口对准段承泽。
    段承泽身体僵硬住,冷汗津津直下,可还是梗着脖子说:“司令,你明知道德安早晚守不住,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等着失败呢?”
    卢香亭怒火更盛,可他越是愤怒头脑越是冷静,冷眼看着段承泽一阵,忽然对卫士长摆了摆手,卫士长一声不吭的领着卫士退了下去,段承泽心中松了口气,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承泽兄,你是馨帅手下的老人了,别人可以不理解,你怎么能不理解馨帅的处境呢。”卢香亭怒气减退,耐下心的说:“诚然德安已经是死地,守得住今日不一定守得住明日,可守不住难道就该后退吗?馨帅一个人在南京苦撑局面,现在只有你我这些老部下可以效忠卖命,我问你,难道你也要背离馨帅吗?”
    段承泽摇着头:“忠臣不事二主,我现在的一切是馨帅给的,绝不会背离馨帅。”
    “好,好。”卢香亭神色缓和下来,点头说:“你忠于馨帅,为什么不能替他效死呢,咱们第二师出来的没有贪生怕死的懦夫,况且德安的战局,现在我还是占据上风的,根本没有退的必要。”
    卢香亭的话并没有说动段承泽,他激动的说:“司令,你还要自欺欺人,表明上看,是,我们占据上风,可实际上呢,咱们处处被动,现在敌人已经打进来,再不退,部队就没时间后撤了。”
    “撤?”卢香亭冷笑着,从口袋取出一份电报,拍在桌子上:“你来看看。”
    段承泽狐疑的拿起看来,脸上再无一点血色,电报上说湖口方向敌军第二十七军一个师已经横渡潘阳湖,从德安东登陆,此刻兵锋已经打到德安四十里远的地方,离到德安也就是半日的功夫,甚至快一点的话,天明的时候就接触到德安的外围防线了。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德安数万大军的退路已经没了。
    “这……”段承泽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退无可退,只有迎面一战了。”
    卢香亭真情流露的拍了拍段承泽的手臂,说:“承泽兄,我们实力犹在,还可以背水一战,北伐军没有长着三头六臂,李伯阳的皖南军也是咱北洋的底子,你要振作起来,你我联起手来,团结一致击败李伯阳,击败北伐军,把咱北洋的天下打回来。”
    段承泽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唰的站起来,咬着牙说:“司令,刚才是我糊涂了,我段承泽丢了馨帅的脸,丢了咱第二师的脸,我现在就去前线,和李伯阳拼命去。”说完,拔出手枪怒冲冲的走了出去。
    卢香亭目送他走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暗道刚才的激将法使得不错,段承泽这个软蛋都要和李伯阳拼命去了,这比用枪逼着他去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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