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昌,九江门户,为北伐军攻取九江的必由之路。韩百航率二旅横渡长江后,放一营兵力控守码头镇,急行军半日抵达瑞昌,接手城防,但由于瑞昌境内多丘陵低山,加之河流密布,第二旅所携带的轻重火炮未能跟上大部队,尚在半途中。
    几乎就在第二旅开进瑞昌的同时,第七军的先头部队亦抵达瑞昌,第七军日前侦查的情报是瑞昌仅有千余人的杂牌赣军据守,可攻城时才发现守城的敌军并非赣军,而是身着草灰色军装的另一股敌军,所用的枪械也并非之前遭遇赣军的五花八门的万国枪,而是清一色的毛瑟步枪,尤其是轻重机枪绝多,第七军先锋钟祖培旅数度攻城,都被猛烈的火力打了回来。尤其是后路上的火炮运抵瑞昌后,第二旅以攻代守,炮火还击,桂军攻城全无办法。
    ……
    李宗仁在指挥部坑道外的山坡上,双手擎着德国造八倍蔡司望远镜,遥望着瑞昌城,在他的望远镜里,被笼罩在炮火硝烟下的瑞昌时隐时现,麾下第七军将士如浪潮一般扑击城墙,城墙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枪炮火光,又不得不一次次退下来,每次退下来,都留下一片陈横的尸体,而瑞昌城依旧牢不可破。
    李宗仁眉头拧作一团,心里暗暗吃惊,历来攻城作战取不得巧,从攻城反馈的情况来看,敌军守城意志远超第七军之前所遇到的敌军,他判断瑞昌敌军规模应在三五千人左右,武器装备堪称精锐,轻重机枪、山野炮数目众多,兵员素质也极佳,听攻城失利的团长汇报,敌军单兵射击极为出色,攻击部队在百米外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种对手还是头一次遇见。
    不过更令他奇怪的是,敌军的火炮打的猛烈,可大多轰击在旷野中,就像是耀武耀威,原本他以为是敌军炮兵无能,能每到攻城最猛烈的关头,敌军的炮击总能恰到好处的压制攻城部队,导致攻城失败,这一来二去,李宗仁心中有些明悟,敌军明显是在用一种极嚣张的方式告诉他放弃攻击瑞昌。
    “命令前沿停止攻城。”李宗仁皱眉道:“敌军明显是在让着咱们,要不然凭刚才打到空处的炮弹落到咱们头上,够咱们好受的。”
    “总指挥。”夏威靠近李宗仁,一脸凝重道:“瑞昌之敌突然冒出,虚实不明,我军挫锋于城下,长驱九江的意图已暴露,奇兵已失,是否要重新拟定计划。”
    李宗仁沉吟道:“瑞昌敌军的番号搞清楚了吗?”
    夏威摇头:“敌军诡诈的很,没有亮明旗帜,但据侦查回来的情报,该敌部应属陈调元方面军。”
    李宗仁心中琢磨道:“陈调元?前阵子隔江对峙,见过他的部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本钱。”
    夏威想了想道:“也许咱们打到九江,孙传芳给他下了死命令防守,卖了死力吧。”
    “也不无可能。”李宗仁皱眉道:“眼下来看,要想攻破瑞昌没有三五日时间是不够的,现在全盘战况不明,恐怕敌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此刻他已经意识到四面危险重重,是该适时调整战略了,脸色沉重道:“煦苍兄,前路被阻,九江已成铁通,我考虑了,我部需立刻调整战略,舍弃九江,全军向右靠拢,走武宁方向寻找第六军,以求汇军。”
    夏威脸带忧色道:“总指挥,改变战略我赞同,不过转去武宁,是不是太过危险了,程潜第六军去向不明,武宁县已经被敌军占据了,我军去了,就怕白忙活一场,反倒耽误了武汉方面战局。”
    李宗仁道:“武汉方面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江西战局。孙传芳可不是吴佩孚。”说完,他叫来副官,令他去请俄国顾问马迈耶夫和参谋长王应榆前来商议。
    不一阵,参谋长王应榆先到,后脚马迈耶夫衣服上带着硝烟从前线回来,一入指挥部,就对李宗仁质问道:“李军长,前沿攻击为什么停下,你知道战场上耽误一分钟是多么严重的事。”
    俄文翻译员将马迈耶夫的话转述给李宗仁,顿时引来了夏威的怒视,若非马迈耶夫每战必临前线指挥督战,他才忍不了对总指挥的无礼。
    李宗仁气度恢宏,自然不会因为马迈耶夫的无礼语气动怒,他很清楚苏联派入各军的顾问大多都是这副口气,早就见怪不怪了,便道:“马顾问,停止攻击是因为要改变战略,我军将放弃瑞昌,全军向武宁进发。”
    马迈耶夫一听要改变战略,顿时咆哮起来说:“舍九江不攻是违背既定战略和统帅部的命令,在苏联,指挥官如擅改作战计划或不听命令,是犯死罪的,在苏联执行枪毙,在你们中国就是要杀头的。”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李宗仁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马顾问没错,在通常情况下擅改作战计划都是犯罪,但是目前情况不同,我军的无线电台失灵,与司令部联系中断,不能获知各处友军动向和敌军部署情况,后路又被敌截断,此种情形下,再拘泥死命令才是犯罪,我通盘考虑了目前收集的情报,再往九江进攻的条件已经不成熟,我的意见是,全军改变攻击方向,直接入赣,寻求与第六军汇合。”
    马迈耶夫未等李宗仁把话说完,头便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反对道:“李军长,统帅部划分了各军的作战任务,在江西作战是蒋总司令指挥的第一、二、六军,据我所知,蒋总司令的命令是要第七军驻扎大治,监视武穴、富池口一带的敌军,我军既放弃九江,则应该立即回军,将大治方向的敌军击败。”
    李宗仁听明白了马迈耶夫的意思,这个俄国佬比谁都看得清,两湖被唐生智占了,苏联顾问默许蒋介石独占江西,自然不愿见到他去江西再横插一手,不过眼下也由不得反对了,第七军出桂以来恶战没少打,可实惠却没落几分,军队出桂以来只得到司令部一次接济,还不是现大洋,而是百姓都没人认领的‘五省通用劵’,也亏得民众拥护,各地商民踊跃兑换,这才接济了粮饷,如今再退回武汉受唐生智的忌惮他才不愿意,他有心攻入江西,壮大桂军。
    李宗仁心中既有了决定,索性不管不管马迈耶夫的反对,直接下命令给各旅,停止向九江方向前进,转而取道武宁,
    ……
    第七军放弃攻击九江,李伯阳避免了同室操戈,刚松了口气,孙传芳的嘉奖电报随之而来,命令第三师稍作休整,追击第七军。
    李伯阳获电后,立刻给孙传芳回电,大叫苦水说第七军果然是北伐军精锐,瑞昌一战部队折损严重,弹药奇缺,需作数日时间的休整恢复元气。孙传芳早从汀泗桥、贺胜桥之战中领教过第七军的名头,不疑有他,随令李伯阳就在瑞昌休整,充当九江门户,改而让陈调元部追击。
    李伯阳在瑞昌驻扎期间,一面收集江西方向战报,另一面派人与蒋介石做联络,询问改旗易帜的时机,蒋介石正遭遇南昌失败,得到李伯阳询电后,回复说江西战局将采取南攻北守态势,让他再静候时机。
    正当联军步步进逼之时,第七军以急行军一日一日翻越武宁和阳新之间的羊肠山,突然抵达箬溪。
    ……
    箬溪是武宁县北的一小镇,为赣北上的交通要道,该镇西傍修水河,东北则有小山岗曰盘龙岭,绵延数里,算得方圆几十里的险要处,谢鸿勋自修水受挫后便在此修整,一面沿盘龙岭构筑工事控守赣北,另一面控守交通要道收税。
    箬溪镇一富户宅地中,谢鸿勋正搂抱着几个窑姐寻欢作乐,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他是孙传芳的心腹悍将,尽管在修水小败一场,可他依旧没有把北伐军放在眼里,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副师长甘士俊手持电文匆匆进来:“师长,武宁守军来电,北伐军李宗仁第七军消失在阳新和武宁交界,很有可能朝我们而来。”
    谢鸿勋正搂着窑姐一顿猛亲,闻言丝毫不见慌乱,狂笑道:“我就怕他不来,吴玉帅也是老了,连一群南蛮子都收拾不了,倒显得咱北洋无人,要是撞到老子手里,让他尝尝咱北洋第四师的厉害。”
    甘士俊收起电文,脸色慎重道:“师长,还是小心点好,这第七军能把吴玉帅打的丢了两湖,必然有其能耐处,莫要被他钻了空子。”
    谢鸿勋毕竟是员骁将,口气虽然狂傲,可打仗不含糊,想了想道:“这样,你去让下面扩大警戒范围,把守各处要道,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甘士俊点头,正要领命而去时,外面骤然惊起了密集的枪炮声,俄尔呼啸的炮弹落在屋外四周,他下意识的蹲下身子,脸色煞白的回望谢鸿勋。
    谢鸿勋马上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跳起身子,推开惊慌失色的窑姐,冷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来得好,倒省的老子费心去找了,副师长,你去镇子前面压阵,我马上汇报给馨帅。”
    甘士俊冒着炮弹匆匆而去,谢鸿勋马上叫来译电员给孙传芳汇报战况,孙传芳很快回电说,陈调元两个旅已经抄后,令他务必堵住第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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